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與商
蓮菂往窗外看看，院門是留弟的身影一閃，后面是姑少爺程敏功。兩個人沒有進來，一起跑走。手里紅紅又綠綠，不是鞭炮就是抽的陀螺。
“留弟要，一定又哭又鬧。”蓮菂告訴安，最牽掛梁五的就是留弟，幾乎是一天提一次。給梁五一個月寄一次包裹，也是留弟次次催。
但是這話安聽過后心里很受用，他喜歡蓮菂對著這樣，心里想都對說。安略帶柔情地道只是陷在里面，你不用擔心。梁五我他，是個能變通的人，只要能隨遇而安，就能保得命下來。”
嘴上說留弟最掛念，心里也轉為黯然的蓮菂靜靜問出來是隨遇而安？”安滯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含糊地道梁五是混混出身，是個機靈人。”
這句話刺痛正在難過的蓮菂，梁五為去當兵，是因為對蓮菂示愛不成；現在聽到他陷在西北回不來，蓮菂由難過到自責，心正揪著痛的時候，安再說一句梁五是個混混。。。。。。”更是在蓮菂流血的心里再扎上深深的一刀。
在梁五走以后，面對留弟的指責，蓮菂也問過，如果梁五不是一個混混，不是整天讓人擔心的人。。。。。。蓮菂不無悲哀地想到，或許這事情不是這樣。
此時再聽安重提梁五是個混混，蓮菂痛哭失聲他是混混，你是無賴。”然后坐著只是垂淚。
安也長長吁一口氣，他是蓮菂對梁五是真有家人的感情。安只能柔聲哄蓮菂不要哭了，看留弟一會兒，你解釋？”安開句玩笑難道說我又欺負了你？”
罵過安的蓮菂痛痛地流了一會兒淚，才哽咽地抬起面龐問道還沒有開始打仗，就沒有法子通個信兒讓他？”
安很是為難地道都不準通商了，傻丫頭，兩邊都設著關卡，這邊過不去，那邊過不來。”
古代打仗是樣子，蓮菂可以想象一下，戰場上幾萬人混戰，流矢飛竄，刀槍相擊，一個人幾個人在這里面應該是渺小的很。
蓮菂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好好的，要打仗？就打仗是人打？”安默然，好一會兒才酸澀地道這是時政，你不必問。”
“我偏要問”蓮菂擲地有聲地本能反問一句，對上安不悅的眼光，趕快又軟下來，低聲下氣地求著他說對我說說，我想聽聽。”
安沉默一會兒，從袖子里取出絲帕，帶著給蓮菂拭淚的樣子往她面頰上伸。蓮菂又是本能地想閃開，卻還是停了下來垂下眼簾，任安給拭過面頰，才急切地問他是回事，對我說說吧，我想，不然的話我。。。。。。”蓮菂迸出來一句我會頭疼。”
心事酸重的安被逗笑了你頭疼就是要挾別人的手段，是不是？”前一句是斥責，說得蓮菂低下頭；后一句才轉過溫柔，低語問她我說的是也不是，就用這個來要挾我？”
“也不全是，”蓮菂為著詳情，才回答這句話。她重新抬起的面龐上，眼光流轉中有羞澀也有一點耍賴有時候，我真的是頭疼。”
安再次低低笑出來，笑罵一句傻丫頭，裝病睡著舒不舒服？”安想起來蓮菂不想進府，抹一臉胭脂裝發熱；蓮菂則迅速回一句您也裝過。”蓮菂想起來安為把弄進府來，也在床上睡了好些天。
說過這幾句話，蓮菂心情好一些，再一次懇求安對我說說吧，是原因要打仗？打仗是不是都要漲，你會屯積哪些？”
安輕笑你倒是有生意經，我屯積哪些，”安說到這里停頓一下，再笑一笑我不告訴你。”
蓮菂不由自主地扁扁嘴，頗似嬌滴滴的小姑娘，然后想起來梁五，心里重起傷痛。移目對著窗外開得正妍的梅花，梅花點點似胭脂，看在蓮菂眼里，象是戰場上血跡點點。蓮菂不無憂傷地只看著窗外。
