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99 明顯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都跟貓犯沖,也不知是什么樣的孽緣。

見沈鉞聽了葉仕安的召喚,轉過頭來,隔著明暗的光線,有些看不真切,但葉辛夷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落。

葉辛夷恍若不知,垂下頭去,將手里最后一個盤子放下,便要拉著葉菘藍轉身回灶間。

誰知,葉仕安卻是對她們姐妹倆道,“坐下吧!今日過節,又都是一家人,哪兒來的那么多講究?今日這頓飯還是多虧了我兩個姑娘,還讓你們去灶間,爹爹于心何忍啦?”

平民百姓家里,哪兒來那么多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講究?這往常哪一頓飯不是他們一家子歡歡喜喜在一處吃的?可是……這哪里就只有他們一家人?

此時,沈鉞也正好走到了桌邊,聞言便是道,“兩位姑娘還是坐下吧!若是因沈某之故,讓兩位姑娘大過節的卻不能與家人同歡,那豈不成了沈某人的罪過了?”

可不就是你的罪過嗎?葉辛夷在心里回了他一句,面上卻沒露什么端倪。

略一沉吟后,便是“嗯”了一聲,坐了下來。

那張桌子上擺了個滿滿當當,雞鴨魚肉有之,瓜果蔬菜有之,甜咸苦辣,各取所需。

老鐵呵呵笑著,拎出了一個酒壇子,“今日過節,有好菜怎可無酒啊?這是我藏了許久的紹興女兒紅,丫頭,今日可要與我好好喝個痛快。”晃蕩晃蕩,那酒壇子放在桌面上,悶悶一聲響。

葉仕安卻是咳了一聲,給老鐵一使眼色道,“姑娘家喝什么酒?這還沒喝呢,你倒說上醉話了。”

“這怎么了?咱們家丫頭海量,還不讓人夸了么?”可惜,老鐵跟葉仕安作對慣了,根本看不明白葉仕安的“眼色”,反倒將葉辛夷的底揭得更徹底了些。

海量?這姑娘?

沈鉞果然挑眉瞟了神色如常,端坐不語的姑娘一眼。

老鐵卻已經一巴掌拍開了酒壇的紅封,低頭一嗅,便是一臉的陶醉,“真香!今日見者有份兒啊,可別說老頭子我偏心。”

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很大方的一人倒了一杯,遞了過去。

沈鉞正要張口,老鐵卻是緊盯著他道,“你不喝的話,就是不給我老鐵面子啊!”

沈鉞眉心微顰,一時沒有說話,顯然是為難了。

葉仕安很是無奈,知道攔老鐵不住,“少喝一些沒有問題,不過先吃點兒東西墊墊才是,既然是過節,那便圖個高興吧!”

既然未來岳丈都發話了,沈鉞哪里還敢說不,只是,卻還是瞄了姑娘一眼,這才低應了一聲“是”,而后才雙手接過了那只酒杯。

三杯酒,除了葉菘藍,葉仕安、沈鉞,還有葉川柏,一人一杯,至于葉辛夷和老鐵自己吧……

老鐵也不要什么酒杯了,直接取了兩只粗陶碗來,倒了滿滿兩碗,一碗不動,另外一碗則遞給了葉辛夷。

葉辛夷倒也很是爽快地伸手接了過來,卻對老鐵道,“你別想貪多,只有一碗沒商量!”

這些年老鐵已經被管得沒了脾氣,哼哼了兩聲,半聲反抗都沒有,只是很是珍惜地小口小口啜著碗里的酒,一邊品,一邊滿足地微瞇著眼。

葉家沒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而且是這樣過節的時候,更是不拘束。

老鐵從前行走江湖,天南海北去過不少地方,葉仕安也是個言之有物的,再加上沈鉞,雖是穩重,言語間卻很是得體,他居然也對各地的風土人情和典故都能信口拈來。

男人們便說著什么話題都能扯個興致勃勃。

席間熱鬧,葉辛夷捧著酒碗,一邊聽著他們說話,一邊招呼著他們不要只顧說話和喝酒,沒有吃菜,還要照看著身邊的葉菘藍,可一碗酒卻也眨眼就見了底。

見老鐵一邊偷瞄著她,一邊手悄悄朝酒壇子挪去。

葉辛夷咳了一聲,自己將酒壇子取了過來,利落倒了第二碗酒,很快如法炮制喝光,又倒了第三碗,只讓老鐵眼饞。

等到一頓飯到尾聲時,沈鉞才終于見識到了姑娘的海量。

偏生她卻沒有半點兒喝了酒的樣子,眼神清明不說,那白潤的臉頰只添了兩抹桃花色。

他方才暗地里數過,那樣的陶碗,她足足喝了五碗。

半飽時,眾人都放了筷子,轉而吃起了糕點和瓜果。

月餅有兩種,一種是沈鉞帶來的,另一種卻是葉辛夷做的。

各種餡兒料都做了些,用的餅模便不一樣,葉辛夷說了一回,大家便可以按著自己的口味各取所需了。

沈鉞也不知是不是特別愛吃甜食,竟是一連吃了三個棗泥餡兒的月餅,當然了,全是葉辛夷做的。

引得眾人皆是側目,以至于等到他告辭要離開時,葉仕安專程問了葉辛夷,知道棗泥餡兒的月餅她做得多,還有剩時,便特意讓葉辛夷給他裝一些帶回去吃。

末了,又讓葉辛夷給他抓副清毒的要,這才讓她送客。

若說起初葉辛夷只是懷疑,到了這會兒,終于不得不承認她爹是在打個什么主意。只是,她爹怕是得失望了,這一位頻繁往她家里湊,可不是她爹以為的那樣。

不過,爹做得這么明顯,難道人家不知嗎?

葉辛夷瞄了一眼面無異色,只是微微笑著的沈鉞,想著,要論心機深沉,眼前這一位才是。

她爹這般明顯的意圖,她才不信他會看不明白,可是,為了試探她,他竟不管不顧了,還刻意誘導著她爹往這方面想,真是可惡可恥。

憋著一股氣將人送出了門口,葉辛夷站在鋪子門前的石階上,一步也不肯多走,草草一福身道,“沈大人慢走。”便是轉過身,要往門內回。

“葉姑娘!”沈鉞卻是喊住了她。

他還想干什么?葉辛夷微微蹙了蹙眉心,回過頭時,卻還是笑微微的模樣,“沈大人還有什么事兒嗎?”記著了,賢良淑德,賢良淑德!

“沈某冒昧,今日叨擾了。只是,方才見姑娘家中情狀,可是有什么難為之事嗎?不知可有沈某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沈鉞一雙眸子直望著葉辛夷,語調和態度都再真誠不過。

葉辛夷愣了一瞬,這才明白過來,定是方才紀衡來時葉仕安心有掛礙,在這人面前露了端倪。

他們吃這行飯的,一點兒端倪,便足夠他敏銳捕捉到一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