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許映真懷中的寶珠也朝之看去,說道:“凈水蓮臺?”
“這倒是件黃階上品的寶貝,正合適泥胎境修士。”
她尾巴勾了勾許映真的手腕,打了個哈欠。
這修行界中的天材地寶與陣丹符箓,自本初紀元開始,便漸被歸納劃分,如今已有完備體系,正乃天地玄黃四階,又再細分為上中下三品。
許映真熟讀修行通志,自也知曉品階之分。她食指點了點貍貓的尾巴尖,頓叫其渾身一顫,迅速收回。
此后她便朝宋寒枝說道:“師姐,跟我講講仙塾的事吧。”
許映真并未因剛與二師姐相見便感拘束,她足尖一點躍到蓮臺上,剛一接觸,便有清涼之氣滲入經脈,涌向靈臺,叫雜念瑣思都消去大半。
而宋寒枝則便坐到一旁的藤椅上,答道:“太玄仙塾六載,每年都有三大功課。”
“首先為‘見聞’,考校宗門發下的經卷,為萬珍錄、五行法論和仙妖大全這三本厚典,因內容繁多而分成六部分,以求循序漸進。”
“此后便是‘術法’和‘斗武’,前者是須修成規定術法,后者則是錘煉肉身,以此斗敗同境的黃銅傀人。”
宋寒枝面上笑意漸去,稍顯肅正。
“身懷靈根者罕見,所以并非太玄擇選弟子的必需。只要通過設下的考驗,即可成為雜役,得授雖不入流,但品質也算尚可的鐵骨經,待修出氣血黃芽,方入外門。”
“這仙塾最初專為外門開設,意在補足底蘊,在晉升內門前打牢根基。而因顧及弟子需修行和完成宗門分派的任務,便規定七日行一次課,年末塾考。”
說到這,宋寒枝抱臂環胸,笑意盡散,聲中含肅。
“外門弟子六載過后便會有一次晉入內門的機會,而此前若有三次課業不過,便會被直接貶去,或再為雜役,或離開太玄。”
“師妹,我們是真傳弟子,按宗規入仙塾,凡有一年課業不過,當即剝奪身份,貶入外門。”
許映真聞言,卻沒像宋寒枝預想般露出些因年少而該有的怯意,她反倒很平靜。
宋寒枝心頭生奇,坦言問道:“師妹,你不懼被貶入外門?”
“大浪淘沙,烈火真金,不外如此。”
省卻諸多麻煩,可謂一步登天成了真傳,要如何當得起這份優待?
娘親說過,世上捷徑,才最難走。
許映真抬首看她,瞳若明鏡般。
“何況我絕不會完不成課業。”
“這般自信?”宋寒枝追問。
許映真撫摸著懷中的彩貍,手法極好,叫寶珠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四足在衣衫上不自覺地踏動。
她側歪下頭,和貍貓貼在一起,眼中帶點狡黠光彩,說道:“師兄都已順利完成了課業,師姐你也經歷四載,我這個小師妹怎么也不能丟咱們天懸的臉面啊。”
宋寒枝倒喜歡她這般古靈精怪,但還是續說道。
“如今已九月入秋了,年末考校的規則從來不會因任何一人變更。你已拜入天懸,即便只剩下三個月不到,依舊是必須要完成這第一載塾考的。”
“我們同是上品靈根,此為靈肉孕育,身魂并融的產物,按這般推測,你的根骨定是不差,‘斗武’應不需擔心。你十八轉半只用三個多時辰便入門,悟性稱得上絕頂,‘術法’想必也可信手拈來。”
她說到最后,聲音頓時提高了些。
“關鍵是那‘見聞’,即便分成六部分,但第一載要考的內容堆起來要比你的東殿還高!”
