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

第七十章 親事

郭安南只好道:“她喚作沈念禾,其父乃是平亂有功的狀元郎沈輕云,她娘是馮蕉馮老相爺的獨女,先前翔慶的事情,你應當也有聽說過罷……”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郭東娘已是連手中的韁繩都不會抓了,扯得身下那馬把頭亂撞。

郭安南連忙往旁邊躲。

郭東娘卻是沒有管這許多,忙又追問道:“哥,你從哪里聽來的?當真沒有騙我?沈官人同那馮夫人可是只有一個女兒,怎的最后跑到宣縣這個小地方?也太慘了罷?!”

郭安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若非如此,爹怎的會買她許多書?我聽得其人來歷,只覺得可憐——那沈官人為國為民,竟是遭得如此下場,咱們既有余力,幫著照看照看他那女兒,也算是無愧于心了。”

郭家幾輩將門,郭東娘也是個愛舞槍弄棒的,正氣甚重,此時聽得兄長這一番話,登時連連點頭的,道:“我曉得了!”

郭安南又把上回遇得河間府沈家人來強搶的事情說了,再道:“不要走漏了風聲,叫旁人曉得她那身份——便是向北也不要說。”

郭東娘自然知道小弟那嘴巴大得很,當真張開了,在里頭跑馬都行,凡舉重要的事情都不能輕易同他說,連忙應道:“我知道了!”說到此處,不由得又有些發愁,“不曉得后院那一位知不知道?”

后院那一位指的是廖容娘。

郭安南搖頭道:“多半不知道——這樣的事情,爹不會同她說,那謝處耘就更不會說了,我怕給她知道,今次來的時候一應東西都是在外頭買的,將來你若是要同那沈姑娘往來,也不要給家里人曉得才好。”

兄妹二人就此商定下來。

郭東娘嘴上不說,心中其實還是有些打鼓,總覺得兄長的態度殷勤得有些過火,這才短短幾天功夫,就往此處跑了兩趟。嘴上說是可憐,且不看那話本、戲曲里多少談情說愛,都是從“可憐”二字開始的?

郭安南雖然相貌比不得謝處耘、裴繼安兩個,可他家世極好,前兩個同他半點不能比,況且又是個穩重和氣的性子,像今日這般溫柔體貼多來幾次,有幾個女子能擋得住?

便是他沒有看上那沈念禾,若是沈念禾看上他了怎么辦?

沈家早已不同往日,自己私下來照看照看是可以的,可若是同長兄扯上什么關系,卻是實在不好。

郭東娘心中如同貓抓一般,偏生又是沒有影子的事,便暗笑自己杞人憂天,暫把事情丟到一邊去。

不只是做妹妹的在此處擔心兄長的私事,郭府當中,當繼母的也在操心繼子的婚事。

她趁著這日丈夫回來得早,特地去尋他道:“安南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前一向我便想問,只是才來此處,也無心他顧,此時已是安定下來,眼見也不能再拖——卻不曉得官人是個什么打算?”

長子的婚事,郭保吉一向掛在心上,此時聽得廖容娘來問,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便道:“老大為人持重,將來要支應門戶,必要尋個門當戶對,溫柔賢淑的。”

又道:“你這一處可有什么合適的人選?”

廖容娘既然來問,自然是有話說的,便道:“我娘家有個外甥女,今年恰好及笄,她二伯乃是翰林學士,叔父是戶部勾院,那小姑娘我也得見過,小時候相貌就生得極好,長大之后,更是出挑,性子也十分柔順……”

她滔滔不絕數著娘家外甥女的好。

郭保吉一直聽得她說完,復才問道:“她家是個什么來歷?”

廖容娘只好道:“有些可惜,她爹當年科舉不曾有個好名次,在陵縣做縣丞,名聲極好,她娘是鳳翔許家出身,也是書香門第……父母雖是不怎的,可她那一家關系親近,叔伯也十分得力,又有兩個兄弟在書院讀書,一向地先生贊譽,說是將來下場,進士不在話下。”

又道:“那小姑娘當真十分可人,若有機會給安南瞧一眼,他必定喜歡。”

父母俱是不行,兄弟又還沒下場得功名,至于叔、伯之類的,若有好事,誰不會先想到自己家。

這樣的門第,怎么可能同自己長子堪配!

郭保吉心中不滿,面上卻是不置可否,只道:“這一門親事太弱了,嫁得進來,怕是要鎮不住,還是要另找個娘家硬氣些的。”

雖是早有預料,廖容娘難免還是有些失望。

繼子繼女同自己都不親,嫁得進來許多年,也未能得個一男半女傍身,廖容娘自然是著急的。

眼下旁的辦法俱是無用,只能特地挑個娘家外甥女,若能嫁給郭安南,多少也算是在家里有了個左膀右臂的自己人,又因其娘家弱,少不得聽憑自己擺布。

若是照郭保吉說的,給郭安南尋個娘家得力的妻子,一旦新媳婦進得門來,又站穩了,將來自家日子想來不會太好過。

不過廖容娘今次也不止是為這事情來的,她面上看起來半點不惱,只笑了笑,道:“是我想的淺了,官人說得很是,再細細尋個出挑的。”

又道:“上回我恍惚間聽得舅舅家里有個女兒,正要及笄,卻不知道是也不是?”

廖容娘口中的舅舅指的乃是郭安南兄妹三人的親舅,郭保吉原配的長兄,其人也是武將出身,征戰多年,多有功勞,眼下正知一軍。

郭保吉點頭道:“是有此事。”

廖容娘猶豫了下,小聲道:“我聽得說,這一位乃是原配留的小女,沒有說人家——卻不曉得配于小耘怎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