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成軍境內各地百姓發現個異常情況,最浙軍營管制躲”平素里還能時常外出的士卒都被禁足,甚至連卞練都減少了,莫不是在為大戰作準備?朝廷準備收復兩河了?他們哪里知道,虎捷鄉軍有一萬多人的部隊接到了都指揮使徐衛的軍令。現在正處于戰備狀態。
三月下旬,坐鎮昭德的馬擴派人向徐衛報告,威勝軍的李軍部隊,大部分撤往北方,據信目的地是太原。這說明,李植在集結部隊。雖然現在還不能判定他想干什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不會是像高世由那樣想向義軍發動進攻。河東離陜西太近,他一動,同州定戎兩處的徐家兄弟不會坐視不管。
到了四月初,整個陜西六路當中。就有陜華、廊延、環慶三路在奉何灌的命令集結部隊,估計動員馬步軍五萬以上。此外,涇原路的徐原也奉命備戰,據此判斷,何灌上官上任,是想將第一把火燒得旺一點。如果能一舉收復河東,那么這個功勞甚至有可能讓他位列“三公。”雖然在宋代,三公只是加官。
四月上旬,陜華路經略安撫使兼兵馬都總管曲端,因獻策有功,宣撫司和制置司又考慮到陜華路臨近河東。對河東局勢最為了解,任命曲端為“權河東經制使。”置司華州。對于經制司的職權范圍,公文中說得很清楚。委以錢糧重任,朝廷將會有“專款。撥付,用于資助河東義軍,而且這個,錢是不經過“漕司”直接給付。如果只是財權也就罷了,可河東經制司還有一項職能與河東義軍總管重疊,那就是如遇緊急情況,可以發兵援助義軍。甚至可以指揮義軍。
在宋代,各部門之間職能重疊是一個突出而常見的問題。在“經制使”的任命問題上,據傳宣撫使李綱和制置使何灌意見是有出入的,這可能也是曲端的職銜前面保留了一個。“權。字的原因。
“這叫什么事?河東局勢誰有咱們了解?義軍都奉九哥的號令,現在曲大帥兼個甚么經制使,那以后河東義軍聽誰的?上頭這事太欠考慮了楊彥滿肚子牢騷,表現得十分不滿。
馬泰手里抱著個頭盔,一臉的油汗,世上點頭道:“是不太妥當而且曲帥跟頭軍還有過節,怕是,”
徐衛一言不發,來到屯積軍械的營里逐個檢查。他心里其實也有想法,朝廷開始重視義軍,這自然是好事。跟女真人干仗,主要依靠正規禁軍,這沒有問題。但如果單純靠軍隊,而不廣泛發動兩河兵民很難說最后鹿死誰手。朝廷現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對于抗金大局是有益的,可曲大帥對于義軍的態度,讓他有些擔心。
受限于地位,他現在還無法直接了解宣撫司和制置司對于河東局勢究竟擬定了什么樣的策略,不過前些日子他曾經當面向李綱陳述了馬擴的意見,應該會引起重視。楊彥還在那里一句接一句地埋怨,徐衛回身道:“這事以后不許再提,眼下進軍河東是頭等大事,我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其余的,”
“報!”話未說完,只聽一聲大呼,數騎飛馳而來。幾名虎捷騎卒擁著一人,那人徐衛認識,是馬擴手下一員猛將,姓李名昆,三十出頭。生得威武不凡,極得馬擴倚重。常奔走于河東陜西之間。
那李廢到了徐衛面前,翻身跳下馬背,半跪抱拳道:小人李晨,拜見徐總管!”
“免了,說,可是河東出了變故?”徐衛趕緊問道。
李雖起身后,顧不得氣順吁吁,沉聲道:“李逆在太原府和平定軍東部集結大量部隊,我家總管預料,他這是在為進攻真定作準備!”
