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夫君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各懷心思 下

誰家夫君

寶親王妃倚在大紅遍地金大迎枕上,元嬤嬤半坐在炕邊的小杌子上,領了三次罰,挨打的地方令她坐立難安,偏生在主子跟前,她又不能顯露半分。

“不是叫人去喚明珠過來了嗎?”寶親王妃軟軟的問道,尚有幾分病氣臉色蠟黃,元嬤嬤看著她一天虛弱過一天,不免有些心驚。

“已經又讓人去了。”元嬤嬤溫聲的回答。“您先喝藥吧”

寶親王妃搖搖頭。“我還喝什么藥,他們回來,知道我病了,卻連個探望的人都沒有。這個家里頭,自始至終,我就從來不曾是他們自家人,永遠是個外人、過客。”

一滴清淚順著寶親王妃的臉頰滑落,元嬤嬤看著心里難受。

大郡主行將遠嫁西南,蘇家已敗,小王爺即將成親,這幾天老親王妃帶著側妃在庫房里挑好東西給未來的王妃當聘禮,卻不曾要寶親王妃過去為大郡主挑妝奩,小王爺一旦完婚,接下當家的擔子,她的大姑娘還有立足之地嗎?

老寶親王一回來,應該就知道寶親王妃重病在床,可一向對寶親王妃頗為疼寵的老寶親王,也不曾派人過來探望,情況真的不同了。之前,老寶親王還會護著寶親王妃,在這個家里,寶親王妃一直倚仗的就是老寶親王的重然諾,以及老寶親王對她和大郡主的歉疚,因為他管不了寶親王獨寵側妃一人,沒想到去了一趟幽州,老寶親王的態度竟然丕變。

元嬤嬤暗嘆一聲,她已讓人送信去給蘇大老爺,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她不知道蘇大老爺打算怎么做,她只知他想除掉老寶親王一家子,卻不知他打算如何下手,一顆心就這樣揪在一塊兒,想找人說說都不成。

“元嬤嬤?”寶親王妃見她出神,不快的喊她一聲,看她沒反應,便伸手戳了她手臂一記。

元嬤嬤手臂吃痛,張嘴就要罵人,卻看到寶親王妃不悅的眼直盯著自己瞧。“奴婢該死。”元嬤嬤心里暗惱著怎么會在寶親王妃這兒失態。

“你在想什么?”

“奴婢在想……”元嬤嬤眼珠子一轉,便道:“奴婢在想二姑娘怎么會突然跟大郡主親近起來。”

寶親王妃冷哼一聲。“我還不知道她嗎?嫁做商人婦,滿心滿眼的都是錢,她啊是鉆到錢縫子里頭去了。”

元嬤嬤不語,寶親王妃也沒打算等她回答,又道:“她想著跟明珠親近,將來為她夫家討好處吧畢竟明珠這一嫁,可是貴為族長之妻。”

白黎族在西南一帶,也算是土皇帝了,有這個關系不走,蘇千晶又不是傻蛋只是蘇千靈不懂,蘇千晶幾近明示她明珠的父親不是寶親王,有什么意義?大哥來了幾趟,話說得曖昧不明,青地纏枝紅梅錦被下的右手掌里,緊緊的攢著那枚玉牌,她說不出是惱、是怒還是恨,原以為是夫君留給她的,一直珍藏著的玉牌,卻原來是她不貞的證據

還是在夫家里與人茍合公爹若知道這事,肯定不會輕饒她,就算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設計,還有……天佑,她的丈夫,要是他知道,他們兩個根本沒有圓房,那明珠又從何而來?她思來想去,可是就不敢真正深入去想,若他知情,他那么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豈容得下自己的妻子生下一個不是自己的種?

