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小仵作

第233章 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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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出門,陸安然還在想鹿陶陶說的鬧矛盾確實沒有,從頭到尾只是他的一場戲弄和她的自作多情。

病了好幾天,自然無法去稷下宮上課,因而功課落下一些,她自己感覺身體好了,讓春苗喊馬車夫套了馬,一早出門前往雁山。

現在的馬車夫是春苗從車行找來的,每日只負責接送陸安然,他家就在王都城不需要吃住,一個月給一兩銀子的工錢。

現如今定安郡主被送到法華寺禁足,陸安然不需要擔心安全問題,所以不是非要無方守在身邊。

事實上無方傷了之后,陸安然怕路上傷情反復,強留她在帝丘養傷,務必養好了才能回王都,一同留下的還有當時受了重傷的那位暗衛。

原本無方不肯,不過云起說她若走了,就沒人照看傷重的暗衛,才勉強留住了她。

雁山腳下,陸安然抱著幾本書一點點往上爬,她走的不快,旁邊陸續有人超過她,都是坐的轎子讓下人直接抬上去。

走到一半,有人從后面追上來,“陸姑娘,有段時間沒見哈。”

陸安然回頭,蘇執滿臉笑盈盈,對著她擠了擠眼睛,“我都聽說了,你和云兄又干成一件大案子。”

這話說的,好像作案的人是她。

“還有舉世震驚那件帝丘案,可謂驚天地泣鬼神,聞所未聞。”蘇執懊喪道:“可惜我無法親眼見證。”

蘇執就有這個本事,就算陸安然不應答,他也能從山腳一路說到山頂,到了分岔路口,意猶未盡道:“改日我們喊上云兄再聚,糖坊廊后邊有一家酒肆,全都是賣酒小娘子親手釀造,口味一等一的好,我請你們。”

陸安然沒能拒絕,因為蘇執說完后風風火火的跑走了。

醫辨宗和其他宗門不在一個位置,她獨自往一條路走,遠遠看到醫辨宗大門上頭兩顆明珠時,感覺前方樹影重重當中,一條人影嗖的閃過。

還有些……

熟悉。

陸安然定睛看了半晌,應當不是她的錯覺。

醫辨宗雖然冷清,倒是有人打掃,所以庭院里很干凈,只是上鎖的兩間房不讓人進,里面放置泡著藥的尸體,一般也沒人愿意去。

陸安然開鎖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復而收了鎖推門進去,陽光劃過一道弧線,無數微塵在光線里飛舞。

泡尸體的藥水隔一段時間需要換一次,她從旁邊桌子上拿起幾瓶藥粉混在一起,然后在大缸接近底部的位置扒掉一個塞口。

原來這里開了個洞,以軟木塞填補,換藥水的時候拔掉塞口水從里面流出來,陸安然再添上新水混入藥粉即可。

忙完這些,她坐到旁邊的桌子前邊看書邊記錄,一坐就是半天。

再從小房間出來,正午陽光高照,一反前幾日陰雨連綿,把所有潮濕悶氣都曬干了,不過秋老虎威力正盛,把地面烤的火熱。

稷下宮有吃飯的堂屋,陸安然去的晚了里面人不多,學子們涵養禮儀具在,說話都是小聲細氣,不過咳嗽聲此起彼伏,概是稷下宮亦受到這場風熱癥侵襲。

“陸師妹。”有人走近。

陸安然抬頭,確是熟人,那位同去帝丘的路通師兄。

路通有些不好意思地比了個手勢,“可以坐這邊嗎?”

陸安然頷首:“路師兄請便。”

“一直沒找上機會,我就是想同你道個謝。”路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倘若不是你提醒,興許我也受傷了。”

“路師兄心清眼明,其實不用我多說什么,你當不會逞強。”

“還是要謝謝你,我替你打理醫辨宗幾日,就當是酬謝了,如何?”

陸安然頗意外,“外間是你打掃的?”

路通撓撓頭,“其他我也想不到,便是幫著收拾一下。”想到什么,煞有介事道:“哦,對了,麓園那邊舍間修繕完了,不如我幫你同曹管事說一說,還是住在這里方便點。”

路通這點分寸進退合理,陸安然心安理得受下,至于學舍,陸安然婉拒道:“我在外住習慣了,不必麻煩師兄。”

“那好吧,如果有什么事盡管找我。”

幾句話后,兩人皆默不吭聲的吃飯,吃得快好時,一抹青影橫插而入,一屁股坐在路通旁邊,有氣無力道:“你兩真是悠閑,趕緊幫我弄碗飯來,我動不了了。”

蘇執人緣好,在稷下宮幾個月基本上都混熟了,他趕著路通去打飯,還提出諸多要求,“不要蔥香蒜,雞肉也不要,我最近長痘了,吃點清淡的,對了,那個紅燒牛肉看著不錯,多要點。”

呵,清淡。

蘇執趴在桌上,問道:“你們聊什么呢?”