太原府和平定軍,都與高世由的老巢真定府接壤,但從平定軍棄進真定,會遇到五個軍塞,那都是從前河北官軍駐扎的要塞,高世由盤踞真定,不可能不加以利用。如此一來。李植想要進攻真定,其主力一定會從太原邊境出發。這么說,李植將他的主力都集結在太原東部,那么遼州、紛州、威勝軍這三地的防備必然就空虛了。
李植不顧河東南境的幾十萬義軍。不惜放棄三鎮重地,將兵力集結于太原。如果不是有非常之變,他不可能這樣做。是不是金國國內已經定了高世由?所以他才出這手魚死網破?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現在。就是策反李植的大好時機!因為從現在的局面看,無論李植進攻真定是否礙手,他最后的結果都好不到哪里去,女真人會怎么處置他,誰也說不準。如果此時能多一種選擇,相信他會考慮的。
“徐總管,河東義師應該如何應付?各府各州的統兵官,都在期盼總管鈞旨!”李葳見徐衛不言語,疾聲問道。
徐衛略一思索,說道:“你回去之后,轉達子充兄,按原定計發作準備。如果招安能成,自然最好。一旦不順,河東義軍就要做好進占遼州、紛州、威勝軍,對太原川忱二面合圍!勢的準備。同時,壞要兼顧河北,準備將桓披階,試探女真人的反應。”
李晨聞言,竟頗為激動,舒出一口氣道:“苦盼數栽,只為今朝!河東三十萬義軍,都欺許能在徐總管帶領之下,光復故土!”
徐衛微微一笑,拍著他肩膀道:“休辭勞苦,立即返回昭德吧。”
“遵命!”李葳一聲虎吼,對著徐衛再拜之后,飛快地爬上馬背。絕塵而去。
楊彥朝他奔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摩拳擦掌道:“九哥,此番大干他一場!一舉收復河東!”
徐衛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到反攻的時機,此次出兵,主要任務是打擊李植高世由兩股勢力,剪除女真人的爪牙,振奮兩河兵民士氣。”
“那”楊彥一怔,“幾時才能光復兩河,將金狗趕出國門去?”
“我還想直搗上京,奪回燕云十六州呢,這不是腦子想想就能成功的事情。一步一步來吧,只要我們每一步都走得穩當,會有那一天的。”徐衛目光深邃,極為嚴肅地說道。
隆興元年的四月,整個北中國戰爭陰云密布。陜西、河東暗潮涌動。而河北則戰成一團。徐彰的山東軍與張所的河北軍會師之后,一切軍事布置皆遵徐彰之令。面對氣勢洶洶席卷而來的高孝恭大軍,徐彰采取的策略是誘敵深入,實施合圍。高孝恭的進軍目標,毫無疑問是大名城。他可能不會在乎能擊潰多少宋軍,但一定會在意能否攻陷北京大名,“陷大名”是目前高世由所急需的。
徐彰抓住這一點,先以少量兵力逐步吸引高孝恭主力往大名城方向移動,而將徐洪韓世忠等人的主力,擺在了大名城南的馬陵道口這一狹窄地帶。左邊是衛河,右邊是運河。就在十幾里外交匯,退無可退。這一仗,打的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都說江湖越老,膽子越止。東河北諸軍將領都沒料到,徐少保一把年紀,用兵還敢如此兇險!將領們多有畏戰者,所幸,徐彰所任用的徐洪、韓世忠、岳飛等將,都是軍中年輕一輩,正盼望斬將奪旗,建功立業。而韓世忠與岳飛二人,都與徐衛有交情,如今在徐彰麾下效力,自然分外用心。