“還沒有開仗，未必就有事情，我對你來說，是怕你以后收不到梁五的來信，又要怪到我頭上，我可吃罪不起。”安款款輕語又提起梁五，蓮菂淚眼婆娑輕泣著點頭，這一時重新想起梁五，蓮菂心中恨他，如果他不是性子焦躁，而是象一樣好說好講，后面的事情或許是大不一樣。
回首前情，感嘆許多。感嘆完蓮菂還是恨梁五，同時把安也恨在心上。恨來恨去恨不起來。坐在對面正柔聲勸未必就有事，再哭我不喜歡。”
遠處傳來哈哈笑聲，聽起來象是留弟在笑。蓮菂趕快把眼淚擦干，眼眸中帶著余淚再次看著安，聲音也是帶上三分不依真的是不能說？”
“民不問時政，”安用好聽的嗓音這樣道，蓮菂沉默了。兩個人對著有一會兒沒有，安站起來我了，坐久了怕你不喜歡。”
這樣的殷勤讓蓮菂只是勉強一笑說笑呢。”眼睛還是對著窗外看，飛雪點點又落下來。蓮菂憂傷地看著，梁五此時在何處，在雪中？在風中？上一次給他寄去的衣服他收到沒有？
由衣服蓮菂想起來安，他每個月命人置辦衣物干肉，算是面面俱到。
想想做事情不差，除了逼迫以外，別的事情上算是百依百順。不，還有今天這一件事情，他不肯說打仗的原因。或許我問問他去，這樣想著的蓮菂重新轉過臉兒來，這才看到安離榻前兩步遠，還站在那里看著。
“你沒有走？”正在心里感念他置辦得好，沒有虧待到梁五的蓮菂莫名紅了臉。安嘴角邊含笑主人不送，客人走的沒體面。”
紅著臉的蓮菂低低“哦”一聲，下榻來裝著先尋找的繡鞋。穿好鞋子再抬起頭來，面上已經恢復如常。蓮菂站起來輕聲道我送。”
安還是沒有動，含笑問蓮菂這又是一件不趁你心意的事情，你又要如何鬧騰，先對我說說可好，”然后面上裝委屈大過年的，你再鬧騰，我才委屈呢。”
雖然是有心事，蓮菂還是“撲哧”一笑，然后是不由自主地嬌聲我幾時同你鬧了，是你事情做在前面，不能怪我。”
安曼聲低語蓮花一朵招人愛，不由不動情。”蓮菂剛瞪起眼睛來，安轉身裝狀要走。小楓和畫角在外面看得真切，伸起門簾來候著。
走到門簾下的安當著丫頭們的面回身對上蓮菂微瞪的黑眸，笑吟吟道菂姐兒，你生氣的模樣比你憂傷的時候要好看的多。”說過以后，安揚長而去，身后是兩個小婢忍笑，房中蓮菂微嘟著嘴。
小楓和畫角看看姑娘重新坐在榻上，搬過姜色的迎枕想心事。兩個丫頭相視一笑坐在外面，看到藍橋進來也悄悄告訴她姑娘在想心事，不要進去打攪。”
“我不在這一會兒，姑娘是心事？”藍橋問出來，小楓只是笑坐下吧，讓姑娘好好想一會兒。”畫角瞇瞇笑，附耳道女兒家大了，能有心事。，你也不小了。”說得藍橋也紅了臉，心里這就明白，也在外面坐下來。
剛坐了一會兒，蓮菂就喊人進去對她道給我拿衣服來換，今天是除夕，我去老房里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畫角去取衣服，藍橋捧過妝盒來，兩個丫頭一起夸她姑娘這心思就很對。”
出得門來的蓮菂找了一回留弟，在水邊兒找到她和程敏功，交待她不要弄濕衣服，蓮菂往老房中來。自回到城里來，安老常幫著安管一些細碎事情，有一些老管事的，和安老比較習慣，有事情也還是和安老來說。蓮菂存著打聽消息的心往安老房中來。
房中果然是有幾個管事的在，還有一個是年過五十的一個老人。老看到蓮菂來，心里很歡喜。上年紀的人都喜歡小輩們往身前來熱鬧，再說管她是身份，孫子喜歡她，眼前離不開她，而這家里除了家人以外，就只有這一個人在。
蓮菂走上來行禮，是笑容滿面晚上要擺家宴，我來看看有我能做的？”安老聽過喜滋滋你先見見管事的，再去和畫樓裝果盒子去，這你都要學學才行。”
