宋北云

275、二年1月26日 晴 其滑稽之雄乎

睡了一天一夜的坐在火桶里,身上披著羊皮氈子,手上端著一碗肉湯,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地面,看著就跟傻了一般。

玉生坐在旁邊正在寫“習題”,深陷題海戰術的玉生已經養成了習慣,每天不刷十五張卷子絕對不睡覺,好不夸張的說,現在只要是題目就不可能難得住玉生,不管是多偏門的題,解題思路已經被他“唯手熟爾”了。

“怎得睡了個失魂落魄?”玉生抬起頭看了一眼:“湯快快喝了。”

抓撓了一下蛋蛋又撓了撓臉:“我做了個夢,夢到我被調去北海牧羊了。”

“你還自比蘇武。”玉生笑道:“快些喝了吧,都快涼了。”

打了個哈欠,三下五除二將肉湯喝了個干凈,然后他掀開身上的羊皮氈子,走下地來:“玉生哥,我要出門一趟。”

“莫要太晚回了,省的母親擔心。”

“嗯。”

他走出門外,正好瞧見紅姨在爐子旁為那宋狗蛋烤著尿片,看到出來,紅姨直接問道:“要去哪里?這將將要過年了,你便在家中老實一些不好?”

“哎喲……真的有事情的。”嘆氣道:“姨娘,你也知道我的,要是沒事情,我恨不得死在床上。”

“呸呸呸,大過節的,說些什么鬼話。你要出去便出去,總是說些古怪話,我瞧你是想討打了。”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呸呸呸。”連忙抱拳討饒:“姨娘,那我先走了。”

“自己小心些。”紅姨起身,從荷包里拿出一把長命鎖掛在的脖子上:“十八已滿,這長命鎖我給你準備了好幾年了,你戴上,開過光的有法力。”

“多謝姨娘。”

將長命鎖塞入衣服之中:“那我便去了。”

“晚間回來吃飯,大過年的莫要在外浪蕩。”

“遵命!”

走出大門前順手拍了一下正在那擺弄花草的俏俏的翹臀,紅姨眉頭一皺:“北云!胡鬧!”

“跑了跑了……”

趕緊跑了出去,而一出門,他的表情驟然轉換,身旁也有人取來了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接著一個司命司的小太監走上前拱手道:“宋大人。”

“走。”

背著手帶著三五個司命司高手直接繞過主路來到了洪城大營之外,他拿出福王虎符在哨兵面前過了一下,接著就直接大跨步的走了進去。

大營中的士兵紛紛轉頭看著這個囂張跋扈的年輕人,但卻不知到底是個什么來頭,只能生生看著他走入主將的大帳之中。

走入大帳,里頭并沒有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等待著,直到大營主將捂著帽子匆匆跑了過來。

這大宋的軍制要比正常軌跡里的還要詭異許多,就其實除了刺史守備之外,下頭的將領雖然職級不高但卻有有著聽調不聽宣的能耐,除了見到虎符之外,基本上是不能被當地的文官所調用。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趙性一朝軍政割裂已經非常嚴重了,這個必須要整頓,不過現在可不是好時機。

那指揮使見到之后,只見是個少年,心中不免有些輕視,但眼睛一晃卻看到他腰上的福王虎符,他當時就肅然了,站定在那連大氣都不敢出。

“。”起身,表情嚴肅的自我介紹:“很高興認識你。”

這一套操作把那指揮使給弄蒙了,他雖是福王舊部,但哪里聽過這號人物,但虎符做不得假。當兵只認虎符不認人的規矩可是福王殿下欽定的,而憑這個虎符借五百人完全沒問題,更加關鍵的是能擁有這個牌子的人,天下不超過一只手,而且除了福王殿下之外就只有定國公能夠將虎符轉借他人。

可就算不是福王千歲而是定國公,其實效果都是一樣的,對這些舊部來說,福王是老大、定國公可是二當家呢。

二當家的話難道就不用聽了?顯然不是的。

“李勝。”那指揮使朝拱拱手:“不知宋大人此番前來是?”

