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冬日一晴天

第62章 朝氣

耳鳴的痛感伴隨著歌聲一齊涌來,時晴脆弱地倒到床上,把臉埋在柔軟的枕頭里,生生熬了過去。

男人一曲唱罷,沉默片刻后開始低聲說話,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問題,他啞聲一笑,說道:“對,很忙,所以最近幾年都不會有線下。”

“我變得愛說話了?大概是因為,怕有人會忘記我的聲音。”

“我喜歡木棉花。”

“為什么?因為……也沒什么,就是喜歡。”

“我不喜歡冬天。”

時晴一夜無眠,早晨蒙蒙亮,她按了按刺痛的眼,翻身起床,洗漱之后給雪茄添了足夠的貓糧,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你乖乖在家里玩兒,我要出門了。”

時晴驅車到了醫院,掛的是耳鼻喉科。

年邁的醫生讓她做了一通檢查,最后皺著眉推了推老花鏡,講了一堆專業術語后,委婉地對時晴說:“阿囡,或許你應該去心理咨詢科看一下。”

心理咨詢科的人出奇得少,今天坐診的是個年輕的男醫生,身上的書卷氣為其平淡的五官增添了幾分神采。

他稍微看了看時晴在耳鼻喉科的診斷書,只一小會兒就放在一旁,抬頭沖時晴笑了笑,仿佛帶著潮濕的暖風。

時晴端正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也不開口詢問,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是莫名其妙來到這個科室這間房,或許五分鐘后她就可以拿著這名年輕醫生開的藥離開。

沒想到對面的醫生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吃早飯了嗎?”

時晴一愣,臉上的冷漠已有裂縫,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喝了一杯熱可可。”

小醫生仍舊帶笑,十分熟稔地問:“我也還沒來得及吃,剛剛買了一些曲奇餅干,要不要一起吃?”

時晴:“……好。”

從醫院出來已經快到下午了,時晴上了車才發覺,自己在心理門診待了三個多小時,只是和小醫生一起吃了早飯和聊了聊家常。

天氣很好,時晴突然不怎么想回家,好在雪茄的小碗里有足夠一天的貓糧,時晴索性驅車去了公司。

花語煙剛忙完手里的工作,助理定的午餐還沒吃幾口,就看到時晴推開她辦公室的門。

她目瞪口呆地問:“你不在家歇著跑來干嘛?”

時晴把她的外賣扔到垃圾桶里,笑著說道:“過來請你吃午飯。”

公司附近的日料是她們常去的,時晴看了半天菜單,最后只點了壽喜鍋。

花語煙接過菜單又添了許多,納悶地問:“你今天感覺怪怪的,那么討厭生雞蛋怎么會想要吃壽喜鍋。”

時晴:“你不是愛吃嗎?”

花語煙:“……多謝時總體貼。”

一小時后,時晴靠著和花語煙耍嘴皮子結束午餐,又不顧花語煙勸阻回公司忙了一下午,夕陽余暉灑下的時候被花語煙冷著臉轟回了家。

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庫,時晴又想起放在干洗店的衣服忘記拿,還好離家不過一百米,她也想沿著街道走一走,拿到衣服回程中她才注意到道路兩旁的木棉花已開。

茂密錯交的枝杈上,開放著一樹火紅,仔細看,擁有強勁曲線的花瓣包圍著黃色的花蕊,在初春傲然佇立枝頭,遠遠看去,竟像是一棵火樹,顯示出蓬勃的生命力。

鵬城的街頭有數不清的木棉樹,它仿佛能代表這個城市,青春、昂揚、創新,仿佛所有的人都能在這里奮斗出新的人生,這也是時晴當初選擇來到這里的初衷。

她邊走邊看,不知不覺已到公寓樓前,門口恰好有一棵極高的木棉樹,樹下安置的木質長椅,以供行人稍作休息。

時晴握緊的拳用力到微微顫抖,費力地移動腳步坐到長椅上。

隔著一條街,是她常去的24小時便利店,此刻店內櫥窗后,似乎有一名身穿黑色長衣的男人安靜坐著,他戴著一頂帽子,帽檐壓得極低,看不清面容,卻顯露出繃得很緊的下頜線。

正是晚高峰,放學歸家的孩童、上了一天班疲憊的青年人和擁堵的車輛,構成了這條馬路上所有的景色。

在這樣一個煙火氣十足的市井街頭,時晴卻深覺自己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車輛快得幾乎只能看見紅色的車尾燈,人群幻化成虛影,笑聲、車輛的喇叭聲全都靜止,一切都虛假得好似夢中,只有隔街的那抹黑色如此真實。

他或許和自己一樣慌亂,也或許緊張到坐立難安,他或許想沉默地繼續坐下去,也或許期待著穿過車輛奔跑而來。

時晴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一片木棉花瓣在空中打了個旋,晃晃悠悠掉落在她的膝頭。

隔街的黑色人影依舊在,他仿佛一動不動,沉默到化成一尊石像。

時晴眼中的光一點點散去,拂去膝頭的花瓣,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聽見一聲驚喜的呼喚,是白嘉宴。

他穿了一件粉色衛衣,白色的耳機一只掉落在肩頭,一只還塞在耳朵里,下身穿淺色牛仔褲和運動鞋,隔了十幾米蹦起來沖時晴招手,笑得像一只金毛幼崽,唇紅齒白、黑發清爽,當真是青春無敵,一團朝氣,連木棉花都不如他招人歡喜。

時晴驀然間緊繃的身心都放輕松下來,也不知怎么,市井的喧鬧聲伴隨著白嘉宴的那聲呼喚統統回歸。

此時此刻,時晴是這樣篤定,她需要這團朝氣帶來的溫暖,她需要這只金毛幼崽的陪伴。

白嘉宴小跑著過來,站到時晴的面前。

他似乎還有些忐忑,憨憨笑了兩聲,緊張地撥弄著頭頂的小卷發,“我忍了三天,今天實在忍不住了,才過來找你,我……”

時晴打斷他的話,仰頭對他說:“你穿粉色很好看。”

白嘉宴一愣,許久才回過味來,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你要是喜歡,我以后每天都穿……”

時晴盯著小孩眼底的光亮,終于做了決定一般,拽了拽他的衣角,“你蹲下來。”

白嘉宴不明所以,仍舊乖順地半跪著在時晴面前蹲下,換成他仰頭看她,從這角度兩個人竟有一種奇異的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