地上坐著的陌生老人已經站起來準備叩頭小人廖老兒，叩見宋姑娘。”蓮菂側過身子受了禮，安老對她介紹這是我們在別處的管事，最是可靠不過的人，自我年青的時候他就在咱們家了。”
蓮菂心里一跳，老說的地名兒就是梁五來信的地方。廖管事的重新坐下來和老，畫樓在一側房里裝過年用的果盒子，桌子上擺著紅棗，龍眼等干果。正忙著不可開交的畫樓看到蓮菂進來也是喜滋滋姑娘來的正好，你幫我擺龍眼，我來擺這黑棗。”
坐下來的蓮菂又想起來平時看到，這家里沒有閑人。年下的果盒子也是老房中丫頭來裝。由此想起來，是安平白養著，好吃好喝好穿戴，蓮菂越來越以為，安真的對深情到不能自拔。
房外的談話也不時牽動蓮菂的手。廖管事的對著老和幾個管事說的經過簡靖王爺曉諭各處商家，依就開門做生意。第一天張貼告示，第二天就走了不少家在內地的商戶。老爺讓我們關門都，他還有事情要等到年后再。”
安老嗟嘆打仗從來不是好事情，樣樣漲，這錢賺得也不心安。”房外的談話讓蓮菂聽了個七七八八，只人人都認為這仗就能打起來；后面就是管事的盤算生意經，米糧布匹各種都有屯積，生意上是不用擔心。
當晚家宴過蓮菂帶著留弟，給她脫錦襖去花翠睡下來時，留弟還歡天喜地姐，今天晚上人多真熱鬧，”然后留弟又想梁五了，一到過節人多的時候，留弟就要想梁五梁五哥在軍營里過年，也有好吃的吧？無不少字”
蓮菂把留弟發上的簪子摘下來交到小楓手上，一面柔聲答應官家過年的飯，一定不會差。”留弟這才心滿意足睡下來，過一會兒又道不過沒有咱們今天晚上的好，”蓮菂含笑再接上話是啊。”
“上封信是我寫的，我對說，梁五哥也給他事情做，答應了，我就寫在信里面了。”留弟拉著綾被的被頭小聲告訴蓮菂。蓮菂微笑是嗎？你沒有對我說，也沒有說。”
留弟打一個哈欠說不用說，說你總是頭疼少打擾你的好，有些事情留弟做主。”說完以后，留弟閉上眼睛開始睡覺。坐在她身邊的蓮菂笑了一下，留弟的心被收買，有一半還要多了。
這樣的一個大大，外面鞭炮聲不斷。睡不著的人隔著窗戶紙不時能看到夜空一片一片的璀璨，這是有人家在放煙花。
睡在錦帳內的蓮菂長吁短嘆沒有睡著，梁五如果出事情，對蓮菂來說，她會背上一筆心債。窗戶紙上又是煙花彩光閃過，好似流星燦爛。蓮菂對著夜空默默祈禱，保佑梁五平安無事，遇難呈祥。最后四個字蓮菂是遲疑一下才說出來，保佑梁五隨遇而安。
隨遇而安四個字對蓮菂來說，是種諷刺，是時時提醒她對眼前的境遇低頭。蓮菂不無自嘲，不是紅顏也快象禍水，梁五陷在險地，對我有情。獨我，不我身在何處，應去何方。。。。。。
初一的早上被鞭炮聲弄醒，起來就是慌手慌腳。衣服是頭天晚上就準備好在床前，蓮菂是嶄新的二色金皮圍領兒錦襖，上面是妝花云紋；留弟是里外發燒的毛領子錦襖，上面繡著梅蘭竹。
拉著留弟往老房里去行禮的路上，蓮菂老生常談告訴留弟要尊重老敬重安。留弟從來是點點嗯嗯過，然后也是一句話出來姐，你也要敬重。”蓮菂一腦門子空白，空白過后才道我也了。”然后繼續大腦空白。
行到老院門外，蓮菂才組織出來一句話，是笑容滿面低聲問留弟好，還是好？”留弟想一想道都挺好的。”蓮菂繼續大腦空白，小孩子真是不經哄。蓮菂很是希冀地問留弟最近學的書？”
“學詩禮，咋了姐？”留弟不解地問道你不是天天聽到我在念。”蓮菂笑嘻嘻姐就是問問，留弟，你幾時學孟子，孟子里面道理好。”
留弟“哦”一聲，展開小笑臉兒道里面有好句子？”蓮菂剛說一句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身后傳來安的笑語聲過年還逼著背書，看看你這當的。”
