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與商

第一百零五章,和氣敦厚的宋姑娘

蓮菂把臉扭到一邊兒去生悶氣。安取出絲帕擦拭身上滴的茶水,這是他剛才邊笑邊喝茶的時候滴到身上茶漬。

蓮菂又歪過頭來他新衣服上褐色茶漬,并不看他臉色。不用看安也不會是好臉色,從他手里把茶碗奪下來,以蓮菂來看,他要是能容忍這樣的事情才叫奇怪。

兩個人僵坐著都不,又悶悶坐一會兒的蓮菂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再去倒碗茶送到安面前放著,然后怏怏不樂的繼續生的氣。安沒有動那碗茶,只是看著蓮菂生氣的臉。又微笑起來有幾分蠻力,你要欺負人;有幾分聰明,你還想算計人。”

說到這里停一下,象是等著蓮菂反駁。等一等,蓮菂還在生氣,安再微笑道我說你,你不服?”

在心里正承認無聊,只想順手撿個好人的名聲的蓮菂,又想發作了。惱羞成怒的她低頭對著的衣服咬牙道就是幫人求個情,覺得我說得不對,可以不聽。干嘛你訓人,你才是折騰人。”

“那我問你,你是想買個好名聲,還是想落井下石?”安看看這個丫頭窮攪和,她還好意思生氣。安也不客氣,想想再加一句你就不能讓我想到你覺得省心。”

前面的話問得蓮菂啞口無言,后面一句話就不想跟他計較。心思被看穿看透的蓮菂噘高嘴好名聲也要,也要落井下石。”心里實在不解氣,蓮菂瞟一眼不行嗎?是接著罵還是要打?”蓮菂是越想越生氣,又加上一句我房里還有繩索呢。”

對著這個倔強的丫頭,安責備道你是個壞丫頭,生怕我想不起來她們以前對你,”低著頭的蓮菂突然想笑,我還就是這個意思。你不是對我情深,不是覺得親戚們棘手不好管。蓮菂又是一眼橫,借著這件事情,你好好地教訓七太太吧,順便再把繡香表姑娘也教訓一通。當然我蓮菂,要為她們求個情,順手撿個好名聲。

當著不大的程敏功,蓮菂裝得很為七太太擔心。看來這心思,只能哄騙程敏功,只能哄騙留弟和丫頭們。遇到,這就如雪見日頭,下面的心思無處躲藏。

蓮菂心想著,這么復雜的心思,我是一閃念間才有,再細細推敲才想出來;而你,也太眼尖腹黑。想到這里,蓮菂又橫了一眼。

這眼波流轉頗象是左睞右盼,安只能微笑。房外還有鞭炮聲響,今年的大年初一全是事情。此時再同蓮菂計較,象是從早到晚都不安生。安心想,正月初一的晚上,和你和和氣氣說句話最好。

有心不責備她,安心里還生氣;要同她板著臉,蓮菂已經是毛躁不安。安就微笑責備她家里就這幾個人,你嫌太平沒事情是不是。你不是有幾分聰明勁兒,難道不明白七太太這事情還牽扯到別人。你跑來求情有用壞丫頭。”

接近一觸即發的蓮菂沒好氣我牽扯到有別人,或許是七太太一個人做出來,”蓮菂眼珠子一轉再加上表姑娘那個嬌弱的幫手,”蓮菂學著繡香表哥,扶我一把,我走不動了。”然后笑嘻嘻這是表姑娘看到就要說的話。”

“你看好了,等我把家里整理清楚,這樣的話以后不會進二門。”安象是承諾,又象是對家事不滿的渲匯。他對著蓮菂學話皺眉家里一點小事情,就謠言到處都是。”然后再怪蓮菂還有你這個無事也攪活的人。”

蓮菂恍然大悟難怪我又碰到釘子上,原來你為著謠言滿天飛。”自以為找到答案的蓮菂笑逐顏開,又遇到安的冷眸。安冷冷道不僅是為著謠言滿天飛,是不該你問的事情,你少插口。”

為人求情的蓮菂又碰一個釘子,她低下頭當然不喜歡。總結大年初一的一天,蓮菂嘟囔這是過年嗎?差一點兒被人打,又挨罵。”

聽到說過年,安突然想起來你不說我倒忘了。”袖子里取出來一個新式樣的荷包遞咱們這城不大,倒有幾樣進上的。這是棉花胡同里出了名的沈家針繡,一年要進上不少。給你一個玩吧。”

話說伸手不打送禮人,蓮菂這樣想過。接過荷包看上面繡的鴛鴦戲水,不懷好意地往安袖子看看,猜測里面會不會有上好幾個,過年鴛鴦大派送?

