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151 真話

須臾間,謝銘已經走進了鋪子,一雙眸子輕瞥葉辛夷,見這姑娘定望著自己,神色有些莫名的模樣,不由狐疑地蹙了蹙眉心。

然而,就是那一眼,卻讓葉辛夷一個激靈,陡地反應過來,連忙垂下了頭,心里仍在砰砰急跳,一聲趕一聲。

梁申已經一個邁步上前,笑著拱手道,“這位大人,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勞的?”

這個時候,三柳街的鋪子已經陸續開了門,街上亦是有了行人,雖然見得官兵,都遠遠躲開,卻又不忍得不看熱鬧,便多是躲在不遠處,朝著這里探頭探腦。

梁申是男人,由他來應對,自是最好,何況,他一個跨步在前,便是將葉家姐妹掩到了身后。

謝銘收回了打量的視線,轉而望向面前笑容客套的男子,神色不動,沉聲道,“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因著一樁案子,才來此處一趟。”

這個時候的案子,還能是哪一樁?自然是郝運被殺一案。

梁申心里直犯嘀咕,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大人有什么要問的,草民等自然是全力配合。”

謝銘卻是微微瞇起眼,“賀家、陳家已是數日前便離了京城,閣下的年齡看著,與葉大夫與葉家長子不符……若是沒有猜錯,閣下是北二街的梁申,梁老板吧?”

葉辛夷在后邊兒聽得心里泛涼,謝銘不過一夜的工夫,居然便將他們的底細都摸了個清楚,還將梁申的身份亦是查了出來?

梁申亦是心驚,面上神色更是謹慎了兩分,“正是草民,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你們用不著這般緊張,本官也只是例行公事,詢問一二罷了。”謝銘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四處逡巡起來,再普通不過的藥鋪,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常。

他一邊踱著步,一邊狀似不經意般問道,“昨夜,苑西街凝香館中出了一樁命案,死者乃是北二街的郝運。”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察看梁申幾人的臉色,“郝運你們都打過交道,應該知道才是。”

驚疑之色雖有,但并沒有預期中的反應,謝銘輕輕蹙起眉心。

葉辛夷瞥見謝銘面上的狐疑,心里微微一咯噔,輕輕福身道,“我們方才已是聽說了此事,大人上門,便是為了此案?我們與郝爺是有幾面之緣,但想必大人也清楚,并算不得什么善緣,怕是幫不了大人什么。”

原來已經聽說了,這便難怪了。

謝銘心里的疑慮釋去兩分,望向面前低眉垂首的女子時,神色間卻又多了兩分探究,“幫不幫得上忙,是本官說了算,葉姑娘你們只需回答本官問題便是。”

葉辛夷心中微微一凜,卻只得應聲“是”。

“來之前,本官該查的已經查了,你們與賀家、陳家的關系,本官清楚,早前,郝運與賀家的牽扯,本官也了然。賀家姑娘身故,與郝運有莫大的關系,眼下,郝運死了,你們應該很是歡喜才是。”

這話……

梁申心中一凜,忙扯開笑,“大人此言差矣……”

“大人說得是。”

兩句話,兩把嗓音,截然不同的意思,幾乎是同時說出。

梁申驀地扭頭瞪向葉辛夷,她在說什么呢?

葉辛夷卻是看也沒有看他,徑自道,“我們心里是高興,大抵,這便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吧!柳枝姐若是泉下有知,定然開懷,我們自然也是高興。”

“葉姑娘倒是實誠。”謝銘勾起唇角,“看來,葉姑娘對郝運積怨頗深,若是能殺了郝運,葉姑娘想必也是可能動手的了?”

梁申和葉菘藍都是心頭驚跳,葉菘藍拉了葉辛夷的衣袖,梁申則頻頻使眼色,急得眼睛都快抽筋了,葉辛夷卻是看也沒有看這倆,徑自答道,“若是可以,我當然想要手刃郝運為柳枝姐報仇。可惜……我一個弱女子,既沒有那膽子,也沒有那力氣,也不過只能在心里想想罷了。好在,善惡到頭終有報,如今,柳枝姐總算可以瞑目了。”

梁申腦袋發蒙,心想,完了。

葉辛夷平日里看著不是挺聰明的嗎?今日怎的蠢成了這樣?

人家上門來,便是疑心你的意思了,你還蠢得不知遮掩,將自己心思說得明明白白,是怕人家不夠證據確鑿嗎?

誰知,謝銘卻是勾起唇角笑了起來,“葉姑娘倒是坦誠。”

咦?梁申瞄了一眼謝銘的表情,心頭一動。

雖然這位大人的表情也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可這眼里的銳光卻是少了大半,難道葉辛夷這招反其道而行之,反倒用對了?

“都說了,只是例行公事,梁老板委實不用這么緊張,像葉姑娘這般實話實說就好。”謝銘驀然扭頭望了梁申一眼。

梁申后頸窩驀地冒起涼汗,連忙迭聲應是。

謝銘的目光卻帶著兩分幽深,靜瞥了葉辛夷一眼。

葉辛夷這回也是鎮定了下來,怕什么?反正郝運當真不是她所殺,天塌下來當被蓋便是。

謝銘瞧姑娘安之若素的模樣,蹙了蹙眉心。

明明不該有什么問題,可心里,卻又說不出的怪異。

正在這時,有人匆匆而至,湊在謝銘耳邊低語了兩句,謝銘的臉色便是變了,連聲招呼也不打,便是沉著臉快步而出,連帶著他帶來的那一隊官兵亦是如來時一般,呼啦啦又走了個干凈。

葉菘藍大大松了一口氣,“阿姐,嚇死我了。”

梁申也是嚇壞了,輕吐出一口氣,才發覺胸口都繃得悶疼了,望著葉辛夷卻是又無奈,又氣惱,偏生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讓他胸口更是生悶。

抬手指著葉辛夷,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最后一甩手,不管了,踩著略重的步伐,快步而去。

“阿姐,梁大哥這是生氣了?”葉菘藍扯著葉辛夷袖子,小聲道。

葉辛夷皺緊了眉心,“別管他。”

梁申那脾氣,說到底,來得快去得也快,就跟小孩子似的,她不放在心上。

何況,眼下,她這顆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凝香館那邊到底怎么樣了。不過一夜的工夫,謝銘便查到了三柳街來,還摸清了那么多事情。

這說明,他至少是懷疑郝運和紫姬之死的,眼下也不知他的疑心打消了沒有?

還有就是那個叫仙舞的姑娘……她昨夜,可是見過沈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