就在河北大戰一觸即發之際。河東局勢也到了關鍵時刻。李綱何灌收到李植集結大軍,準備鋌而走險的消息后,斟酌再三,派出了級別很高的使臣,專門命令曲端挑選精兵強將護送,前往太原勸說李植改弦易轍,懸崖勒馬。
游說李植的官員,口個作王庶,作過涇原路保定知縣,種師道在世時看重他的才干,調任懷德軍通判,現在的職務是陜西轉運判官。也就是上次為了調查“河中府事件”京兆三司派員之一。
李植叛國投賊,作為使臣,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王庶臨行之前,已經作好了必死準備,因此并不拖延。但他有唯一一個要求,就是讓徐衛的部隊保護他,曲端雖然心中不悅,但還是同意了這個建議,讓徐衛派出心腹悍將杜飛虎率數百敢死之士,打著虎捷旗號護送王判官前往太原。沿途,留守的李軍幾次前來騷擾,但見到徐衛的軍旗,都不敢放肆,因此得以通行,直達太原。
太原府從前是五代十國時期。北漢的都城,趙光義攻滅北漢之后,對此地善加經營,用為軍事重鎮,歷來都是兩河三鎮之一。但自宣和末年起,太原飽經戰亂,兩次被金軍圍城,破壞很大。李植叛國以后。以此為巢,才使“錦繡太原城”稍稍恢復了一些。聽聞陜西派員至此,李植又驚又疑,雖然讓王庶進了城,便并不會見,而是將宋使一行安排在太原城里一處寺廟中居住。并派兵嚴密監視。王庶幾次請求見面,均遭拒絕。期間,更有李植部下帶兵強沖寺廟,放言要斬殺南使。全靠杜飛虎率軍保護,才化險為夷。
四月十六,圓月當空,王庶憂心如焚,幾次難以入眠,遂披衣出了禪房,踱步至庭院之中。見房外衛士寸步不離,心中暗嘆,徐九端得是一員能將,部下練如此有素。
正感嘆時,忽聽外頭腳步聲大作。有人高聲喧嘩著越來越近。摔門踢桌之聲不絕于耳,王庶駭了一跳。猛然瞧見火光大盛,正驚疑不定時。忽見院中黑暗之處,各各閃出人影。皆執兵器堵了入口之處。那樓上墻上,沒來由地冒出不少人,端著弓弩都瞄向門口。這還沒完,只聽得鏗鏘作響,鐵器碰撞,杜飛虎帶著大隊人馬列立禪院入口,嚴陣
兩名衛士沖上前來,其中一人小聲道:“請大人回屋暫避。”
王庶那陣驚駭勁一過去,將牙一咬,沉聲道:“我有你等護衛,又有陜西六路大軍為后盾,何懼之有?李逆叛國投賊,我今奉命而來,代表的是李宣撫,是朝廷,為何要縮首縮尾?”語畢,大步朝門口走去。
衛士們一愣,沒想到這位王判官身為文臣,倒有如澗書曬細凹曰甩姍不一樣的體蛤”、好去外
熊熊火光,將杜飛虎手中拔枕刀映照得雪亮,削瘦地臉龐上滿是堅毅的神情,一雙內陷的眼睛,正緊緊盯著跑步而來的人馬。
只見明刀執槍的李軍士兵,簇擁著一員戰將而來。那人約有二十多歲模樣,生得頗為肥壯,滿臉暴戾之氣,便是不怒,一雙眼睛也圓瞪著。此人便是李植次子,李猛,人稱小張飛。
到禪院之前,見杜飛虎堵住門口,李猛叫囂道:“閃開!擋路者死!”
杜飛虎將刀一招,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的虎捷將士們整齊劃一地將手中兵器朝前,齊聲大喝!雖只百十人,但這敢為萬軍先的氣勢讓李猛覺得似曾相識,眉頭一皺,他問道:“你等是何人部下?”
“虎捷杜飛虎平平淡淡兩個字出口,李猛卻變了臉色。虎兒軍?紫金虎的部隊?小西山一役,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徐衛所部作風之頑強,可真謂磐石一般!鐵浮屠都沖它不垮!