“只有一個,是給你的。你這個壞丫頭”安開口打斷蓮菂的心思。蓮菂嘻嘻嘻哈哈笑兩聲,看到安面前新倒的茶,他還沒有動。看在荷包的份上,蓮菂笑盈盈又倒一碗來,同剛才的兩個茶碗并排放在一起。

放下茶碗看看這三個排得不整齊,蓮菂再理成三個茶碗排排放,這才笑眸迎人一、二、三,要喝涼的也有,要喝半殘的也有,也喝熱的也有。你要哪一碗?”

“我要走了,平白的來看你,又惹一肚子氣。”安站起來整整因坐下弄皺的衣衫,對著蓮菂回眸笑下次說你找我,我可不會來這么快了,讓你等著去。”接著又是嘲笑今天我要是不來,你這好人揣著,會不會覺也睡不著。”

蓮菂微偏了頭,眼睛里神采在燭光看著似寶石流波,人狡黠地道那我可辦呢?”安大樂我管你辦去。”再似笑非笑罵她壞丫頭”這就轉身要走開。

身后傳來蓮菂急急地輕喚。”安含笑側過臉來還沒有挑唆完?”蓮菂氣結那我再挑唆。”

“你就說吧,惹氣的話還有多少?”安緩步走,站在蓮菂身前一步遠,等著她。房中燭光搖影流紅,宛轉輕晃在光潔的地上。蓮菂隨著安起身也是站著。兩個人面對面中間隔著一步遠,親昵熟悉的感覺充斥在這小小的氛圍中。

蓮菂不覺盈盈而羞澀,安嘴角噙笑看著她。這馨暖的氣息讓蓮菂吃吃起來,她悄悄往后面退了半步站定,才又歪著頭看安的黑眸濃眉,突然把要說的話忘了,就只吃吃地道我,我想對你說。。。。。。”蓮菂大惑不解,我要對他說來著?

“我沒有走,你慢慢說。”對此情景,安心中喜悅。他裝作看不到蓮菂往后退,就這一步半的距離也還在親昵中。安加意地柔聲道是在家里悶,還是喜歡上了?”

蓮菂從一時的迷亂中醒過神,不管不顧地先瞪他一眼。我還真成了你養的雀兒,看看你這話問的,是在家里悶,還是喜歡上了?突然就生氣地蓮菂道我喜歡日月星辰,能買到家里來嗎?”無錯不跳字。

“這有何難?給你一盆水就都有了。”安笑著道只是你是要碧玉盆還是要瑪瑙盆呢?”蓮菂語塞,借著腦子清醒,想起來要說的話。重新看向安的蓮菂,鼻尖不時聞到他身上的男人氣息,覺得這距離還是太近,就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退出去的蓮菂踢到了錦榻,再順理成章的坐下來,輕咬著嘴唇道我要對你說,林姑娘她,”蓮菂只說到這里,安真生氣了,突然就陰沉著臉你少提她”象是一天不拿林姑娘說上幾句,蓮菂吃不下睡不著。

被這驟然地陰沉弄得一愣的蓮菂懾縮一下,然后默不作聲看向別處。房里氣氛剛才馨潤縈繞,這一會兒冰凍八尺。有些頭疼的安揉揉額角,重新是溫和地聲音你要說?”

“慢走,”對著墻上壁瓶盯著看的蓮菂心平氣和地回答他。安覺得拿她沒辦法,只能重新走坐下,再探身問道還有呢?”

“不送。”蓮菂覺得我不生氣,我偏不生氣,讓你生氣去。安低低笑一聲,再問道還有沒有?”