對,他不知道才是。他應該不曉得,明珠不是他的孩子,他對明珠視若無睹,純是因為柳依依那個賤人在他面前唆使的。

寶親王妃使勁的攢緊手里的玉牌,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可是心底卻隱隱約約明白,事情不是這樣,她從不敢去問元嬤嬤當夜的事,因為她以為那是私密的,是她與夫婿之間甜蜜的記憶,她完全不記得過程,是她的錯,她怎么可以遺忘呢?但是,現在她好想抓著元嬤嬤追問當年所有她不記得的細節。

“大姑娘?”元嬤嬤不想自己回過神后,卻換了寶親王妃自己陷了沉思之中,見她面色猙獰呼息急促,怕她又犯病,急忙起身拍著她的肩膀。“您沒事吧?”

寶親王妃喘著氣,朝她點頭,元嬤嬤從旁邊的丫鬟手上接過茶盞,侍候著寶親王妃喝下,見她臉色不再急喘,才漸漸放下心來。

“您這病,奴婢看要讓御醫過來好好的再瞧膲。”說著便轉頭欲吩咐人去請御醫。

“不用了。”寶親王妃神色懨然,聲音微弱的道:“府里頭御醫三天兩頭的來,若他們有心,早就吩咐過來看診了,何須我們自個兒請。”

元嬤嬤聽了又心疼又氣急,“您可萬萬不能為了跟寶親王斗氣,就不顧自個兒身子,您要想想,萬一您走了,誰來操辦大郡主的婚事?難道您要讓柳依依那賤人出面主持大郡主的婚禮?坐在母親的位置為大郡主送嫁?”元嬤嬤熱淚盈眶,嘶啞著聲道。

寶親王妃自嘲的一笑。“那又如何?你看看,你讓人喚明珠過來,去請了幾次?她可來了?不值啊我為了生她傷了宮,從此不能再懷,我臥病在床,她幾時擔憂過我的病況?御醫診脈,她可曾過問?唉養兒不孝,現在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她就不曾侍奉湯藥于我,一旦出嫁,你想,她心里可還有我這個可憐的娘親存在?”

元嬤嬤聽了忍不住鼻酸,她的大姑娘這一輩子從嫁進朱家以來,就不曾有過舒心的一天,沒有丈夫憐愛的日子,只有老寶親王疼惜又有何用?那是公爹,不是夫婿。婆婆不喜,丈夫不愛,好容易盼得有孕在身,卻是從此絕了再生育的希望。

偌大的寶親王府,寶親王妃的名頭叫著好聽,實際上沒有實權,雖然公中支應她們母女兩的一切開銷,但畢竟清冷。寶親王妃就像在守活寡一般,守著女兒,拉拔著明珠長大,盼著她長大,盼著她有個好歸宿。

盼著女兒能擁有她希望擁有,卻永遠遙不可及的恩愛夫妻生活。

元嬤嬤陪在寶親王妃身邊,怎不知她心中所盼

萬萬沒想到,蘇家慫恿著白黎族的族長千里迢迢進京朝貢之際,向皇帝提出賜婚的請求,將朱映柔娶回白黎族去。皇帝若下旨,一來開罪寶親王,朱映柔早已訂親,皇帝下旨賜婚豈不讓人一女二嫁?二來朱映柔早已失蹤,寶親王沒有女兒可嫁,皇帝若動怒,就可定他個欺君之罪。

千算萬算沒算到,朱映柔被找回來,趕在賜婚圣旨之前成了親,最令蘇家人扼腕的是,事情脫出掌控,白黎族族長不是蘇家的傀儡,皇帝不是白癡,沒有被他們唬弄過去,婚是賜了,卻是將朱明珠封了公主嫁過去。

寶親王妃不舍女兒行將遠嫁,但大郡主心里,似乎未曾不舍過娘親……

一個小丫鬟打簾進屋里來,上前福禮道:“稟親王妃,方才后園看門的婆子使人過來說,大郡主在園里葳了腳。”

“后園?”寶親王妃聞言問道。

“是。”

“大郡主怎么會跑去后園?”寶親王妃尖著聲問了一句,隨即喘個不停,元嬤嬤讓人趕緊將藥碗呈上,侍候著寶親王妃喝下,將藥碗遞給丫鬟,從另一個丫鬟手中接過茶盞,侍候寶親王妃漱口。

那小丫鬟看著有些發怔,元嬤嬤侍候完寶親王妃后,看到她仍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由動氣斥責。“你是啞了,寶親王妃在問你話。”

小丫鬟有些不知所惜,她只不過是在儀風院里打雜的小丫鬟,她怎么知道大郡主暖和的屋子不待,偏要在這么大冷的天候下跑到后園去吹冷風作啥?

