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聞言,考慮著王玉此話的可能,卻又否認了這件事,“平民?你的裕王妃也是平民出身,做的不比那些貴族大家差,你怎么不說了?”
顧玨自愧地低笑,賠罪道:“是咱家淺薄了。依皇上之見,該將此人放在什么官職呢?”
顧玨瞥了他一眼,細想了想,王玉說的有理,這個書生適合的去處莫過于國子監與翰林院,翰林院休書,而國子監教書,而翰林院如今并不卻人,反倒是國子監空缺更多。
這個叫林蘭的書生字跡工整,有條不紊,休書可,作教書亦可。
若是聽了王玉的意思,作五經博士,雖未嘗不可,但研究五經的人才多了去了,此人明明可解燃眉之急,卻用作一個沒必要的地方,實在浪費。可往下算,又無空缺職位,往上也只剩司業的位置了。
“德勝。”顧憲手指輕叩桌面,突然喊道。
德勝公公立即應聲,“老奴在。”
顧憲指了指外頭,說道:“把國子監祭酒給朕喊來。”
德勝公公看了一旁的裕王一眼,遲疑地弓腰走了出去。
顧玨勾唇笑著,如今局勢已經明顯了,皇上總是喜歡與他賭氣,只要他提出一個限度,皇上絕不會與他重樣,既然如此,皇上只會往高了提。
而國子監如今空缺的位置里比五經博士的官職還要高的,就剩一個司業了。
國子監聽德勝公公那邊喊得急,立即趕了過來,一進御書房就看見端坐著的裕王,心里有些發憷。
平日里要是撞見裕王,準沒好事,比看黃歷還準。
“微臣參見皇上!”胡大人顫顫巍巍地跪下朝拜,見旁邊還坐著一個,敷衍道:“參見裕王。”
顧憲點了點頭,示意德勝將林蘭的試卷給祭酒大人看看。
胡大人疑惑地接過,快速的看了一眼,此文通篇下來其實沒有閃光之處,只能說是中規中矩,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說說有何感想?”顧憲看著祭酒問道。
胡大人如實答道:“中規中矩,并無不妥。”
顧憲冷呵,問道:“此文與科考中舉之人相比如何?”
胡大人一人,還以為皇上是發現了什么,可今日家中并無外人過往,也無人前來詢問,皇上應當是找不到證據的。
于是嘴硬道:“此文不比科考中舉書生佳作。”
顧憲瞇了瞇眼,中舉的書生那么多人,出來的都是廢物,這要他如何相信那些人寫的都是佳作?
一旁的顧玨看著底氣十足的胡大人,可惜的搖了搖頭,要是他承認科考有問題,倒不會出什么大事,案底被翻出來,他尋了其他大人分擔便是了。
現在睜著眼睛說瞎話,所有罪責可就他一個人擔著了。
顧玨倒是挺希望胡祭酒供出來的,到時候多拽幾個人下馬,他還是樂得其見的,不過現在成這樣了,該添的柴火,他還是要添的。
“皇上,此書生在祭酒口中如此平庸,咱家倒是想看看真正的佳作是什么樣的?”顧玨慢悠悠地說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林詢的文確實就那樣,但那今年中舉的考生相比,那還是好了不少。
顧憲明白王玉的意思,心中氣憤比面子更甚,立即說道:“德勝,去國子監將今年科考的試卷全部搬去司禮監。”
顧玨挑眉,推卸責任道:“皇上,您不會是想讓咱家一個人改吧!”
顧憲還真有這個打算,但想了想,要真把這個職權交給王玉,指不定要翻了天,便說道:“借用你的司禮監做改卷用地,所有宦官全程監督,改卷大臣從各部抽調,試卷信息密封,一卷兩份成績,取中值,若發現徇私枉法,大理寺查處!”
顧玨聞言,立即起身拜會,謙遜道:“皇上這是說什么話,不論是司禮監還是二十四監,不都是皇上的,任由皇上調配。”
聽到他這話,顧憲冷哼一聲,王玉說的倒是好聽,他要是真調配,司禮監真會聽他的嗎?
胡祭酒一聽很是慌張,埋頭說道:“皇上,考卷被微臣放在隱秘的角落,還是讓微臣去取吧!”
他這話明顯就是要毀壞證據,顧憲和顧玨都不傻,哪能讓他就這么走了。
“哪能勞煩胡大人!”顧玨說著,看了一眼守在御書房門口的侍衛,侍衛會意,立即進門守著胡祭酒。
見狀,顧玨回身對皇上一鞠,請命道:“皇上,此等小事,讓東廠的人辦便是了,別說是什么隱秘的角落,把國子監拆了都不是什么大事。”
此時此刻,顧憲聽著王玉這番得意之詞,難得覺得順心。
“去吧,直接送去司禮監,日夜看管,不得他人靠近。”顧憲冷臉說道。
若說之前他還對胡祭酒有所期望,那么現在,他便坐實了胡祭酒心中有鬼。
胡祭酒被扣押東廠之事一進傳出,朝中大臣紛紛憤然,對宦官只手遮天之事更是厭惡,但御書房之事隨后傳出,之前還在叫罵的大臣瞬間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司禮監整整三日,只有人進門,沒有人出門,就連吃飯睡覺都在司禮監內進行,參與科考徇私之人趁這三日抓緊轉移手中賬目,但賬目還未出府,就被西廠直接扣押。
“皇上,這是這幾日扣押官員的名單。”顧玨將名冊遞上,但紅唇未啟,似乎有話沒說完。
顧憲看著手里的名冊,列出了十多人,位高者五品,看著些人的名字,他也明白王玉到底想說什么了。
“查吧。”顧憲扔掉手里的冊子,無力地躺在椅背上看著屋頂,已經查出這么多人了,他已經不在乎到底還有多少人牽扯在內。
這些涉事官員多半都是禮部之人,王玉話說了一半,意思卻已經很明朗了。
他要徹查禮部。
禮部不查,這件事便不算完。
若真要查,不止是禮部,整個朝廷所有官署都得查一遍。都不用動手,他也知道定是會拎出大批官員,這樣難免會元氣大傷,動及根本恐內憂外患,只能暫時先動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