“好走,恕不遠送,”蓮菂笑逐顏開還要不要聽?”抬眼對上安柔和的眼眸,那眼眸中象是又在說,壞丫頭。

安慢條斯理地提示蓮菂林姑娘了?”蓮菂先是顰眉,再轉動眼眸,最后是冥思苦想,也慢慢騰騰地反問道是啊,她了?”

“沒事就好,”安看著這個裝腔作勢的丫頭,只是道初看到你都是喜歡的,說不上一會兒話,我就頭疼。”想想祖母年前總是說看到蓮菂就頭疼,安覺得這頭疼的病現在給了我。

起身走上兩步,外面畫角和藍橋把門簾打起來,安猶不甘心地回身再看一眼。坐在榻上的蓮菂眼中黑瞳瞳,還象是有話要說。

安對著畫角和藍橋抬抬手,讓她們把門簾重新放下來。他重新再坐下來嘆氣道我都坐下來第三次了,你有話就說吧。是林姑娘給了你話聽?想來想去,只有你能讓她委屈,她母女寄身于此,也沒有讓你委屈地能耐。”

“不是委屈,是她。。。。。。”蓮菂決定說出來,不是為著安反反復復又坐下來問心事,而是看到打門簾的畫角和藍橋忍笑的表情,在她們看來,和在說悄悄話兒。蓮菂不能容忍地是她們的猜測。

蓮菂欲言又止,是沒有想好說。面上現出猶豫的蓮菂為難,我應該說才對?安把已經涼了的茶往旁邊推推,耐心地開導道她們不會住一輩子,丫頭們有了不是,你都幫著求情;七太太這里,你也想順手撈個好人。”

撲哧一笑的蓮菂聽安也笑著道就總和林姑娘過不去呢?”蓮菂微笑,用手掠著發角想一想道不是和她過不去,是,”對著安自覺了然的笑意,又象是在問原因。謹慎地先往外面看一眼的蓮菂低聲半吐半露地道是她不防備人。”

象是一團璀璨煙花在安隱隱生氣的心里綻放開來,安一瞬間有此許的恍惚,對著淺笑看的蓮菂,安覺得心里柔軟無比,他很是開心。

同樣謹慎的他也往門上看看遮蓋得好的門簾,對著蓮菂低聲道她說了?”蓮菂猶豫過,才把瓊枝的話說出來,借著這個機會也打聽一下她對外面的事情的很清楚,”說到這里,蓮菂揚眸又重提七太太就是在外面走動的七太太她也未必。”

安一笑是的。”問七太太是司禮秉筆,她肯定是不。此時對著蓮菂看的安,心里滿是柔情。菂姐兒這樣聰慧,而且心里向著我;蓮菂看看手上鑲寶戒指,腰帶下系的玉環。雖然是強迫而來,一衣一食也蒙你精心照料,覺得不對怎能不知會你一聲。

房間里氣氛一波三折,先是溫馨再是冰涼,現在又慢慢柔情萌動。安只是笑看著蓮菂,想說句夸夸她,又覺得句句不夠貼切。說得太纏綿,菂姐兒又要翻臉,再尖酸刻薄來上兩句慢走,恕不遠送,安就只含笑看著她。

蓮菂不愿意這樣悶著兩個人不。她總是悶在家里,看來聽去都是家里的事情。這一會兒正是打聽事的良機,蓮菂笑瞇瞇問出來簡靖王是人,為他要打仗,他要打仗算不算謀反?”

“噤聲,”安不慌不忙地道,也是笑吟吟我剛才答應過你,以后外面的話進不到二門里來,你以后不必問也不必打聽,讓人聽到不好。”

蓮菂不滿意道林姑娘能,我就不能?”安只是笑你以后還想看邸報嗎?”無錯不跳字。蓮菂立即擺出來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安更要笑以后我慢慢說給你聽,但是我不讓你打聽的時候,你就不能打聽。民不論時政。”

“我不是想論時政,只是想外面的事情。”安是一派心情大好的面容,蓮菂趁機道看我還算機靈吧,我想當管事的,把我悶在家里,我不喜歡。”