先是緩緩從懷里摸出一封信:“這是巧云讓我捎給你的信,還有些她捎來的東西明日再給你送來。”

提到巧云,這李勝倒是長出了一口氣,神色也變得柔和了起來:“虧大妹還記得我這個哥哥。”

打開信之后,他端詳一陣后,表情驟然變化,他起身朝拱手:“不知是宋指揮使駕到……有失遠迎。”

信么,當然是仿的,仿造自己媳婦的印信有什么難度,因為巧云是萬綠之中一點紅,她曾經炫耀似的說當初一起的師兄弟,現在最少都是指揮使了,所以才用了這招。

通過“巧云”的信來介紹自己的身份,遠要比自己說出來效果更好,雖然更多只是一個心理隔閡的問題,但就這么點隔閡其實在很多時候可以決定成敗。

“李哥兒千萬不要多禮。”笑著說道:“我只是返鄉省親,順路給巧云捎封信來罷了。”

在軍營中的規矩相比其他地方是要少很多的,男人之間又沒有那么多計較,所以這三言兩語這個李勝大概就摸清了的來意。

當然,客氣還是要客氣的。這人可是皇城禁衛指揮使,禁衛指揮使拱衛京師,上達天聽。不管是職位還是能量都要比這種州府駐軍要強上許多,而且現在看來一定是福王或者定國公的心腹。

而從他語氣中提到巧云時的柔軟來看,這人大概率會是定國公的人,保不齊還是女婿都不一定,畢竟巧云可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跟巧云關系不一般就代表跟小姐關系不一般。

兩人寒暄一圈,提到想去大營轉悠一圈,這個要求是有點過份的,畢竟軍機要地哪里能隨意巡查,不過以他的身份來看,保不齊是上頭派下來的特使,所以這李指揮使不敢怠慢,連忙帶著在大營中溜達了起來。

曾經在福王大營中來回折騰一個多月,對營區熟悉的很,他轉的地方都比較偏僻也比較敏感,比如武器庫、比如匠造坊。

等一圈轉悠下來,那李指揮使仍然沒明白的意思,但卻是大概看了個通透,這個大營沒問題。

之所以說它沒問題,其實是有兩個根據的。第一:糧草儲備并不豐厚,屬于正常的吃完一批來一批。福王手札上說過,軍士嘩變如非戰場,定是早有預謀,糧草必會囤積,有時甚至可見滿倉積糧。第二:就是武器,但凡預謀嘩變的大營,無不秣馬厲兵,武器鎧甲都會保養得極精細,工坊也會日夜趕工打造箭矢、盔甲等物。

但這個大營中,武器只有不到一半得到了保養,應是日常操練所致,匠造坊中更是疲敝不堪,匠人們三五成群坐在其中聊著白花花的腿子和女人的胸脯,爐子也是涼的,一看就是很久沒有鑄造箭矢之類的東西了,節前綜合征讓他們也無心工作。

這樣的情況下,就是對嘩變毫不知情的大營,也就是說這個大營并沒有被那些將要嘩變的大營當成自己人。

“李哥兒,借一步說話。”

環顧四周,小聲說道……

而與此同時,在修水大營之中,這里的營指揮使正面色嚴肅的坐在那,他的面前則是一名女子。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膽敢去挑釁那。”那女子指著指揮使呵斥道:“若是因你的緣故,讓教主的計劃被識破,你可知罪?”

“壇主……我只是想為教主分憂。”

“分憂……哈,我看你不是分憂,分明就是添亂。宋狗何等的機敏,你如此縱火也無法將它置于死地,徒增他的防備,這也算分憂?”

那女子英氣十足,手握著劍在大營中來回走動:“罷了,那宋狗連夜逃跑,想來也是個繡花枕頭。如今你等便是等待時機,年后一舉奪下江南西道這富庶之地與教主里應外合,打那宋廷一記措手不及。如今你等籌劃的如何了?”

“壇主,如今已萬事俱備,就等再拉攏幾個大營共舉大事了。”

“你可千萬要小心,莫要走漏了風聲。”

“壇主放心,都是自家兄弟。”

那女子應了一聲便轉身走了出去,出去之后她對身邊的人說:“即刻啟程,我們去往洪都,盯住那宋狗。”

“壇主,那縱火之事發生后,若是他有所懷疑……”

“我還不信區區一個宋狗能聰慧到這等地步,那日從他連夜倉皇出逃便可看出,此人只是個膽小鼠輩罷了,不足為據。”

“壇主英明!”

站在大營門口,她回頭看了一眼,心中認定這番偉業定能成功,到時大業得成之日,便是那心想事成之時。

懷揣著滿滿的期待,她登上了前往南昌的馬車。而在路上時,她腦子里想著的全是怎樣把那個宋狗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