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小聚會,本就是可以無視尊卑的,但無奈公主太高了,全程都是北坡在給她斟茶倒酒,而她卻是連菜也不吃一口,只是偶爾小酌一口清酒。
倒是那趙橙一只手撐在腮邊輕聲絮語的與聊得火熱,她年紀稍長一些,說話辦事都是有些穩重,而也進退得體,就顯得比讀書人還要讀書人的那種。
“我這賢弟,可是去年秋闈廬州解元,才華如天人。”北坡趁機夸獎著:“年輕一輩中也只有那臨川才子晏同叔可與之匹敵。”
趙橙幾杯酒下肚,臉已經紅撲撲了,她帶著幾分微醺上下打量著,眉眼含笑。
而正在這時,左柔一身男裝從外頭走了進來,大大咧咧的朝屋中幾人拱手:“抱歉,路上有些事耽擱,來遲了,我自罰三杯。”
她雖然身穿男裝、言行豪邁,可一眼卻還是能看出是個女兒家,北坡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連忙起身相迎:“左小姐,許久不見。”
“啊哈,北坡兄。”左柔拱手微躬身:“許久不見。”
“是啊……自從王兄……”北坡說道一半之后,突然就就收了聲抱歉的笑了幾聲。
雖然他也很詫異為什么左柔會從一個那樣秀若文蘭的女子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不過想來大抵是王兄的徒刑對她也是一場不小的浩劫,本來她如今也應該是王家的少奶奶了。
左柔落座之后,坐在了趙橙的旁邊,在經過金鈴兒的介紹之后,她也就不再講話,繼而開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趙橙本來的目標就不是她,所以繼續開始跟攀談了起來。
“像宋大人如此年少有為,往前數也便是只有初唐時的王勃有此才華了吧?”趙橙小嘴抹了蜜似的一個勁兒的捧著小宋:“倒是不知宋大人這些日子可有空閑?閑來時倒不如多多去我那小酒肆中喝上幾杯。”
聽到這種話,左柔那拿筷子的手捏得筷子吱吱嘎嘎響,不過金鈴兒倒是沒有太多反應,她只是心不在焉的應付著北坡的恭維,耳朵卻豎起來聽著趙橙和的對話。
“趙小姐可是會說話,只是家中已有母老虎,若是讓那大蟲知道,我怕是要糟了難。”
“你罵誰!”左柔突然站了起來,指著……
但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而且屁股也被金鈴兒給擰住,于是她連忙改口道:“俏俏妹妹溫柔賢惠,怎的就成了大蟲,你這人好生無禮!”
金鈴兒一口涼氣呼了出來,斜著眼看了一下左柔又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住了的腳。
可這時對面的北坡卻面露痛苦,低下頭看了一眼,再抬頭時卻變得神色如常,只是冷汗不停往下冒著,卻連縮腳都不肯縮一下。
“呀……”
看到左柔的反應之后,趙橙驚訝的捂住了嘴,她面露驚恐的說道:“我沒有那般意思,可莫要讓人給誤會了。若是傳到你家娘子耳中,她與你置氣,那我便去向她當面致歉。”
聽到她的話,金鈴兒和左柔都皺起了眉頭,這番壞話好說可倒是有些能耐,什么沒那意思、什么誤會、什么當面致歉,這不擺明了針對的就是宋家的“母老虎”么。
金鈴兒額頭上的青筋都出來了,她臉上保持著微笑,但卻強忍著用盤子拍趙橙腦袋的沖動。
“倒也不至于。”笑了一聲:“趙小姐可真是善解人意。”
“宋大人喝酒。”
趙橙起身給倒酒,等托住杯子時她將將好一只手伸過去跟的手輕握了一下,接著閃電似的躲開,面帶嬌羞的說:“抱歉……”
“無礙。”
這種明目張膽的互動,金鈴兒在旁邊牙都咬碎了,而左柔已經開始在褲腰的兜兜里掏飛鏢了,幸虧是被金鈴兒給按在了原地,不然兩枚梅花鏢可就過去了……
而趙橙顯然沒有注意身邊的人,倒了酒之后繼續托著腮,面色嫣紅的看著,大眼睛水潤光澤閃爍如星。
她也不說話,就這么側著頭看著喝酒,小宋一喝完她就給滿上,明明是飯桌之間卻生生弄出了紅袖添香的感覺來。
“宋大人,若是不棄,明日倒是可去小女子的酒肆嘗嘗這新上的桂花酒,滋味恬淡可是適合這夏日了。若是怕家中夫人誤會,你也可帶著她一并前往。”趙橙笑盈盈的說道:“您說如何?”
輕笑道:“明日我便要啟程前往臨安,許是要在杭州逗留些日子。”
“哦?”趙橙的眼睛豁然亮了起來:“杭州?”
