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辛夷躺在炕上,卻是盯著黑洞洞的屋頂,半晌都沒有睡意。
聽得屋外隱約的動靜時,她便是騰地一下自炕上彈了起來,裹上外衣便是輕巧敏捷地閃出了門。
院子內靜悄悄,葉仕安和葉川柏他們都睡熟了,除了風吹樹影,殘雪簌落,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頭頂風息細微的變化,她一側耳,同時亦是迅捷地偏頭,一粒小石子兒便是擦著她耳邊飛了過去。
上方屋頂上一聲呼哨聲,她略退后兩步,抬頭一看,果然瞧見了一身夜行衣坐在屋頂之上的沈鉞。
她挑眉,足下輕點,三兩下便是竄上了房頂。
“沈大人,你有點兒太明目張膽了吧?當真是欺我家無人了?還是當真當梁上君子當上癮.....”了?最后一個字未能吐出,因為被沈鉞猛地伸手拽到他旁邊坐了下來。
“噓!”沈鉞食指抵在唇上,讓她噤聲,“你小聲點兒,否則一會兒真將你家里人都吵醒了。”
心里有些不甘,不過想著若是果真被她爹瞧見他們倆大半夜孤男寡女的在這屋頂上,有些事兒只怕就不好說了。是以,葉辛夷有些氣悶地閉了嘴。
沈鉞望著她,卻是蹙緊了眉心,“這么冷的天兒,你怎么穿這點兒就出來了?我知道你有功夫在身,也不那么嬌弱怕冷,可女孩子家總要好好照顧自己的,我聽說了,姑娘家不能挨凍的,否則自己會遭罪不說,還怕不好生養。”
沈大人突然聒噪起來,葉辛夷就忍了,反正,她如今是知道了,這位沈大人是個表里不一的。從前以為的沈大人,不是真正的沈大人,就算是現在表現出來的這個,也不敢保證就是真實的他。不過聽到后面忍不下去了,她好不好生養關他什么事?杏眼冒了火,往他瞪去。
沈鉞頓住話頭,被姑娘眼里的怒火灼痛了眼,呵然,“好好好!不說,不說了。我聽說,今日謝銘上門來了?”
他從哪兒聽說的?旁人都說,錦衣衛的鼻子比狗還靈,難不成她身邊就有他的眼線?
“他是來了,不過問了幾句話便又走了。那位謝大人是個不好糊弄的,是以,他問我的話,我索性實話實說,他反倒覺得坦蕩了。”只是謝銘后來的那眼神有些過于幽深了些,也不知他的疑心到底盡去沒有。
“他后來匆匆走了,看那情形怕是出了什么事兒,只是不知道是否與郝運的案子有關。”
“我過來便是要告訴你,他匆匆離開,怕是因為仙舞。”
“仙舞?”葉辛夷情不自禁地抻了抻身子,杏眼定定望向他,“她怎么了?”
沈鉞抬手,用手指輕輕刮蹭著鼻尖,“她啊......她自然是向謝大人告密了,說殺害郝運和紫姬姑娘的是個男人,還曾入她房中行竊,并打暈了她。”
是了,昨夜仙舞便誤會了是他殺了郝運和紫姬,他又沒有殺她,只是將之打暈了,她若清醒,自然會告密。
“這樣挺好,至少,謝大人應該不會再將目光放在姑娘身上,你也安全許多。”沈鉞語調輕松得很。
葉辛夷卻是輕松不起來,皺緊了眉心,死死盯著沈鉞。
沈鉞不知怎的,便是被姑娘看得不自在起來,很是無奈地一攤手道,“好吧,剛才那些都是我哄你的,雖然當時沒有跟仙舞解釋,便是打的這個主意。不過,如今卻是無用了,因為仙舞死了。”
“死了?”葉辛夷驚抬雙眸,甚至顧不得去清算他方才言語耍弄她的賬。
“嗯。”沈鉞沉凝下臉色點了點頭,“事實上,昨夜我們走后,仙舞便是失了蹤。今日早膳后,才被人發現已溺斃在了凝香館的醉月湖中。”
“是.....殺人滅口吧?”
沈鉞瞇了瞇眼,這姑娘還真是個聰明的。“是以,眼下這樁事倒是將你的麻煩,與我的麻煩牽扯到一處了。”
“是不是麻煩暫且不好說,若我是那殺仙舞姑娘滅口的背后主使,自然不想讓旁人知道仙舞姑娘的真實死因,那么眼下便有個最好的機會。”
沈鉞勾起唇角,深眸濯亮,望著姑娘,“所以,說不得還能將我們的麻煩都一并解決了。”
“說不得......”葉辛夷笑應,嘴邊梨渦輕漾,只要能瞞過那個官威甚重的謝大人。
凝香館內,謝銘面沉如水,聽著屬下的匯報,可手指卻是一直輕輕敲在桌面上。
“大人,已是查清楚了,仙舞姑娘和紫姬姑娘分別為司畫和司舞兩司頭名,平日里看著倒還好,但到底有些暗爭,以前,有個客人一直是仙舞姑娘招呼的,后來,卻去捧了紫姬姑娘的場.....”
“你想說,因為這個,仙舞便懷恨在心,是以,借機殺了仙舞,還殺了郝運?她一個弱女子,難不成是身懷絕技,竟能連殺兩人,當中還有一個比她高壯有力的男子,還不被人察覺,來去自如?”謝銘反問。
那屬下不說話了,這確實都是疑點。
可仙舞姑娘被打撈上來時,身子都有些腫脹了,看時辰,應該是昨夜便出了的事兒。沒有掙扎的痕跡,且手里握著她平日里最愛的一幅畫,神態安詳,怎么看,都是自盡。
謝大人推斷當時小樓里可能還有旁人,還就是個女子。仙舞姑娘不是處處都貼合嗎?只除了她會不會武這件事,人都已死了,也探查不出了,何況,沒有人見到,不代表她不會啊!雖然,一個教坊司出身的姑娘居然身懷武功,還這么久都不曾讓人發現,這本身就夠稀奇的了,還讓人不自覺地往陰謀上想。
“大人!”正在這時,又有屬下來報了。“又有發現!就在發現仙舞姑娘的地方,又發現了一枚被水草纏住的耳環,凝香館的人已經確認了,那耳環是屬于紫姬姑娘的。”
這么一來,事情已經明朗了。
兩個屬下都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謝銘輕敲在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頓,難道......真的是他想錯了?
一切都很明晰,也都對得上,可是,他為什么就是直覺得,有些太巧了呢?到底缺了什么,到底有何處說不通?
“三公子,侯爺讓你回府一趟。”正在這時,又有一名小廝躬身上前來,聽話音兒,是鎮國侯府的人。
“大人?”兩名屬下請他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