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慶道出心中所想:“依在下之見,妖族內部應盡可能團結,目前楚州與熊州聯合一眾小國向仙界倒戈,其中除了冥頑不靈的楚州國主之外,其余均有可爭取的空間。
不如嘗試說服熊國主,假如熊州能和我們一起支持魔族,再以其為支點撬動其余小國,那便可以完全孤立楚州,并削弱仙族陣營的力量,壯大魔族陣營的實力。”
以戰止戰,是為莽夫,以謀止戰,方為睿智,年僅十六歲,便有這般見底,實屬不易,魔尊君棠不禁對此少年刮目相看。
楚靈犀拍了拍掌,夸獎道:“不愧是姐姐的好弟弟,厲害!”
元慶始終謹懷謙恭之心:“在下的想法定有諸多不足之處,讓二位見笑了。”
楚靈犀點明他的問題所在:“你的大局觀非常人可比,整體謀劃相當精彩,只可惜算漏了一個點。”
魔尊君棠與她心有靈犀,道出答案:“人心。”
楚靈犀莞爾一笑,兩人茶杯輕碰,像極了默契的老夫老妻。
元慶未能參透,疑惑不解:“人心?…世人皆知,魔族兵力強于仙族,在戰事中的勝算更大,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熊少國主很有可能會回心轉意。”
楚靈犀拋了一個鮮果給他:“熊少國主的確耳根子軟,說服他并非難事,但熊州當前的軍政大權,仍掌握在熊老國主的手中,你有好辦法應付那個小心眼的老頑固嗎?”
魔尊君棠加以提點:“你可知曉百年前的狼煙鎮之爭?”
那時元慶并未出生,不過在史書中讀到過這段傳奇史,他微微頷首道:“在下知曉。”
“那場紛爭的根源,是魔界與熊州爭奪軍師要塞狼煙鎮,導火索是妖族紈绔子弟重傷魔族景老將之孫,此事最后是由楚靈帥出面解決,她在擂臺之上挨了本尊一掌,身受重傷”,魔尊君棠頓了頓,提出一問——
“在你看來,楚靈帥甘愿受這一掌,僅僅是為了楚州嗎?”
元慶搖了搖頭:“當然不是,靈帥姐姐是為整個妖族而登上擂臺。”
人生若只如初見,三根肋骨不夠斷,只要提起此段往事,楚靈犀就不由得胸口生疼,換了副軀體依舊如此,身體創傷易愈,心靈創傷猶在,她說道——
“狼煙鎮本就歸屬魔族,千年前熊老國主趁亂搶奪,魔尊為收復失土而起兵攻打熊州,實屬情理之中,以魔界軍隊的實力,不但可以戰勝熊州,吞并半個妖界也不在話下,我代表整個妖族上擂臺挨打,目的是解決紛爭、止熄戰火。
停戰后魔尊展大國君王之海量,誠邀妖界十州國主與皇子公主赴宴,這場宴會的詳情,你了解嗎?”
“不…不大清楚…”
說謊難免心虛,元慶瞟了瞟魔尊的臉色,他不知不知道,而是不方便講出,該裝傻時絕不抖聰明,這是智者的明哲保身之道。
“那場宴會,有兩位重要人物沒有到場,第一位…”楚靈犀刻意大喘氣,剝了一顆荔枝送到魔尊的嘴邊,上揚的唇角緊繃,有種皮笑肉不笑的狠勁兒——
“是我本人!當年尊上送了兩封請帖到楚州,一封是給我的渣爹和哥哥,另一封專程邀請我,同時還贈了不少珍奇補品,簡直是天大的面子!”
夸張的語調淋漓盡致地表達著怨憤,想讓妖女戰神白白受委屈,那絕對不能夠,報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她繼續道——
“只可惜我因擂臺一戰而斷了三根肋骨,臥床修養整整三個月,即便吃盡四界補品也無濟于事,連路都走不了,哪里能前往魔界赴宴呢”
那顆荔枝明明甜似蜜,魔尊君棠卻覺難以下咽,似比苦瓜更苦,比辣椒更辣。
當時他對妖女戰神并無男女之情,不過是搞面子工程罷了。
不論是何緣故,把女子打成重傷,終歸有損威名,擂臺一戰過后,魔尊君棠須得展露自身氣度,故而單獨給楚靈犀下了一張請帖,還附贈補品藥材。
他心知當時的楚靈犀傷重未愈,無法赴宴,那張請帖只是為了圓雙方的面子罷了,最主要的是他自己的顏面,堂堂魔界至尊,總不能落下仗勢欺凌楚州長公主的惡名。
于楚靈犀而言,倘若與魔尊是只是單純的事業關系,不管是敵是友,都應冷靜理智應對,該配合他演戲的時候,一秒都不遲疑,粉墨登場,盡展影后風采,以虛情迎假意,揣著明白裝糊涂,客客氣氣地維持人脈關系。
然而,此時二人的關系已然不單純,楚靈犀幾乎被魔尊君棠吃干抹凈,她本就不純潔的心靈被灌注了更多的黃色廢料,憶起昨日大豬蹄子那過分的一咬,便臊的無顏面對江東父老,所以她不由自主地改換套路——
該配合魔尊演戲的她,偏就裝作視而不見,不僅于此,還通過翻舊賬明目張膽地拆戲臺。
魔尊君棠笑中帶尬,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咱們二人的愛恨情仇,私下盡可慢慢敘…那個…當著小輩的面不提為好。”
“好的,夫君”,反正舊日怨氣都已撒完,楚靈犀順著臺階便下,繼續方才的話題——
“受邀但未赴宴的第二個人,便是熊州老國主,他老人家好面子不來也就罷了,連一位使者都不派,擺明了就是不給魔尊面子,自那之后,熊州與魔族便呈對立之勢,彼此誰都不給誰留臉面。”
魔尊君棠更進一步道:“元少國主想必多多少少與熊老國主打過交道,對其脾氣秉性有所了解,你應該能夠明白,熊州不可能加入魔族陣營。”
元慶終恍然大悟,抱拳躬身道:“多謝尊上與姐姐指點,在下受教了。”
重提此段往事,熊老國主的個性與心性展露無遺,許多話魔尊與楚靈犀并未挑明,不過聰穎通透的元慶已了然如心。
熊老國主看似威風八面,實則并不具備政治家的基本素養,其性格中明顯有兩大弱點——
其一,過于計較成敗得失。
其二,比起實利,更重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