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獻帝沒有講話,沉著臉,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龍椅上,看著殿中跪著的兩個軍士。
“傳朕命令,江晉大軍由陳森大將為主帥。西齊……”說到后面,明獻帝聲音小了一些。
旁邊的趙鳳曜站起身子,往前一步,直直的跪下:“稟皇上,臣愿意前往遼北,親自掛帥抗敵。”
此言一出,殿中靜了靜。
誰不知道趙鳳曜帶兵打仗的水平?容樂郡公爺的封號,可真是硬生生打出來的。若是有他能親自帶兵,就沒人覺得西齊會勝。
明獻帝目光落在趙鳳曜身上,而后又轉頭掃過廳堂。思慮不過片刻,便搖搖頭:“不可。你爹就你一個兒子,他現在身子都病懨懨的,若是你再出了意外,他該怎么辦?你留在京城是最安全的,這樣我才放心。”
趙鳳曜埋著頭,聽聞明獻帝的話,冷笑著勾了勾唇。不過有流光在遼北,他并不擔心。
再抬頭時已經一如往常。
“是。”
殿中皆是一片沉默。小一些的女兒們不知這意味什么,反正京城的她們是歌舞升平,沒有一絲亂。依舊平安。對她們來說,最大難臨頭的事,就是哪個姐妹拿了她的簪子,或是搶了她的耳墜。
如今一聽聞,卻是整個殿中,最淡定的一批人了。
沉默一會兒,終于有人走上前。
卓太爺年邁的身子往前邁了一步,做禮便道:“稟皇上,江晉有陳將軍他們守候,可是西齊,實在是……如何只能有一個女子為將?且還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女子。哪兒來的作戰經驗和謀略?”說的一臉肅然。
若不是當年在戰場上負了傷,他是真的想親自披巾掛帥去遼北帶軍的!可是當年戰場,他被一劍挑了手筋。如今常年療養之后,端茶杯可以,拿刀,是想都不要想的了。如何能上戰場?
“那卓將軍的意思是?”明獻帝看著卓太爺,問道。
“老臣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應該派一個英勇智謀的將軍前往遼北任主帥。”說著,卓太爺的目光掃過趙鳳曜。
明獻帝自然是看到了卓太爺的目光,臉上表情未變:“那卓將軍的意思是,派何人前去?”
“派何人,自然是皇上定奪。”卓太爺埋了頭,恭敬的回道。
若是先皇,他有什么意見必當會說。可這位不同,就算是現下這樣緊迫的時候,說了一句燒他耳朵的,事過之后,他總是會細細跟你盤算。
這位,心思太深,性子太陰狠。
明獻帝看著卓太爺,目光又從卓太爺身上挪開,先是擺擺手:“官員留下,等閑人都退下!”
這是要開始正式議事了。
孫貴妃跟蘭貴妃紛紛起身,帶著殿中眾女眷移步。
殿中眾臣子皆是走到大殿前站好,微微弓著身,等明獻帝發話。
“遼北那邊……”明獻帝說著,皺起眉頭,他只對淮川軍中將領熟悉的,這些年遼北軍士就像銅墻鐵壁,他根本伸不進手。唯一拿下的法子,也就是從懷榮王和他兒子身上下手。
如今一戰,淮川也在抗敵,將士自然不能隨意調動了。這兩年朝中的武將,都各擔要職。
“遼北那邊,朕……”明獻帝小聲的自語道。這是太好的一個機會了,他必須趁此機會將遼北收攏!“朕如何?”
“不可!”明獻帝輕悠悠的話一出,刑部尚書姜國子便上前大聲道:“皇上貴為天子,怎可親征遼北?此次西齊江晉兩國來勢洶洶,定然是極為兇險的!如今我朝東宮未定,皇上怎可以身涉險?!忘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三思啊陛下!”
旁邊大臣皆是附和之聲。
“可若是朕不動,遼北該當如何?你們說說,遼北該如何?”明獻帝自然知曉是兇險的。他也貪生,他也貪權。
眾人沒有說話,站在最前面的蘇辛原開了口:“皇上先莫要擔憂,既然懷榮王安排了那女子為將,自然是對那女將有把握的。”說著蘇辛原頓了頓,看著明獻帝諂媚的道:“懷榮王是遼北大將軍,他定然知道,若是他自己封的將軍,讓遼北出了問題,是連罪的。”
所有人都不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將,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明獻帝看著蘇辛原沒有說話,沉著臉,也沉著眼。
他怎會不曉得蘇辛原的心思。可這江山,是他趙家祖宗打來的。他貪權,也要保這江山。
“全威在哪兒?”明獻帝目光落在大殿中,忽然高聲問道。
殿中大臣中走出一人,對著明獻帝做禮回道:“老臣在。”垂著的頭確實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傳朕旨意,封兵部尚書全威為遼北主帥,即可啟程前往遼北。高將軍、張將軍、江副尉、陳參謀、”說著明獻帝頓了頓,又道:“流光將軍,為副將。同主帥一起,守我遼北之地!”
“是!”全威跪了下去,大聲應道。可埋著的臉卻是皺著。
他雖然在軍中呆過,也帶兵打仗過。可他是一直隨著明獻帝在淮安的。朝中勾心斗角他是老謀深算,軍中行兵布陣他就真的技不如人了。
全威余光瞥了一眼趙鳳曜。可是他沒選擇,這仗,他必然要接。若是輸,懷榮王擔大頭,贏,就是他得。
誰讓他老謀深算呢?
兩國大軍入境的消息很快的就傳開了。京中開始惶惶,好一點的,居安思危,都關注著西、北兩邊的戰情。
入夜,金平城到了宵禁的時辰,各家各戶皆是房門緊閉,比往日里安靜了一些。
皇宮中,依舊掛滿了燈。年沒有過完,年味兒自然也還在。只是來來往往的內侍宮娥們噤若寒蟬,比平日里更加安分。
昭陽殿中,孫貴妃坐在明獻帝面前,為他布著菜。
“今日上書的折子也都是兩邊軍政之事么?”她一邊布菜,一邊輕聲說著。
明獻帝沒說話,只是點點頭:“你這手藝是愈發好了,味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