蓮菂姑娘背地里做些手腳，又被安撞到。趕快回過身來的蓮菂展開她的笑顏過年好。”留弟更是笑臉兒相迎過年好。”
安看著這一對笑臉兒相迎的，大的是有幾分心虛，小的才是真心實意。安徐徐道好著呢，還沒有被人氣死。”看著這丫頭打扮的象天仙，衣著華麗首飾鮮明，還對著留弟說富貴不能yin，安只恨耳朵，我又聽到了；然后恨心軟，我不給這丫頭一頓，天天由著她胡說八道。
“大過年的，這話說的不好，”蓮菂偶爾也教導一下安，安又是輕笑是嗎？那不好的話，你我都不要說。”
蓮菂松一口氣，剛說好，咱們都不說。”看到安黑眸中似嗔似笑地看，蓮菂松的一口氣又提起來，這是一個明白人，不該讓他聽了話去。
跟在安身后進來的蓮菂有些諂媚，看著比哪一天都要恭敬。安老太爺安老和安一起露出笑容你們哪里遇到，倒是一起進來。”
“菂姐兒又大一歲，象是規矩的多，她候在外面等我，就一起進來了。”安這樣回長輩們的話；蓮菂低著頭在心里又腹誹上來，我沒有等你，我真的沒有等你。
安轉過臉來目視蓮菂是不是，菂姐兒？”蓮菂還沒有回答，留弟小臉兒上花開一樣的笑容先回答是。”蓮菂也低聲回一句是。”然后心里浮起來四個字：隨遇而安。蓮菂姑娘心中又開始五味雜陳。
安老滿面笑容好，大年初一說富貴，這是個好彩頭兒。”蓮菂姑娘趕快再道是，大過年的，當然是說彩頭兒好聽的話。”一語說過，安也帶笑果然你懂事許多。”蓮菂姑娘在心里小聲地道，不，我是隨遇而安。然后再加上一句，希望梁五遇到事情，也能象我一樣隨遇而安，看看我，不是正在給他作一個榜樣。
中午親戚們到齊，一行簇擁著安老太爺和安老往前面的正廳上去用飯。安老剛帶笑對安老太爺道看這宅子比你走的時候更好些吧？無不少字”
身后就傳來一聲尖叫聲，然后是怒罵你這浪蹄子，也敢動手。”隨后就是“啪”一聲響和七太太尖著嗓子的聲音反了你了。”
安走到祖母身邊，回過身來看時，環佩聲響中，蓮菂幾步就走到身后來躲著，對著追的七太太和繡香道你先動手的。”
繡香面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子，嘴里不干不凈罵著蓮菂，怒氣沖沖走到安身邊來我是正經親戚，你不過是個房里人，也敢打我。”繡香舉起手對著安身后的蓮菂就打。
一掌打先打了一個偏，蓮菂躲到安身后，看著安擋住繡香，對著繡香姑娘做個鬼臉兒，帶著一絲笑意地道你先動的手。”
這鬼臉兒和安擋著讓繡香更是大怒表哥你讓開，今天我替你教訓她，太沒有規矩了。”安也大怒你才沒有規矩，你還把我放在眼里”
躲在后面的蓮菂小小聲道她罵林姑娘，我讓她不要罵了，她就打我。”挨打的人沒有挨到，打人的人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子。安再看瓊枝，面色蒼白站在后面，眼中已經有了眼淚。
光為著蓮菂，安還不會這么生氣。他義助林母女，不想落個好名聲，也不想沒有照顧好的名聲。看著面前的繡香還在謾罵，安更是生氣你是來拜年，還是來添堵，來人，請表姑娘回家去。”
七太太剛擺出臉色來，安惱怒地已經看七太太，你也吧，好好管教你女兒，這嘴里說的都是。”家里這些親戚，不時要讓安頭痛一下，今天更是頭痛。
當著眾人沒臉面的七太太靈機一動，跪到安老太爺和安老面前去，眼淚說來就來老太爺您要給我們作主啊，為著這個狐貍精，他只是糊涂，親戚們總是親戚才是。”
安恨恨，這些親戚們，從祖父那一輩就開始在家里管事，比一般的奴才管事更要難管，現在一個一個都是尾大不掉。不管七太太哭的安先回身來看蓮菂打到你沒有？”