燭下的安只是笑著沒有。人人都想錦衣玉食,菂姐兒難道是個操勞的命,還是想著當管事的就可以逃之夭夭。

“白養著我,我心里不安,還有留弟也在這里住著,我們不能白住著。”這樣的一個大大,蓮菂姑娘舊事重提,她低垂眼眸低低地話語在房里流動房里良月、留香等人,都是會侍候的人。要是覺得我還算機靈,何必一定要。。。。。。最后是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

只是笑的安柔聲道我你悶,也你不肯當閑人,等過了年再來對我說吧。至于丫頭們會不會侍候,你?”

眼睛賊亮的安這一會兒看起來象是一個輕薄無行的人,笑容滿面很想再問一句你也學著侍候不是更好。”

對安暗示不必拿當心上人的蓮菂,不覺得說上三、五次會有效果。她想過,總要說上個十次、八次的才行,再就是能好好地當一個管事的,再抓住機會就提一提。事在人為,蓮菂不想放棄。從不逼迫,而且看管的又緊,蓮菂在心里左沖右突,竭力尋找說服他的方法。

下個聘禮訂親事、看上個丫頭收個房,肯定是不會問當事人你情愿否?”紅樓夢里賈赦看上鴛鴦,邢上來就是一進門就開了臉當姨娘,又尊貴又體面,”當事人三推四推,不會有人當你是不情愿。女兒家尊貴,要就三推四推的才叫好。

蓮菂對著安暗示不想當姨娘。她沒有大哭大鬧,是哭鬧沒有用處。哭鬧的唯一用處就是滿足某些人的心理,把她們的嘴堵上,讓她們不要說看看不哭不鬧,心里肯定是情愿的很。”在她們看來,象是只有哭過鬧過的無奈才是真無奈。

我們的蓮菂姑娘,一不是思想品德高尚到點滴兒污漬不能聽;二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或許這樣不對,應該絕食抗議又摔又砸。這世上人有喜歡摔砸的人,也有蓮菂這樣的人。是以,她只是對著安暗示,打算下一次再多些暗示,視其情況,一里一里地暗示多。

安當然是不放在心上,他以前只覺得蓮菂有幾分小聰明,伶俐的時候討喜,伶俐過了的時候也添氣。今天聽過蓮菂對瓊枝的防范心,安只是含笑,對面這個丫頭讓人又心疼又憐惜,有時候傻話還有一大堆。比如對我說,房里丫頭們會侍候,可以不用想著她。

燭光下兩個人各自心事,蓮菂微微笑,笑微微。直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安和蓮菂才從各自的沉思中醒來。

畫角在外面回話小姑娘了。”話音剛落下來,外面就傳來留弟興高采烈地聲音姐,我了。”

安輕輕一曬,蓮菂趕快道留弟小呢。”她站起來走上兩步,留弟正好進來,進來也不看,先撲到懷里姑太太專請我一個人,我坐在首席上。”

“看你,在呢,”蓮菂拉著留弟給安請安,等留弟請安過站起身。蓮菂一面給她擦頭上的汗,一面慢慢告訴她有話進來說,不要在外面喊。”剛才安一曬,蓮菂心里明白,舉止向來安詳的他又要說我們是野人。

安看這兩個人坐下來,留弟靠著,對著安喜笑顏開姑太太讓我對有話說,”安還沒有說,蓮菂先板起臉,當著安的面道以后有話要先對說,聽過覺得可以,你才能說。”

“她小呢,”安聽出來蓮菂這話在同爭,把留弟收買得差不多的安順口就把蓮菂剛才說留弟小的話拿一用,再對著留弟道你只管說,不妨事。”

留弟還是仰起小臉兒對看看,安的眼眸也隨著在蓮菂面上轉上一轉,蓮菂只能道讓你說,你就說吧。”

“姑太太說,她雖然管著金銀鋪子,但是金銀鋪子和珠寶鋪子其實是相通的,多管一樣并不難。”留弟沒說以前,蓮菂就是話。現在聽到留弟果然如此地說出來,蓮菂只是抿一抿嘴唇,讓留弟來說能起作用。

安也是笑,但是他不是笑留弟稚氣,等留弟說過才道她再問你,你說我的話,我了。”然后安教訓留弟一句你該懂事些,看你,就懂事多了。”

被夸懂事的蓮菂也柔聲告訴留弟再有人讓你面前來,你就回他,的事情你不敢多,沒有?”

