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與商

第四十四章,對上(十一)

第四十四章,對上(十一)

一個木頭

出師未捷先碰壁,碰壁并不讓人覺得奇怪,也不會讓這十幾個為著自己為著村人來的人后退,最多不過是迂回。

來弟一直就沒有說話,確切來說,她因為和叔公們不熟悉,不明白他們是打算用幾次來說通這件事情,既然以前減過,總應該心里明白,來上個幾次這事情能做成。

這第一次的效果也太差,表少爺張大林把話說過以后,這就哼了一聲:“念你們都是老佃農,也上了年紀,速速離去回家搶收把租子備齊,不然的話,哼哼。”

面前這跪在地上的人只是哀求,張大林這就暴躁起來:“來人,都趕了出去,再有來胡鬧的,以抗租送到衙門里去。”

家人們得了這一聲,這就過來動手。兩個人抬起來一個就往外面雨水中一丟,全然不管是上了年紀的人。

“住手!”來弟終于是忍不下去,這丟人象是丟白菜一樣,叔公們好在身子骨兒還靈便,不然的話摔到哪里,這位表少爺也是不會管。

突然站起來的這一位舊衣的姑娘,眼神是黑亮而有怒氣,張大林眩惑一下,這姑娘生的水靈,剛才進來一直就半低著頭,就沒有看出來。

此時看她菱角紅唇緊緊的抿著,面頰上也有因怒氣而生出來的淡淡紅暈,張大林坐下來笑了一下:“姑娘,送到衙門里面可不是好玩的,男人進去都剝一層皮,何況你是個年青的姑娘家?”鄉下人一聽見官都應該是害怕的才對。

聽過這話的來弟更是憤怒,她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一字一句地道:“今年天災,減租子也是前有先例后有追隨,表少爺覺得不行,也好說好講,這都是上年紀的人,至少也要尊尊老吧。”張大林一聽就笑起來,真是可笑,一個鄉下小姑娘,聽著就是嘴皮子伶俐一些,居然來教訓我。看在她生的水靈份上,張大林露出色瞇瞇地笑容:“我要是不尊呢?”

來弟一說過話就要緊緊抿著的嘴唇里迸出一句話來:“我們自己會走。”說過這話以后,扶起來離自己最近,還沒有丟出去的一個叔公,怒火中燒的來弟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比人多也不行,比上衙門也不行,在這里呆著做什么。叔公們和別的人還舍不得走,對著張大林又看了一看,看到他面上下霜下雪的面孔。有一個叔公咬咬牙:“我們走。”昨天不容易才約著見表少爺一面,今天不想沒有談成,事情倒變成這樣。

幾個家人跟在后面看著出去,把角門關上。身后角門一聲“啪”關上,叔公們老淚縱橫,站在這當街的雨水中就落了淚:“回去沒法子見村里人,要我們何用,我們這一干人不能庇護子孫們,要我們何用?”

“叔公們別哭,”來弟往安家門里再看一眼,也看不出來那門后面有沒有人再盯著,反正在這里哭肯定是中用。來弟清靈靈地眼睛里透出一股神采來:“咱們回去再說。”

叔公們看看來弟似乎是有什么主意,再喊一聲安保:“有沒有辦法求見到安老爺?”安保叔為難地搖搖頭:“如今是表少爺當家,他一個人遮著天呢。”

那就回去吧,在這里也想不出來主意。求減租子,不過是村里德高望重,上些年紀的老人一起過來陳述一下事實,如果有伶牙能辨的人當然好,如果沒有,過去的上年紀人做這樣事情,也就是跪求,說幾句四方戴德的好話。行與不行,也是各安天命。

大家坐著牛車回去的時候,安保叔看著不急不忙的來弟說了一句:“大侄女兒,你是不發愁的人。”來弟沒有辯解,聽起來象是她不愿意出力,趕著大家回來一樣,來弟只是微笑一下,坐在那里不說話。

牛車到村口的時候,來弟才說了一句話:“我到叔公家里坐一坐。”叔公們沒有反對,大家一起到叔公家里坐下來,來弟反倒沒有話,只是坐在那里但笑不語,這一個村子里十幾個人,指不定哪一個就是喜歡說話的人,來弟家里只有姐弟兩個人,想一想表少爺那惡勢力,還不想眼前找不舒服。

大家象是也明白一些,坐著抽了一袋煙,再商議一下,商議來商議去不過就是再去,安保叔苦著臉咬咬牙:“我再去求一求表少爺,不怕看他臉子。”這樣大家散開來,只有來弟安坐不動,還是但笑不語。

過去通訊不發達,上年紀的人最為人尊重,是因為他們日子活的久,知道的事情比較多。剛才當著人的時候,叔公們也沒有主動問問來弟要說什么,心里都明白這個姑娘又有主意了。直到人走開,叔公們才把眼光都放在來弟身上,那眼光在詢問,有什么主意沒有?