“奴婢不知道。”眼見元嬤嬤惡狠狠的盯著她瞧,她搖搖頭老老實實的回道。

元嬤嬤上前伸手就要掌摑她,寶親王妃虛弱的道:“罷了你就算打死她,她還是不知道明珠為何跑去后園。”

元嬤嬤這才收手,但仍是嚴厲的瞪著小丫鬟瞧,小丫鬟被她看的背脊冷汗直流,身子不住的微微顫抖著。

“可知道今日有誰去了后園?”

“寶親王、小郡主和小姑爺。”小丫鬟伸出手掌點一個就扳起一根手指頭。“他們一起去的后園。”

他們一起去了后園,然后明珠……“可知道大郡主先去的還是……”元嬤嬤問。

小丫鬟雖不知元嬤嬤問這做啥,卻還是老實的交代。“是寶親王他們先去,大郡主才去,他們已經要回了。”小丫鬟對那個來傳話的丫鬟頗為敬佩,她要進來傳話前,那個姐姐跟她說了這些,她不懂干么要記這些,那姐姐卻笑著跟她說,會有好處的。

“大郡主葳了腳,寶親王他們送她回怡心園了?”

小丫鬟搖頭。“沒有。寶親王回了敬謹院,小郡主和小姑爺回了拙園。”

“那大郡主現在人呢?”

“小姑爺讓人去請大夫,看門的婆子讓人抬了暖轎送大郡主回去。”小丫鬟怯生生的看著寶親王妃陰沉的臉,有些害怕的退后一大步。

元嬤嬤硬扯出笑臉安撫她,從桌上的攢盒里抓了把糖給她,小丫鬟接過糖,看著對她來說是很稀罕的松子糖,眉開眼笑的謝了賞退下,心里想著,那個姐姐說的沒錯,果真有好處。

拙園里,朱平玨正等著秋冀陽回來,看到妹妹和妹婿兩個肩并著肩走進來,他難得的正色朝秋冀陽道:“太子稍早被皇帝訓斥,禁足他三個月。”

“這是為什么?”秋冀陽沉著臉。“之前他藏在幕后伸手進來管府里的事,皇帝也沒說他什么,怎么會突然罰他禁足?”

“嗯哼”朱平玨拉過秋冀陽到一旁耳語。“說是太子失德yin亂后宮。”

秋冀陽瞪大眼,轉頭錯愕的看著朱平玨。“這消息可靠?”

“宮里那位高正官說的,方才他來,奉皇上口諭宣祖父和父親進宮,祖父知道你們去了后園散步,就不讓他擾了你們,知道皇帝心情不痛快,想找人聊聊,就應了明日一早進宮。你趕緊傳消息去鳳閣吧看看他們能不能探出多點消息來。”

秋冀陽點頭應諾,轉身帶小小回東跨院去,小小挽著他的手臂,輕聲的問:“太子被禁足三個月,很嚴重嗎?”

“嗯。太子自幼受寵,如今都已為人祖父,卻讓皇上禁足,失德一事往大了說,可以廢太子的。”

小小有聽沒懂,看她聽得蒙懂,秋冀陽失笑,想了想后道:“郎爹是金狼族族長,大哥就像是太子,是將來繼承族長之位的繼承人。”

“嗯。”夫妻兩邊走邊說。

“太子做了不好的事,被皇帝禁足,皇帝可能會因此廢太子,就好比大哥做了壞事,郎爹以后不把位子傳給他了。”

“大哥本來就不想當族長。”

“是,但太子,他已經當了很久的太子了,只怕,他會非常非常舍不得太子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