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忍深深看著時晴,有無數句話想同她說,可最終吐出口的,只有一句對不起。
時晴紅著眼看著他,“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句對不起。”
她沉沉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一片清明,她說:“周冬忍,你欠我的我都不要了,只一點,以后不要再去鵬城。”
說罷,她起身欲走,經過周冬忍身邊時卻被他緊緊攥住手腕。
力道之大,時晴動不了分毫。
“放手。”她冷冷道。
周冬忍轉身死死握住時晴的肩膀,他眼底霧氣彌漫,聲音顫抖的幾乎快連不成一句話。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三年前輕易放手。時晴,你看看我啊,你真的舍得不要我了嗎?”
湖心亭里鉆進來一縷冷風,為悶熱的薄暮平添一絲涼意,從不遠處的荷葉上傳來陣陣聒噪蛙鳴,不一會兒,平靜的湖面被打破,有絲絲雨滴落上、融入,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時晴突然記起一段舊日光陰。那也是酷熱的夏日傍晚,她和周冬忍趁著父母不在家,大著膽子去后院的游泳池玩兒,起先還是普通玩鬧,后來就克制不住地在泳池一角親吻。
周冬忍用浴巾裹住她的后背把她壓在冰涼的池壁,灼熱的氣息糾纏,貼著她的唇啞聲嘆息,哄她說:“乖啊。”
時晴被周冬忍身上的味道迷得神魂顛倒,眼前的人說什么都乖乖聽話,僅僅一個吻便讓她忘乎所以,恨不得就這么和他糾纏到老。
親密的游戲還沒玩夠,兩個人卻聽見木質推拉門劃開的聲音,緊接著是時屹的自言自語:“這倆孩子去哪兒了?”
腳步聲愈來愈近,時晴緊張到小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周冬忍卻邊吻著她邊把她拖進了游泳池里,把她的驚呼堵住,在水中為她渡氣,大手溫柔地貼在她的背,無聲安撫。
有那么一刻,時晴甚至覺得,即便是死在這里也沒關系,有他陪著就好。
時屹沒找到人就離開了,他剛走,天空中就響起轟隆隆的悶雷聲,雨滴落得又急又快,砸到泳池里,也砸到時晴和周冬忍的發頂。
泳池旁有個雜物間,用來放一些廢棄家具,周冬忍拉著時晴鉆了進去,把人按在一個紅色的布藝沙發上親吻。
雜物間東西很多,在這場雨水的澆灌下,空氣又熱又濕,又像周冬忍的呼吸……
折騰完這場之后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周冬忍抱著時晴鉆進地下影音室里洗澡,換好衣服后剛打開投影儀假模假式地看電影,門就在這時被推開了。
吳媽笑道:“原來躲在這里了,你們倆可讓先生好找,該吃飯了,快上來。”
時晴應下,偷偷地對周冬忍眨了眨眼睛。
晚餐時姚芷嫻看到她耳后的紅腫,馬上叫人拿了噴霧給她擦,說最近蚊子兇,最喜歡咬她這樣的細皮嫩肉。
時晴在餐桌下踹了周冬忍一腳,煞有其事地說:“可不就是嘛,我也是不小心,被那只蚊子吸了滿肚血。”
周冬忍正喝湯,聞言差點兒咳出來,嘴角弧度彎彎,甜得如含蜜糖。
可再甜也是過往,過往,過去了的往日罷了。
時間是條單行線,不可追,無法償。
時晴怔怔看著這個時空里的周冬忍,同樣是綿綿雨日,同樣是這張臉,怎么甘甜不在,只剩下無盡的澀與苦。
那雙原本溫柔撫慰她的手,此刻死死握住她的雙肩,她在他痛苦的眸中看到自己的臉,竟也是一樣的絕望與空洞。
雨聲愈急,突然有一聲呼喚穿破長空,把她從纏綿的回憶中生生地拽了出來。
時晴木然地側臉望過去,湖心亭連著的長廊盡頭,白嘉宴正笑著叫她的名字。
他來找她了,他又一次拯救了她。
時晴把周冬忍的手指一根根從自己的肩上掰下來,在他越發恐慌的神色中,一字一頓道:“舍得,我有他了。”
急躁的雨打荷葉聲中,時晴一步步后退。
周冬忍的眼淚似這雨水,綿延沒有盡頭,他期期期艾艾低聲求她:“別走。”
時晴笑了,眼尾亦是一片緋紅,聲音又輕又軟,竟是含了萬分真摯:“周冬忍,你要好好過。我們,就這樣吧。”
在她嘆息般的語調中,周冬忍想要握她的手掌落了個空,只有涼風掠過指縫,留下無限的渴望與孤獨。
他只能看著她的背影,在雨幕中奔跑向另一個懷抱。
那少年張開雙臂,滿眼都是熱烈的愛意,雨聲被周冬忍屏蔽,他可以如此清晰地聽見那個人對時晴說我好想你,而時晴回——我也是。
呵。周冬忍用大拇指抹去眼淚,想起簡照昱的那句你要爭,嘴角牽起一絲諷刺的笑。
若是溫柔和眼淚都換不回你,我只能,另辟蹊徑。
時晴帶著白嘉宴回到別墅,兩個人都被雨水打濕了頭發,姚芷嫻和時屹在二樓臥室,樓下只有傭人在忙。
王媽一臉驚訝地看著白嘉宴,還沒來得及問這是誰,人就被時晴帶上了三樓。
進了房間,時晴拿了毛巾給白嘉宴擦頭發,剛想問你怎么找到這兒來了,就被他按在門后親吻。
時晴任由他胡作非為,雙臂環上他的腰,依稀聞見一絲雨水的味道,腦子里霎時空了幾秒,卻被白嘉宴精準抓住。
他咬了下時晴的唇,留下屬于他的印記,蹙起鼻尖,惡狠狠道:“不專心?”
時晴親了親他鼻側的那顆痣,微微笑了,問:“偷跑來的?”
白嘉宴哼了一聲,“想偷跑來著,失敗了,最后和俞亞東做了個交易,這老狐貍,真不是個東西!”
時晴捏了捏他的鼻尖,“別瞎說,他也是為了你好,快把頭發擦干,不要感冒了。”
白嘉宴乖乖嗯了一聲,邊擦頭發邊在時晴的房間里轉悠,看見什么都好奇,看到她小學畢業的照片都興奮得用手機拍下來。
時晴看他神采飛揚的臉,許多疑問說不出口,也不想深思他為什么對周冬忍的存在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