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梁申卻是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
葉辛夷被扯得回了頭,望著他緊拽住她的手,皺起眉來,語調沉下,“放手!”
梁申卻是搖了頭,不肯放,“辛夷,你我也算得一起長大的,我們一起經歷過那么多,我有多么珍惜我們之間的情分,你應該知道。我承認,對于你不顧一切要去救陳磊子這樁事,我打從心里不贊同,可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還是寧愿幫你達成,哪怕可能得罪了郝運和馮公公。”
“真的,辛夷!我愿意為了你做任何事。”梁申望著葉辛夷,似是怕她不信一般,神色有些緊繃,目光更是一瞬不瞬。
葉辛夷便是想起了那時尚白胖高壯,雖然說話總是粗聲粗氣,不好聽,卻暗藏關心的少年,神色便是不由得和緩了兩分。
梁申感覺到了,便是不由得又趁熱打鐵道,“辛夷,只是你也知道,我舅父幫我許多,若非有他,我也不會有今日。我終究沒有辦法忤逆他,不過你放心,總不會一直如此的。否則你當我近些年為何將生意往南方做?”
葉辛夷杏眼微閃望向他。
梁申雙眸已是亮了起來,“近年來,世道不太平,雖然這話不好說,但這京城怕是遲早有一日要亂起來。所以,咱們怕是要早做打算。我這回南下,已是在著手看宅子,下一次去怕就是要定下來,往后,你可愿意隨我一道……”
“江南富庶,卻也未必就太平。”身后一聲嗓,瓷沉帶笑,話語卻是明顯地唱反調。
葉辛夷抬眼越過梁申肩頭望向石階下,嗬!又是一個這么早就上門來的。
梁申轉頭望過去,亦是狠狠擰起眉來。
石階下,有一男子,一身藏藍色的常服,明明就是表情清淡地站在那兒,卻不知為何,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是沈鉞。
他為什么來?與昨夜的事兒可有關系?
望著沈鉞,葉辛夷面上雖沒有露出來,可心里卻是忍不住犯起嘀咕。
沈鉞則面色無異,已是舉步上了石階,徑自走到葉辛夷跟前,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了出來,勾著一個沉甸甸的菜籃子,籃子里裝著肉、魚,還有菜。
錦衣衛沈大人,殺人喋血,滿手血腥的劊子手,每日里握著繡春刀的手,這會兒卻是拎著菜籃子,這怎么想著就這么別扭呢?
可沈大人半點兒不覺得,勾著菜籃子笑瞇瞇道,“今日正好休沐,所以買了些菜過來。往日里都是我吃你家的,想要回請吧,我又一個人,要請也只能上酒樓,反倒怕大家不自在,所以只能索性麻煩葉姑娘了。”
“上一次便沒能在你家吃飯,這回,葉姑娘想必不會拒絕的啊?”
葉辛夷望著他,心思電轉,他這是又一次的試探,還是她想多了,他壓根兒沒有將她和昨夜那個在凝香館碰上的小賊聯系在一起?
不過不管是因為什么,她至少不會自己露出馬腳。
因而笑了起來,將那菜籃子接了過去,“沈大人算得恩公,一頓飯而已,自然是該謝的,還勞你自己帶菜來,反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說著已是轉身走了回去,沒有去管身后兩個男人。
梁申臉上有些藏不住的別扭,沈鉞卻到底年紀大些,穩重了許多,笑望梁申道,“梁老板,相請不如偶遇,不如一起用頓便飯,想必葉大夫定不會介意。”
然而,他這番話卻是讓梁申心里更是堵得厲害,怎么說得好像他是主人似的?
梁申沖著沈鉞,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沈大人是吧?沈大人想必是不知道,我常常出入葉家,這里,便如同我自己家一般,我常在這兒吃飯,葉伯父自然是不會介意。倒是沈大人,來者是客,莫要拘束,快些請進。”
說著便已是做出了迎客的姿態,說話到后來也是自在了許多。
可沈鉞卻好像沒有什么反應,淡淡一扯唇角,便是抖了抖袍擺,邁步進了鋪子,輕車熟路一般穿過鋪子,沿著夾道,進了內院。
梁申一悶,眉心皺得幾乎能夠夾死蒼蠅,狠狠一揮手后,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進了內院,葉仕安已是聽得了消息,杵著拐杖到了堂屋外迎他們。
沈鉞連忙上前,虛扶著葉仕安往屋內回。
梁申落后一步,趕上去想扶時,人已進了屋。只聽得葉仕安笑著招呼他,“阿申,快些進來。”
梁申心里一寬,是啊,至少他是阿申!而那位,只是沈大人!
梁申登時松快了許多,響亮地欸了一聲,大步進了堂屋。
堂屋內,沈鉞扶了葉仕安在炕頭坐下,卻是低頭挽了褲腿查看著葉仕安的傷腿,看了片刻后,便是笑道,“恢復得不錯,我瞧著,再過幾日便該痊愈了。”
“我早覺著無礙了,偏我家這丫頭兇得咧,大驚小怪的,非讓我再杵上一陣兒拐杖,我呀,是拿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葉仕安沖著沈鉞笑罷,抬手對愣在門邊的梁申招了招手,“阿申愣那兒干什么?那風口上冷,快點兒進來。”
梁申扯了扯嘴角,邁步而入。
“對了,阿申也是會下棋的。你們都是客人,我這主人總不好霸著棋盤不放,不如你倆來下。我呀,也在邊上做回看客。”
葉仕安發了話,沈鉞也好,梁申也罷,自然都不會不給這個面子,何況......兩人不約而同抬起眼,往對方看去,目光無聲在半空中對峙。
沈鉞波瀾不驚,微微笑,眸深墨。
梁申一扯嘴角,笑得狂肆,“我年紀尚輕,不知輕重,下棋路子野,又不懂得忍手,一會兒還要沈大人多多擔待。”
這是變著法兒地說他老啊!沈鉞哪里有聽不出的?
面上卻未露絲毫不悅,“個人棋路不同,乃是理所應當。棋逢對手,方不負一場對局。”
葉仕安笑著看,笑著聽,并不插嘴。
待得兩人說完了,這才笑瞇瞇喊了葉菘藍來,將棋盤擺了出來,又讓那姐妹倆泡了一壺熱茶,將家里還有的瓜果和點心都擺了出來。
他往那炕上迎枕上一靠,笑瞇瞇看著沈鉞和梁申兩人對弈起來。
葉菘藍從堂屋里退出來,到了正坐在灶門邊摘菜的葉辛夷身邊時便是忍不住偷笑了兩聲。
引得葉辛夷奇怪地抬眼瞥她,“有什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