“嗯,杭州。”輕輕掃了金鈴兒一眼,若有忌憚一般:“只是公干罷了。”
“公干好呀,我本居杭州,剛巧過些日子也要去那杭州進一些貨,保不齊我們還能見著呢。”
趙橙從單手托腮變成了雙手托腮,除了看著之外,其他什么事都不干了:“那宋大人幾時回?”
“長則月余,短則七八日便回。”
“那可巧了,屆時我好好待你在杭州游玩,這人間蘇杭最是四月天,可是美貌呢。”
也輕笑了起來,滿臉的垂涎美色的樣子:“那到時候可就要勞煩姐姐了。”
這幅姿態看在趙橙眼里,她正是以為這已經咬了鉤子,所以這時她也并不存進,只是在金鈴兒耳邊耳語了幾句之后便告辭要離開了。
“宋大人,到了杭州,可是記得尋我,我的鋪子正是在西湖邊的柳葉巷子第四家,春娘酒家。”
“一定。”
趙橙來了一招以退為進、欲擒故縱,匆匆離開了。她沒走多久,也起身告辭,擺出一副跟公主不合的姿態,而公主也不挽留,甚至都沒有打個招呼。
房間里只剩下了北坡和左柔金鈴兒,北坡對和公主之間發生的態度轉變有些好奇,他自持跟公主走了近,便小聲問道:“公主千歲,在廬州時北云不是在你手底下當差嗎?為何如今卻是如同陌路人?”
“他?呵。”金鈴兒白眼一翻:“恃才傲物,目中無人,既是不聽話了,要他何用。如今更是外戚一眾,專與士林為敵,這等人……兩面三刀。”
“唉……”北坡想要為辯解幾句但又擔心金鈴兒那頭不悅,只是默默了嘆了口氣便起身也告辭了,畢竟即便是這是難得可以見到金鈴兒的機會,但……如今已是官身了,于情于理都是不再合適與金鈴兒獨處太長時間的。
他們都走了之后,金鈴兒突然就把手里的筷子扔飛了:“氣死我了!”
她之前都沒想到這個趙橙……這個趙橙……簡直無恥!同為女人,金鈴兒最惡心就是那般說話的模樣,這趙橙當真的是令人作嘔,叫人恨不得一把筷子插在她身上。
“就是。”
左柔也氣鼓鼓的說:“明明就是個寡婦,還如此下賤。這也之比那種第一次見面就讓男人占盡便宜的賤女人好上一丁點。”
“你哪頭的!”金鈴兒怒吼了起來:“回家!揍人去!”
左柔迷茫的看著金鈴兒:“你為何要沖我發脾氣?”
“你閉嘴吧。”
左柔回到自己府中,拿了些換洗衣物就要往外走,但卻被左芳給攔了下來。
“姐姐喲……你可不能這樣啊,你這直接住人家宋府上,這傳出去我們家的面子都丟光了。”
“哦,我住公主府的。”左柔把包袱背在身上:“就是在宋府吃飯罷了。走了,外頭嬌子還等著呢。”
左芳想攔又害怕挨揍,所以只能跟了好長一段路,邊走邊嘮叨:“阿姊啊,你可千萬別有了孩子。”
“我才沒有呢,金鈴兒仿佛是有了。”
一句話出口,左柔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她呸呸呸了幾聲,快步消失在了院子中,留下心中驚濤駭浪的左芳。
他快步追上左柔,跟在她的嬌子旁邊說著:“阿姊,這件事你誰都不能說,你怎能干出這種事啊,你這……太不可靠,我還是跟你過去一趟吧。”
左柔撂下簾子坐在里頭也不出聲,她知道自己又闖禍了,等會可能是要挨罵了,心情一下子就變得糟糕了起來,她現在有些恨自己為什么那么傻了,明明這種話不明說的,她卻總是也忍不住。
兩人來到了公主府,正看見坐在門口用一把榔頭在那把一塊玻璃敲成粉,他看到左芳時仰起頭:“來玩啊?”
左芳緊張兮兮的走上前,拉住就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而左柔則可憐巴巴的站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等左芳把事情跟這么一說,倒是首先皺起了眉頭。
“這事啊,沒事。”搖頭:“這能算什么事,你罵她干什么?她又不是見人就說,你不是她親弟弟么,她跟你說說又怎么了,你緊張什么。”
“我是擔心這事……怎的好像是我辦了壞事一樣。”
轉頭朝左柔招了招手,左柔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但剛走過來就被小宋牽著手拉到了身后:“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是我說錯話了……”左柔低著頭,雙手握著小宋的手:“是我的錯……”
“沒事,這算什么事。我干的事我就敢認。”騰出一只手捏了捏左柔的臉:“行了,先進去找俏俏玩吧。”
“嗯……”
而左芳哭笑不得的說道:“那你猜猜若是我爹爹知道了,你還指望我姐姐能跟你?你逞英雄,你逞得過我爹爹?”
“那就看你姐咯。”回頭看了一眼左柔:“對吧。”
“嗯……”左柔把頭頂在背后:“不說了,誰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