正在他身后笑意盈盈的蓮菂接觸到安的示意，趕快懊喪著面龐也帶著哭腔就差那么一點兒。”
安撫著蓮菂的肩頭，對祖父道這才是沒有規矩，從菂姐兒進家里，就沒有消停過”蓮菂自以為機靈再加上一句表姑娘罵表姑娘，罵的可難聽了。”安打斷這話，在蓮菂肩頭上拍拍，再對著祖父道向來是和菂姐兒過不去。”
義憤打抱不平的蓮菂不解地抬起眼眸對安示意，今天還真的是不關我的事情。蓮菂和瓊枝走在最后，繡香表姑娘要生事情，也落到最后。她有一陣子不敢罵蓮菂，看到家里多出來的瓊枝姑娘娟娟秀氣，先罵的是瓊枝，還沒有把蓮菂捎上，蓮菂就義憤地還了一句母夜叉一樣，不喜歡你，你自作多情。”
瓊枝站在后面垂淚，何處才是安身之地。這家里人人都好，就是一些親戚們有時候在老房里遇到，也會別有含意問幾句。瓊枝聽到安只是往蓮菂身上推，更是感激他一心周護，就是的名聲他也放在心上。
蓮菂小小聲對安道真的是罵表姑娘。”安微笑今天我給你作主，你不要。”蓮菂遭受莫須有的罪名已經不是第一次，她不由得往瓊枝身上看一看，看到她眼中對安的感激，蓮菂低下頭撇嘴，表姑娘要名聲，我的名聲就一文不值。
安老太爺對著七太太母女跪下來大哭大鬧，只是淡淡道過年呢，小孩子不懂事，你上了年紀也不懂事？”就這一句話，七太太就不哭了，她睜大眼睛對著安老太爺訴辛苦這大年下，我男人還在外面辛苦沒有，我平時幫著鋪子上起早貪黑不敢道辛苦，就是我們繡香也是時時進來給老和請安，老太爺，您可要給我們做主才是。他迷上女色，是個糊涂人。”
在安身邊站著的蓮菂又是一個小白眼兒給安，然后再小聲說一句亂七八糟。”親戚們實在是亂七八糟。安撫在她肩頭的手緊了一緊，蓮菂不覺得痛，不過趕快不，只聽著安老太爺是如何處置。
“我你辛苦，這里來的親戚們都辛苦，都是素日我們相幫相助才有安家的今天。”安老太爺很是客套七太太要是太辛苦了，明年回家里歇一年吧。老七外面跑著也就夠你家里的嚼用了。”
七太太愣了一下，身邊繡香還在哭讓一個房里下濺人打了，我不活了。”安老太爺哼了一聲，想起來孫子對著多次說過，這些親戚們要好好管一管才行。一直念著他們辛苦的安老太爺今天安所言不差。
和安走在一起的林聽蓮菂說是由瓊枝而起，本來是想讓瓊枝陪個不是，聽安一力遮蓋推到宋姑娘身上去，林也心里感激，就覺得不好插話。
親戚們站在一旁沒有人勸，有和七太太不好的，只覺得趁心；有和七太太好的，是要看看安老太爺是如何，就一起都等著。不少人不時看看瓊枝，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惠兒伴在林身邊，在安身邊站著；蓮菂站在安身邊，看到瓊枝姑娘孤零零站在那里，再揚起面容來對著安看看。安微笑看看她，也沒有說。
安老太爺也瞥一眼瓊枝，也明白這事情不能往她身上扯。面前七太太聽過安老太爺勸歇一年的話是呆住了，繡香還跪在地上大哭，擺是親戚姑娘，而蓮菂是一個房里人。
依然是客氣地安老太爺喊來家人送七太太母女出去吧，有事情等過了年再說。”然后對著蓮菂板起臉來哼一聲表姑娘再不對，你也不能動她。”
安也溫和地道了沒有，以后不可以打人。”蓮菂說一聲了，”兩只手在袖子里互握，頗有摩拳擦掌的感覺，偶然試一試身手，就是覺得打得不過癮。
這里送七太太母女出去，安才想起來是親戚，趕快招手讓瓊枝隨我來。”瓊枝走看看母親，再看看惠兒，只覺得心里憋屈難奈，低下頭來已經是淚水盈盈。
沒有人注意到瓊枝的委屈，只有母親林在她肩頭上輕撫一下算是安慰。別的人都在看安和蓮菂。安的手原本撫在蓮菂肩頭，這一會兒正大光明的不松手帶著她走；蓮菂一會兒使個眼色，一會兒想掙開來，就是為著剛被安老太爺訓過，又在親戚們眼里，這些小動作力度不夠，所以一直到正廳上，蓮菂姑娘的香肩還在安手上。