“你等身在太原,就不怕死,么?”李猛問道。
杜飛虎聞芊一聲冷笑,環視左右道:“弟兄們,回答這位官人。”
“但有軍令,不勝即死!”百余士卒齊聲喝道。
李猛聞聽,竟點了點頭:“紫金虎名不虛傳頓了一頓,又道“奉父帥將令,有請南使入帥府會面。”
話音方落,禪院中走出王庶。神色不改地說道:“稍候,待我更衣正冠,便隨你去!”
太原城中,原河東宣撫童貫衙署。現已改作李植的元帥府0李猛給予了王庶相當禮遇,允許他帶著虎捷衛士前來,但到帥府正門,他卻攔下杜飛虎道:“執兵仗者不得入內。”
杜飛虎正要說話,王庶卻道:“無妨,你等且在此候著。”
李猛也插話道:“放心,沖著紫金虎的名號,我保證南使毫發無傷地出來說罷,引著王庶踏入了帥府。
自門廳處起。經大堂,二堂,直到后面的庭院,每隔兩步,便有一名全副鎧甲,椅刀執槍的士卒,這太原帥府,為何如臨大敵一般?是故意示威于我?王庶心頭一震,更加昂首闊步,目不斜視。
至一偏廳,才不見士兵蹤影。李猛也停在了門外,伸手道:“請。”
王庶略一遲疑,抬腳跨過了門檻。陡覺背后一陣涼風,竟像跨入了陰曹地府一般。按住起伏的心緒。繼續前行。廳中燈火透明,卻是空無一人,王庶正疑惑之際,忽聽一個聲音道:“南使此來,可是勸我反戈一擊,重新效忠朝廷?”
心頭猛地一跳,王庶尋聲望去。卻見一人靜坐于角落之中,燈燭陰影之下,料想是李植無疑,遂道:“正是
“你到坦誠得緊李植站起身來,緩慢行至廳中,這才看清他相貌。五十左右,個頭并不高,以至他坐于陰暗處,竟讓人一時發現不了。四方臉,拖刀眉,眼眶深陷,嘴唇緊抿。頜下一把粗須,幾如掃帚一般。
“我奉朝廷詔命而來,為河東百姓而說元帥,不必遮遮指掩……喜庶坦白地說道。
李植面對面地盯著他,聲音略有幾分嘶啞:“說說,朝廷開出了什么條件?”
“只要元帥反戈一擊,盡忠國事,朝廷可以既往不咎。元帥舊部。不遣散,不調動,各級統兵官俱的升賞。朝廷任命元帥為太原知府,河東制置使,并允諾建節王庶將李綱擬定的一連串優選合盤。
李植聽罷,低笑一聲:“制置使?那么誰為宣撫使?”
“這自然是要朝廷定奪。”王庶回答道。
李值忽然大笑起來,厲聲道:“我給你出個主意!莫如將那范訥重新調到河東,再任宣撫大使如何!”
王庶也聽說過,從前范訥宣撫河東。逼折家軍在準備不充分之前,強行出戰,因此導致大敗。李植就是因為幫折可求說了話,受到范訥當眾羞辱。但這也不構成你投敵叛國的理由吧?再說了,人生天地之間。以忠義為安身立命之本,任何事都不能作為背棄祖先,叛逆國家的借口。
王庶雖怒,但還記著自己的使命,因此勸道:“元帥休怒,個人恩怨是私,國家大義是公,因公廢私。不是君子所為,如今”。
李植不待他說完,一打口打斷道:“李某沒讀過幾句圣賢書,不懂你這一套!我只知道,我忠心報國。卻屢遭餒臣侮辱。如今投了女真人。反倒居高位,掌大權,坐擁河東七州三軍一府,麾下馬步軍十萬,戰將百千員!金帝封我為河東安撫使兼兵馬元帥,許我河東全境之地,我為何還要回去過那時常被人猜忌,被人暗算的自子?”
王庶見他情緒激動,笑道:“元帥若真得志,這帥府之中因何遍布崗哨?遼紛之軍又何以大部撤回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