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晴看著周冬忍的表情,一時間分不出自己是痛快多一些,還是難過更多一些,可有一點她是確信的,她經歷過的那些百轉千回,周冬忍得受一遍。
所以她學著他曾經一遍又一遍道歉的樣子說:“對不起,我真的很累。”
周冬忍癟了癟嘴,上前擁住時晴,聲音帶著微微哽咽:“時晴,你……你不能這么對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熟悉的體溫和氣息撲面而來,時晴幾乎在剎那間就感到鼻酸,她強忍著才沒讓眼淚掉下來,“你怕什么?”
從認清自己對時晴的心意開始,周冬忍每天都生活在甜蜜和痛苦的輪回煎熬之中,他的初心,他說錯的那些話,做錯的那些事,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提醒著他,他是如何不安好心地試圖去傷害他最在乎的那個人。
如果真的有因果……周冬忍始終在逃避這個問題,他無法也不敢去想象,他該怎么去承受那個后果。
從前他一直希望時晴真正了解到她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可現在的他一丁點兒都不想讓她知道了,他寧愿她的世界永遠真誠而善良,他也愿意用一生去守護這份真與善。
事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周冬忍萬分的確定,他離不開時晴,他不能沒有她。
可人活著,哪能事事順心呢,想要的和最終得到的很多時候都會背道而馳,不然這世間也不會有什么陰差陽錯或求而不得了。
周冬忍害怕的越多,弱點就越大,而這弱點終究會潰爛成他的致命傷,這是一個鐵律。
“我最怕你像今天這樣,什么都不說就判了我的死刑。”周冬忍緊緊擁住時晴,仍是心有余悸,即使像這樣抱住她,他仍覺得懷中空得可怕。
時晴的耐心用盡,她輕輕掙脫周冬忍,說話的語氣平靜極了,聽不出一絲異樣的情緒,“好了,我想睡了。”
周冬忍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么,可幾十秒的沉默后,他也只能無可奈何道:“好,晚安。”
今晚這一覺睡得比時晴想象的要沉得多,幾乎剛沾上床,她就感覺到一陣濃重的疲憊和困意,壓得她動彈不得,幽白的月光里透過紗簾灑到她的臉上,恍惚間,竟像是淚痕。
翌日,時晴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閉著眼接通電話,那邊的人說:“時小姐,您要我們查的東西有點困難,幾十年前的往事了,而且有人刻意掩蓋,我們……”
“再加五十萬,三天內我要全部的資料。”
“哈哈哈,時小姐真是爽快,您請好吧。”
起床,洗漱,一切都似乎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只是當時晴走到房門前,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出所料,周冬忍站在門外等待,他臉色蒼白,眼中充滿血絲,甚至連衣服都沒換,一看就是一夜無眠的樣子,聽見時晴的房門響后馬上迎了上去。
時晴暗暗佩服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露出個笑來,她原來也有演戲的天分,“你在這兒干嘛,今天不用去實驗室嗎?”
周冬忍顯然是被她的態度弄蒙了,話說得磕磕絆絆:“嗯……我……老師給了我半天的假。”
“愣著干嘛,不下樓嗎?”
“嗯……好。”
昨晚還在外省的時屹,現在卻已出現在家里,他正陪著姚芷嫻吃早飯,殷勤地給她布菜。
姚芷嫻瞧見兩個孩子下樓,立馬讓吳媽拿了新的碗筷,轉而又帶著笑同他們說:“快坐下吃飯,我昨天休息得早,都沒等到你們回來。”
時屹道:“小冬不是說要過幾天才能回來,提前的話對你們的項目沒有影響嗎?”
兩個孩子都還沒說話,姚芷嫻就出來解圍:“你還好意思說孩子,你自己也不是連夜回來的嗎?”
時晴冷靜地看著時屹和姚芷嫻打情罵俏,周冬忍同樣一言不發。
直到吃完整餐,時屹都沒有發現時晴左手手腕上明顯的紅腫。
如果是從前的時晴大抵還會覺得委屈,可現在的她卻有著連自己都驚訝的無動于衷,或許是遭受多了,這些小事就會不值得傷懷,連想起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三天,時晴怔怔看著眼前這個為她抹藥的周冬忍,三天后是他的生日,她大概能為他,和他們,送上一件別出心裁的禮物。
199X年,時屹被N大機械工程學專業錄取,他的老師是業內著名的姚立硯教授,教授有個豆蔻年華的女兒,叫姚芷嫻,小姑娘常去接父親下班,一來二去,同父親的幾個得意弟子都相處得很好。
但她最喜歡的,是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周進哥哥,她懷揣著少女心事,假裝學業不好,請求周進為她輔導功課,周進一口答應,可最終去她家的卻是時屹。
“怎么是你,不是周進哥哥嗎?”
“你周進哥哥女朋友來了,我就來替他,怎么,還不高興啊,我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績進來的。”
“女……朋友?”
“對啊,周進和她女朋友是青梅竹馬。唉對了,小丫頭,為什么你管周進叫哥哥,我就是‘時屹、時屹’的?叫一聲哥哥來聽聽。”
“……不要。”
“你叫的話,我就帶你去看周進的女朋友。”
“真的嗎?”
“真的,叫吧,我聽著呢。”
“時屹……哥哥。”
“聽不到。”
“時屹哥哥!”
第二天,時屹帶著姚芷嫻翹課,在N大校園里看到了周進和他女朋友手牽手散步,那個姑娘明眸柳眉,笑起來聲音清脆爽朗,討人喜歡。
“看到了吧,周進女朋友可比你漂亮多了。”
“唉,你別哭啊,你最漂亮,她肯定比不上你。”
“芷嫻,別哭了好不好?時屹哥哥帶你去喝糖水。”
畢業那天,周進同時領了結婚證,那時姚芷嫻已經十八歲,暗戀周進兩年多,她父親忙,委托時屹帶著姚芷嫻代表他去參加婚宴。
姚芷嫻在酒席上喝了半醉,中途終于忍受不住跑了出去。時屹擔心,緊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