昨天安來安慰梁五事情的好感，在蓮菂心中飛得高高的，就此不見蹤影。蓮菂敢怒不敢言地隨著安走進來。安老太爺當著人又把她一頓訓以后再有這樣對親戚們不敬的事情，我就不客氣了。”
大年初一，蓮菂姑娘罵了別人一句，給了別人一巴掌，然后挨了一頓罵。聽安老太爺讓她好好反省，蓮菂在心里反復反省，下次打人，最好一巴掌打出來內傷。反正是一頓罵，不由一步打到位。
被家人強著勸出去的七太太母女，在安家宅門口互相埋怨，都是氣咻咻。繡香怪母親天天只會讓我鬧，說我是家里正根兒的姑娘，又說咱們家里的規矩，房里人再大，也是房里人，現在倒是我們被攆出來了。母親還有主意？”
七太太也怪繡香那是個野人，你又惹她干。聽說她最近在老房里幫著算賬，一里一里的就要上來，以后鋪子里的事情少不得也要她管，為著錢你也應該惹她。”
繡香喊冤枉我罵的是那個小蹄子，聽相熟的媽媽們說，她打著孝敬的名義，天天日夜針線不離手地給老做，又給做，現在又給表哥繡了一個，媽你看看，她這主意打的，聽起來是親戚情分，其實是奔著去的。”
母女兩個人說過，都是生氣的很。七太太開始罵蓮菂她倒打了你一巴掌，這口氣不出，我就不叫七太太。”
繡香給母親打氣有好主意，媽你只管去。這個威風被她們打下來，讓親戚們笑話我們沒主張。”
七太太果然是七太太，站在這大門口兒就有了主意我們去見劉知縣去，她年前來鋪子里買首飾，我那天巴結得好，說給她拜年，她也答應了。”再交待女兒劉姑娘你也認識，你隨我一起去，你給劉姑娘請安去，告訴她的房里人這樣猖狂，再告訴她有這樣一門親戚住在家里。”
繡香聽過并不是太樂意人人都劉知縣的心事，我不去幫著她。”七太太對著女兒笑你是個傻孩子，才總是上那房里人的當。看你在人前落得惡形惡狀，讓老和老太爺都不好象著你。你的心事媽明白，你去對劉姑娘說一說，這宋姑娘厲害呢，讓她們去爭個兩敗俱傷不好嗎？”無錯不跳字。
這一番話才說得繡香明白，趕快對母親道媽說得對，咱們這一會兒就去吧。”七太太笑著道你小人兒家就是著急，這是午飯時候，咱們先回家去吃過，不慌不忙地去給劉拜年。”
母女兩個人走出來看來的轎子，只有小轎在這里，轎夫們都不在。七太太跺腳罵道這兩個白吃飯的，又哪里吃酒去了。”
一句話沒有罵完，轎夫們才從里面出來，是詫異地道門上的人來告訴我們，七太太這一會兒回家去，不吃過飯再走，我們出來時，看到廚房里的人開飯，熱氣騰騰往正廳里送，七太太和姑娘這一會兒倒要回家去？”
七太太恨聲只是罵我們往哪里去，倒要你們管，快起轎送我們回家去。”罵得轎夫們不敢說。母女兩個人坐在一個轎子里，還在商議著如何對劉知縣搬弄口舌。
安家門里的正廳上，正是歡笑異常。用過午飯，不少親戚們陪著安老太爺和安老回房去。蓮菂和瓊枝送安和林回房去，蓮菂單獨出來往房中來。
沒有走上幾步，聽到身后是瓊枝在喊。蓮菂停下來，看瓊枝走道謝多謝宋姑娘剛才幫我，害你挨了一頓說，真是過意不去。”
蓮菂姑娘一直到現在，才算是聽到一句正義的話。這才覺得正義之舉有回頭子兒的蓮菂笑瞇瞇舉手之勞，林姑娘不用客氣。”然后蓮菂很有經驗地告訴瓊枝人善要被人欺負，七太太母女象來是能欺負人。”
“以前是欺負你的？”瓊枝一時好奇問出來，問得蓮菂閉上嘴，身后跟的藍橋也不高興。瓊枝后悔失言，趕快陪不是看我說了話，宋姑娘千萬別和我一般見識。”