許映真確有些吃驚,但并無焦急憂慮之態,笑道:“那就關關難過,關關過。”
……
待許映真送走宋寒枝,心中不由思索。
按照她的說法,自真傳令牌賜下,便已登入法閣名冊。
下一番輪課在三日后,屆時宋寒枝會再來尋自己同去仙塾。
而若不去,授課長老便會依名冊登記缺課弟子,以待年末塾考后扣去得分。
許映真初涉修行,正是興趣正濃,想了一想,不再糾結雜事,而取來白墟鐲中一枚辟谷丹吞服,后便盤膝在那蓮花臺上,運轉十八轉半。
第一轉為‘洗塵’,法力運轉,滌除蕪雜,待得大功告成,便可入第二轉‘玉骨’。
修行不知歲月長,許映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了解此句深意。
她以上品靈根吸納天地靈氣,可謂如魚得水,待大小周天運轉,煉化得如白玉般的法力歸入氣海,融并黃芽,叫她能清晰感知到自身的點滴蛻變。
這修行滋味實在美妙,如何能留意到時逝如流水?
幸而提早拜托過寶珠,三日后,有彩貍推開東殿大門,身形靈巧地躍入,瞳中碧色涌動,以神識輕柔地將許映真從修行中喚醒。
“映真?”
“呼。”許映真輕吐濁氣,睜開雙眸,從蓮臺上起身落地,骨骸關節中發出幾聲如炒豆般的聲響,只覺通體舒泰。
“謝謝花花。”
她想了想,說道:“我和師姐約了授課結束后去坊市一趟,到時給你帶靈椒小魚干!”
寶珠頓時雙瞳錚亮,猛點腦袋,喵喵著蹭了蹭其掌心。
太玄山門下的坊市熱鬧,既有散修,更有宗門弟子。他們大多售賣些自己用不上的靈物,以求所需資源。
而也有些小販會售新奇玩意兒,討個生活,有家魚干味道極佳,很得寶珠歡心。
許映真白墟鐲中有百枚上品靈石,想來也夠用,正好瞧瞧坊市風貌。
她稍作整理,便是邁出東殿,正巧宋寒枝也同時出殿,瞧見她的身影,便大聲朗笑道。
“師妹,快來!”
“這洗泥胎中三重時,修士便可催使御物訣,那仙塾所在的六堂山距天懸峰頗遠,我御綾紗攜你。”
近日師父似需閉個小關,而楚今朝也在研習一道丹方,可謂廢寢忘食,故此番兩女結伴同往。
宋寒枝動作極快,她抬起右手,白綾薄紗繞腕飛出,這與楚今朝的‘風雷吟’同為明鸞真人所贈,均為上品法器,喚‘飛云紗’。
白綾入空迎風鼓動,宋寒枝牽起許映真的手,輕身一躍便落至其上,竟安穩得如踏實地般。
她頓感新鮮,笑道:“多謝師姐,原來這白綾竟也可以踏行,我往日只聽過御劍修行。”
兩女乘綾而起,已出了天懸峰結界,朝著西北方位而去。宋寒枝運轉御物訣,分出縷心神正欲應答師妹,卻突而柳眉一豎。
“姜沛,你做什么!”
許映真只見如匹練般的紫光襲來,卷起層層風浪,叫飛云紗搖晃起來,顛簸非常。
宋寒枝當即掐訣,催動法力,彈指一縷赤色靈火纏繞紫光,將其焚去。
而遠處有一個黑點漸漸清晰,原是個少年腳踏一葦青葉駛來,笑得輕慢肆意。
“哈哈哈,宋寒枝,你這是將時間盡花在追那顧少宴身上了?怎么同為六重,你如此不堪?”
綾紗顫動終在宋寒枝駕馭下平息,她心頭惱怒,氣得面容緋紅,正欲同之爭執,卻被許映真握緊右手。
“師姐,我剛修行,不知這來者是否就是那傳說中修得人形的狗妖啊?怎么笑聲如此像犬吠?”
“還是說師妹我見識短淺了,其實這是因他天賦異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