來弟這才說出來:“今天的事情可以看出來,表少爺當著家,或是攔著家,而且他是不講道理,”這句話一說,得到叔公們的一致贊同:“幾十年前去安家,安家老爺可是客氣的人,讓座不說,還有茶水招待,”不象今天吃了一頓排頭。

“所以我說叔公們回來,咱們別急,”來弟這主意在表少爺說出來“這十里八鄉租我們安家地的人多的很”這句話時,就出來了。

侃侃而談的來弟道:“這雨受災的不止是咱們一個村子,咱們等上幾天,看看別的村子里是如何處置,如果有認識的人,可以去問一問,他們打算怎么辦,沒有了糊口的糧食,人人都不會不說話,咱們先看看別的村子再說不遲。”

農民起義就是人多力量大,來弟昨天想了一腦門子的農民起義,這就用上了。叔公們聽過雖然是點頭,也是謹慎:“往年,我們都是各個村子說各個村子的事情,大家離的遠,十里八鄉的,就是親戚,也是過年的時候才見上一回。”

屋內煙袋鍋子煙霧裊裊,叔公們聽著來弟繼續道:“就是去十里八鄉跑一趟,去的人也要謹慎才是,讓安家拿住就是串聯,他們倒有了證據,咱們成了沒理的,我的主意,還是先看著,等上兩天再說。”

叔公們再點點頭,還是各自尋思一會兒才露出笑容來:“這主意不錯,來弟真是大出息了,大家都沒有活路了,當然是一起要去說,讓個人去安家里多打聽著,”村里現就有人,陳三就是在安家做工,叔公們一起想起來陳三:“晚上喊陳三來,讓他也出點兒力,再者聽聽他的主意。”

年青人主意多,這是上了年紀的叔公們都有的想法,同老年人相比,年青人莽撞,冒失,敢想敢做,主意多心也不定。再看一看面前的來弟姑娘,這個姑娘倒是心細如發,就認下來一個表哥,也是天天睡在場院里,來往的人都可以看到,讓人沒得話說。

叔公們又問了來弟幾句家里過日子的事情,能給支個招的就支個招,這才讓來弟回去:“晚上陳三來,也喊你來聽一聽,大家伙兒一起出出主意,人多總比人少要強。”

披上蓑衣的來弟這就回家去,看一看周圍的房屋,再看一看這鄉村雨景,來弟吸一口帶著雨水味道的氣息,覺得精神這就上來。想來想去,不會大家一起兒自己不吃,還依著那表少爺。這樣一想,大步往家里去的來弟,這就精神抖擻,覺得有開戰前的感覺。

有弟在家里是喜不自勝,一看到來弟回來,就把手上的衣服給來弟看:“縫好了,有弟縫出來一件衣服了。”袖口這一次沒有縫嚴實,領子也沒有縫歪斜,有弟小臉兒上象是完成一件大事情的表情,拿著衣服催著來弟洗手來試試:“看看合身不。”

衣服還是挺合身的,來弟穿在身上覺得不錯,有弟也高興:“以后衣服就是有弟來做,可以省多少錢下來,有弟這也叫掙錢了吧?”買布料和買成衣相比,笑容滿面的來弟鼓勵道:“掙了好多錢,大幾十文呢。”

當然這里有小杏兒不少功勞,有弟縫了拆,拆了縫,小杏兒幫著看過好些次,來弟把新衣服再脫下來,用手拍拍額頭,今天到安家,整個兒一個碰釘子,更別提能幫小杏兒說話了,可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來弟自得其樂地這樣想。

“姐,你幫杏兒姐說話了嗎?”有弟依然是覺得來弟很能干,來弟苦笑一下:“沒有,碰了一頭的包。”并一點兒被人當成沙包往外面摔。

有弟走過來欠起腳尖伸出手:“哪里有包,有弟幫姐揉一揉。”這樣孩子氣的一個舉動,把來弟逗笑了,就伏下身子來讓有弟幫著揉一揉,再把去安家的話告訴給有弟,只是沒有說自己在叔公家里出的主意。

“這咋辦?”有弟一聽也苦了臉,自家里是不愁,可是別人怎么辦,三嬸家里,還有其它對自己家里都照顧過的人家,都受了災,有弟提醒著來弟:“姐,以前他們可沒少照顧過咱們家呢,”

家里只有倆姐弟,當然是受人照顧的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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