蓮菂是個順毛兒驢，只要對她客氣，她就不會使性子。她是個有性子小圓滑的人，在安家非她所愿心里憋悶，再遇到的親戚家姑娘不和順的多，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就能鬧起來。此時對著瓊枝低聲下氣陪不是，藍橋是重新露出笑臉來，而蓮菂又滿腹疑竇重新上心頭。
瓊枝是安的親戚，如果是生活在大觀園里，王樣樣是向著外甥女兒寶姑娘的。而這一位林姑娘，象是在這家里沒有地位可言。
蓮菂同情心疑惑心一起上來，她又笑逐顏開沒說，告訴你別笑話我，七太太母女欺負過我，還害我挨了一頓打。”手痛了至少有一天。
瓊枝又驚奇了，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真的？”蓮菂苦笑是真的。”瓊枝不了，過一會兒安慰道我一定不怪你。”藍橋在旁邊翻翻眼睛，光有用，您以后的事情擔著最好。
瓊枝嘆氣親戚多，讓你受委屈了。”蓮菂得到這安慰只是微笑。兩個人并肩走著，瓊枝裝著無意中問出來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們說打仗，外面的消息我們不，要是能聽聽多好。”
“是啊，”蓮菂一聽到人說外面的事情就聽得很專注，這神色被同樣想外面事情的瓊枝看在眼里，她又要跑來利用一下宋姑娘。
瓊枝笑得淡若輕云書房里中一定有邸報消息的，我們悶在家里，偶然聽聽覺得新鮮只是想聽。”
不好利用的宋姑娘蓮菂不動聲色地起來第二層疑心。這位針線活好的林姑娘，嬌怯怯的林姑娘，喜歡聽邸報消息？蓮菂推敲一下，她們是從呂梁來，應該在西北的位置。
這樣想，蓮菂疑心依然沒有消除，但是瓊枝送了一個打聽消息的地方給她，蓮菂很喜歡但懷疑書房里抄邸報做？”既然不中舉，秋闈又三年后，以蓮菂的認識，古代交通這么不發達，安何必大費周章打聽外面的邸報。
只有瓊枝心知肚明，安對京里的動向一定是時時打探。瓊枝也是天天想最近的動向，象田公公是不是還當權，和母親的罪官家眷名聲，幾時才能消除，可以恢復身份。再就是簡郡王起不起兵？
對著蓮菂問，瓊枝笑得和氣心中有天下事，應該對京里的動向時時打探才是。宋姑娘得空兒去書房里看看，咱們也可以聽聽外面的事情解解悶。”
蓮菂心想，我得空兒去書房里看看，是梁五陷在西北。我了未必就告訴你，與你解的是悶。不過這主意前面一半很好，蓮菂欣然我看看去，”然后調一個花槍不過未必就看得到。”
瓊枝姑娘笑得和藹可親不在的時候，宋姑娘去看看，書房里的人敢不敬你？”蓮菂對著這個狗頭軍師看看，你會教唆我仗著的勢進書房，剛才被繡香姑娘罵，就不會仗著安的勢也罵她呢。
今天這個頭出得不好，蓮菂覺得濫好心了一次。這濫好心唯一的回報就是想要西北的消息，多了一條途徑。書房里要真的是有邸報，比外面管事的說的更應該準才對。
蓮菂姑娘心急難耐，這一會兒就想去書房里。身邊多這一位林姑娘，此時算是礙事人。蓮菂笑著道在家呢，等他不在家我再去看吧。”
“要是看到，也對我說說吧，咱們天天悶在家里，多一個解悶的事情最好。”瓊枝開口，把蓮菂驚到一次。？蓮菂心中驚奇，面色還是沒有變，笑容滿面地答應下來我要是看到了，當然告訴你。”
借口回房去歇著的蓮菂與瓊枝分了手，走上兩步對著她的背影看看，這個嬌小的身子外面是繡花衣服，里面卻象是心眼多的七竅玲瓏心。她又想干，不惜和我稱姐道妹？蓮菂只走上幾步，就對藍橋道昨天我看的書，有個字不認識，咱們書房里去，要是不在，就問小廝們，再去找一本書來看。”
