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成都之行3
驛丞苦著一張臉,作難道:“相公,非是小人粗心,徐郡王面前哪有我說話的份?他和張參議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早就出門,我們根本也來不及準備什么。”
回首一望,只見徐衛張浚二人正往堂里走。因為天氣熱的緣故,兩人都是滿頭大汗,尤其徐衛胸前衣服都被汗水浸透,手里拿把扇子不停地扇著。
“趙轉運,哎呀,這四川著實是熱啊。”徐衛手里的扇子啪啪晃個不停。
“轉運相公。”張浚含笑答道。
徐衛連連搖頭:“不必不必,我正好有些事要跟你談,里面坐?”
“真不是我說,這四川的天氣,不是誰都能習慣的,太熱了。”徐衛嘆道。
徐衛一副認輸的模樣,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趙轉運,我前些日子在興元府可沒少聽到指責你的言論。”
“不過,今天我倒是聽到了一句實在話。一個酒肆的店主,說趙轉運是個好官。我問怎么個好法,他也說不上具體的來,只一句,你親自到他店里去過。”徐衛笑道。
“趙轉運謙虛了,單憑這一點,用你作四川都轉運使,徐某還是有眼光的。”徐衛這句話等于是肯定了趙開的成績,其實一直以來,他對這個人都是很欣賞,甚至于推崇的。
按照慣例,徐衛是川陜行政長官,他到成都來視察公務,本地的官員理應出城迎接。這個沒有也就算了,但等到今天,作為地方長官,成都知府都不露面,這就不合禮數了。
“我曉得。”徐衛輕笑道。“沒關系,不來就算了,他又不是臉上長朵花我非見他不可。這次來四川,首要的就是視察你推行幾項新法的成效;其次,我也想看看自大戰以后,四川的情況如何。這幾年陜西的重建雖然進展順利,但諸多方面仍舊要依靠四川的力量。我作為行政長官,也該來走走了。”
“成都我本打算呆兩天,見見官員和地方上的士紳各界。不過看來暫時沒有這個必要,我明天就啟程到邊界地區視察,茶馬事務關乎防務軍備,馬虎不得。”徐衛道。
“嗯,本來也是打算到永康軍的。對了,酒法施行已經是成功了,茶法鹽法如何?”徐衛問道。
徐衛最喜歡聽這個,贊道:“有你在四川管家,我放心得很。不信你問德遠,我時常都在說,趙開理財,我底氣就足。”
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道:“大王,有一句話,下官已經不得不說了。”
“昔日,下官受命于艱難之時。前線要打仗,打仗就要錢,而陜西的情況在那里擺著,沒奈何,四川只能挑起這個責任。蜀中為抗戰出了多少力,作了多少犧牲,下官不說大王也知道。就算這幾年,沒有當初收復全陜那樣的大規模戰事,但西軍一直在不停地作戰,這份開支也一直是四川財政在負擔。與此同時,陜西的重建,四川也不遺余力地在支持。”
“是,下官,下官遵命。”趙開還是顯得有些緊張。“下官想說的是,蜀之民力已盡,分毫不可加。這幾年,下官把能想的法子都想過了,能變的法都變過了,才能勉強支撐局面。財政收入絕大部分消耗在了軍隊,其他方面,不管是疏浚河道,興修水利,哪怕是修橋鋪路,下官都是能擋則擋,不能擋就拖,實在……”
“我難點沒有關系,反正已經被罵習慣了,無所謂。但四川各界也跟著難……一時權宜還可以,昔日金人時刻威脅川陜,我們別無選擇。但現在,女真人被驅逐過黃河,黨項人也是日薄西山,川陜局勢大定,兩地之民無不盼望時局太平,安居樂業。但西軍仍舊在不停地作戰,不停地燒錢……”
趙開一俯首:“請大王見諒。”
一陣沉默之后,徐衛嘆了一聲,起立道:“其實,我何嘗不知道你的難處?我曉得你的意思,你認為現在時局太平,而川陜一直執行的戰時財政那一套,高壓之下,百姓有些喘不過氣來,是么?”
“是。”趙開如實答道。
徐衛點點頭:“我相信你的話。確實,四川為抗戰犧牲很大,不光負擔財政,還要輸送物資勞力,甚至于協助陜西重建。這么些年下來,換成誰都會有意見。但我也要四川知道,蜀地之所以能夠免受劫難,是因為有陜西在前面擋著。女真人打陜西,無非就是為了奪取四川,迂回奔向江南。說到犧牲,陜西更大。四川出的錢糧,陜西拼的是性命!”
“這一點,下官感同身受,感同身受。”趙開承認道。
“當然,我不是說你的話不對。現在我不能跟你承諾什么,等回去以后,宣撫處置司會討論你的意見。”徐衛道。
“謝大王。”趙開道。
徐衛頓了頓,換了一副笑臉問道:“你前些時候上奏朝廷,不是真想撂挑子吧?”
“下官受朝廷信任,大王倚重,本不該如此。但說實話,這個時期執掌漕司,確實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如果有得選……”趙開沒有說完。
徐衛鼓勵道:“沒關系,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說。”
“如果有得選擇,下官愿得一府州,守牧一方。”趙開懇切道。
徐衛聽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你這是在向我要官?”
“下官決沒有這個意思。”趙開變色道。
“哈哈,趙轉運真是實誠君子。”徐衛大笑。當下,又談了一陣,趙開告辭離去。
他走之后,張浚道:“他也著實不容易,想盡辦法開源,又不能加在百姓頭上,真是勉力維持,苦苦周全。縱使如此,還討不到好,四川官員頗多不諒解。”
“他是我的擋箭牌,在替我背黑鍋。”徐衛由衷道。“德遠,你怎么看?”
“大王指的是……”張浚問道。
“趙開的差遣。”徐衛道。
“下官相信,那是他的肺腑之言。轉運使雖然位尊權重,但這種情勢下,作四川轉運使確實是個得罪人的勾當。他想求一府州長官,情理之中。”張浚倒是很理解。
徐衛點點頭:“嗯,他作得夠多了。我們不能一直欺負老實人吶,你想想看,四川哪里合適?”
四川方面的事務,張浚是最清楚的,想了想,搖頭道:“四川各府各州,還真沒有合適的。縱使有缺,也都是些窮鄉僻壤,要么就是邊關之地,難道把他放到這些地方去?”
徐衛重新坐下來,忽然想到一個地方:“河南府怎么樣?”
“河南府自光復以后,目前仍在休養生息,但那可不是個輕松的差使。”張浚道。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