陸安然看他,“你讓夫子罰了?”

蘇執抽了抽嘴角,“不是,我……”

“罰站幾個時辰?”

“兩個……不是,我自己要求鍛煉鍛煉身體。”

路通正好回來,含笑道:“夫子昨日讓他寫的策論沒上交,反而交了一篇風月文,把夫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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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了。”

蘇執抓了筷子大口吃飯,含含糊糊道:“都說拿錯了,老頭子氣性未免太大。”怪他昨晚看得太投入,早上出門又急,結果錯拿一本書冊。

路通搖頭笑道:“可真有你的。”

蘇執餓極了,進食速度很快,一拍筷子一抹嘴,又恢復中氣十足道:“晉武平吳以獨斷而克,苻堅伐晉以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而功異,何也?”

陸安然問:“這回的策論題目?”

“對,聽著就很無趣是吧?”

路通搖搖頭,“抱負所在,怎能談有趣與否,為政臨民者可不慎乎。”

蘇執撫摸肚子感嘆:“我現在覺得,還是查案有趣多了。”他一轉頭,“誒,你們倆都去了帝丘,應該清楚內情,楊雪兒和杜蔓怎么死了,還有孟時照受重傷,謝蕓聽說瘋了?”

稷下宮這次去的學子不少,回來后一群人卻三緘其口,說到帝丘行全都諱莫如深的樣子。

蘇執好奇地抓心撓肺,“前幾天我爺爺還說謝侍郎官升一品被派遣到外地去了,結果沒過兩天,又有一道圣旨,楊杜兩家也緊跟出城,這事也太巧了吧。”

謝蕓曾跟陸安然親口道別,謝侍郎的事她知道,倒是沒聽說楊家和杜家同樣是外派了,心中已然明白,顯然定安郡主一事上,皇帝打算恩威并施。

“還有孟學禮,真的被軟禁在府邸了?”蘇執又問道。

路通為難道:“這……似乎不該我們討論。”

只要當初在場聽過謝蕓指證定安郡主的人,多少心里有點數,但這些卻不好說出口。

蘇執支著腦袋道:“什么都不讓談,如何寫策論,天下大事,必作于易,必作于細,故能成其大。”

路通不知細節,陸安然更不會說這些,蘇執討個沒趣,幾人在堂屋分開。

蘇執猶不忘約上一記,“你可記著,幫我向云兄討個時間,我們改日細談。”

陸安然不置可否,回到醫辨宗依舊做著早上沒完成的事,不過這回沒有到晚飯停下,一個多時辰后,收了一下桌面的書,出了門。

大門打左轉一段路,有一塊空場地,平日供學子們蹴鞠、打馬球等玩樂強身之用,在這后面林深茂密,屬于后山荒地,鮮有人踏足。

自陰昴死在后山后,稷下宮學子就更不敢經過。

然而陸安然眼也不眨地穿過空場地,撥開樹杈直直通往后山的路。只有她知道,后山有一小塊地方,不止不是荒地,反而讓人開墾出一片藥園來。

當時雷翁離開前曾交托于她,“那片草藥地原是你師兄種植,不過他云游在外時,都是為師負責照料,日后就屬于你了。”

存在于雷翁口中的師兄,一個在醫辨宗學醫的另類。

更讓陸安然驚訝的是,里面的草藥非尋常一般,全都是有毒植物,她腦子里懸壺濟世的師兄形象瞬間扭轉了。

草藥地旁架了個小涼亭,陸安然走進去,手指拂過石桌面,對著空氣道:“夫子,你要再躲藏,我明日就把這片草藥拿鋤頭鋤了。”

片刻后,一道聲音從某個方向響起,“看你這話說得,本夫子在自己的地盤上還需要躲?”

陸安然偏過身,“夫子果真沒躲我?”

雷翁擺著一張黑臉,義正言辭道:“怎么可能。”

“那我房里的兩具尸骨呢?”陸安然眉色淡然,看著他道:“怎么不見了?”

雷翁睜大眼,眼珠子一瞪,眼白格外明顯,裝模作樣道:“是嗎?還有人敢來稷下宮偷尸骨,豈有此理!”

陸安然眸色微動,知道雷翁故意裝傻,看來是問不出什么來,心里更懷疑那兩具尸骨并非他隨意弄來,而是別有隱情。

只是當下她還有別的疑問,“夫子,你的朋友不出來嗎?”

雷翁望天:“朋友?哪有什么朋友,就為師一人而已。”

陸安然眼眸半垂,看著石桌石凳道:“若只有夫子一人,為何四個石凳清理了兩個,且桌面水漬呈對角各有兩塊。”

雷翁一怔,有另一道聲音哈哈大笑:“死丫頭賊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