聽完剛才全過程談話的藍橋噘著嘴上一次是家里請欽差大人，明明吩咐不許出門，林姑娘讓您去和說要出去，結果您要來了一條捆人的繩索；這一次又讓您去書房看邸報。”說到這里，藍橋嘴噘得更高邸報是個？您今天還是消停會兒吧，剛打過表姑娘，再去書房里惹不喜歡，過年落一頓打就不好。”
蓮菂邊聽邊往書房里去，聽著藍橋在身后，蓮菂微笑，藍橋以前是安房里侍候的丫頭，都不是邸報，林姑娘倒是的清楚，還一定在書房里，她不告訴我在門房在房里在管事的房里呢？
對于身后藍橋的嘟囔，蓮菂回頭咧開嘴笑得很是討好真的是去問個字，你不是跟著我在，一會兒你聽一聽我是不是問字就了。”蓮菂心中笑，林姑娘不能算是七竅玲瓏心，她教唆我的心思，就是藍橋都看得懂。
那她是心呢？蓮菂一會兒就給這顆心下個結論出來，她是多長了笨心眼的心。這樣想過，蓮菂姑娘依然是往書房里來。
書房里當值的是安步，安步堅決不讓宋姑娘進去不在，宋姑娘要書，請您去告訴，說給，我拿給您。”
蓮菂笑容可掬我去拿，不用勞煩到你。”安步也笑容可掬沒有的話，小的不敢給您。”
蓮菂板起臉來你敢攔我，等我告訴，讓他罵你。”安步立即委屈無比就是姑娘不去，我把姑娘得罪了，個兒也得去那里請罪去。”蓮菂在心里竊笑，林姑娘還說誰敢不敬我，這不是就有一個了。
“安步啊，”蓮菂重新笑容滿面，簡直笑得有些諂媚，這甜蜜討好的聲調，讓藍橋和安步一起打個哆嗦。安步哆嗦過后，趕快也把嗓子拿起來，而且眨一眨他黑亮的大眼睛姑娘請說。”
蓮菂忍無可忍伸出手來，先在安步的有紅有白的面頰上捏一把。捏得安步受驚，藍橋吃驚，只有蓮菂姑娘心中舒坦，她一直就想做的這件事情，現在她得償心愿。這個小正太不欺負白不欺負。
“宋姑娘你，”安步往后面一氣退了好幾步，用手揉搓著面頰再也說不出話來。蓮菂笑嘻嘻毫不客氣地往前進了幾步。這才想起來職責的安步，趕快擋，手又不敢碰蓮菂的身子，只能對著藍橋急喊快拉著。”
蓮菂笑著又走進來兩步，聽到身后是安不動聲色的聲音笑得這么開心是為？”
安步看到安，幾乎是要淚眼汪汪，宋姑娘一定要闖進來。”安再看看蓮菂，蓮菂看到安，一點兒尷尬也沒有，反而有一絲喜色來了。”
看在她面上這絲喜色的份上，安才沒有難為她，站在書房院門的臺階上，對著兩邊說一句人來。”院子里立即出來四個家人。安看也不看蓮菂，只是吩咐安步和他們再有人亂闖，進門一步只管打。”
然后負手走進去，身后的蓮菂這才開始尷尬，看到安走，急忙喊一聲，我有事情和你說。”
“進來吧，”安頭也沒有回這樣道，安步這才讓開路，蓮菂緊走幾步跟上安的腳蹤兒，一起走進書房。
外面的安步這才對著藍橋說一句這么鬧騰？”藍橋嘟著嘴，都是林姑娘鬧騰出來的才對。
房里的安問蓮菂你要說？”蓮菂笑容滿面走，對著書案書架上只是看。安隨著她的眼光也到處看，調侃道找律法？”蓮菂搖頭不是。”
看了一圈，書案上是收拾得整整齊齊。有幾張安寫廢的文章，蓮菂拿起來看看也不是。安就看著她找來找去不，蓮菂找不到，只能對著安笑一笑書案上真干凈。”
“你在找？”安中午喝了幾杯酒，有些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問出來。相對于瓊枝讓蓮菂躲躲閃閃地來看，蓮菂是正大光明的問出來邸報，我想看看打不打仗。”
安站起來從書架里面抽出來一本冊子遞，蓮菂接在手里打開來，里面是裝訂得好的邸報。
心花怒放的蓮菂眉開眼笑多謝。”安似笑非笑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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