留弟被這幾句話說得垂下小腦袋我也不想說,姑太太給我首飾,又給我錢,我都沒有要。后來姑太太說,小姑娘小呢,說幾句就是不聽,也不會怪我。”一說出來就遇到也說不好,也說不對,在姑太太受過奉承的留弟這就垂頭沒精神。

“你小呢,都是讓別人指使糊涂的。”蓮菂這話一說出來,安聽著又刺心,不悅地看。這才明白也把安說進去的蓮菂趕快陪個笑臉兒我說的沒有。”

安瞥一眼,眼角掃到閣子上的沙漏,已經是一更以后。蓮菂也看,對安才是抱怨今天留弟的晚,自從住到這里,留弟比以前要稚氣地多,就是晚,聽說是答應的。”

“再住兩年,她還嬌氣呢。”安也還一句,抖抖衣襟正要站起來,又安坐著先道還有話要說嗎?不說我可真的走了。”

蓮菂掩口輕笑再有話再說,”然后推著留弟起來,也站起來準備送他。多了一個留弟,安欲語又止。

他想說的蓮菂撇著小嘴兒以后找,我我候得久。”安也笑著道可不是,以后你找我,我就晚些來。”

兩個人在這里又胡扯一句爭風,留弟聽不明白,就左看看再右看看。安再對留弟一笑,全不管蓮菂在面前道過年再上學,你要懂事些。要聽我的話,你的話,聽一半就行了。”

這樣交待過,安才走上一步。這一次畫角和藍橋很有眼色,看著行到房門才把門簾高打起來。安想到今天幾次三番地站起來坐下,又回身笑喚蓮菂菂姐兒,你再沒有話了吧?”

畫角和藍橋又尷尬起來,看著負手回身,姑娘凝眸似沉思狀,房中主仆幾人就這樣膠著一會兒,還是留弟不耐煩催促等著呢,還有話沒有?”

“這一會兒沒有話了,想聽,明兒請早,”蓮菂慢吞吞地道過時可是不候著。”安大樂,轉身走出房門,還不忘留下一句話我可真的要去了。”身后是留弟殷勤地聲音慢走。”

等門簾重新放下來,蓮菂對著留弟笑我們留弟多有禮。”留弟歡天喜地那是當然,方說,明年詩禮就學完了。”

蓮菂剛“嗤”地一聲笑,留弟又討好地道再學或許是孟子。姐,你說有道理的那一個。”留弟皺著小眉頭回想道富貴不認人,貧賤不能依。是這兩句嗎?”無錯不跳字。房中傳來蓮菂姑娘的哈哈大笑聲很對很對。”

畫角和藍橋面面相覷,陪著留弟一起的小楓笑瞇瞇姑娘今天喜歡,剛才來坐上半天,都說的是?”

房里又傳來留弟的嘿嘿笑聲,剛笑上兩句,就琢磨著這話味兒不對,留弟更是皺著眉富貴不認人,這是好道理?”蓮菂扶著她的小肩頭,看著她的小眉頭,在她耳邊悄聲道這個呀,不是道理,是家里的親戚們。”

想想七太太的事情,一個果然是謠言家里飛,蓮菂也弄明白,七老爺一家都是管家里的鋪子,拿家里的月銀,現在弄個一個鋪子,還是一樣的珠寶鋪子,要說這公私能分得清,任是誰也不會她。

從蓮菂房里出來的安,踏著月色往房中去。含著梅香的風清冷地吹得他衣袂飄動,也把他從心中的纏綿悱惻吹醒。在這清冷中,安問過,還是喜歡蓮菂,而且更喜歡她。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安就是梅香低聲念出來,然后唇邊是笑容。多情姬無情,偏是這樣我才覺得好,安暗笑,難道我還真的喜歡碎捋花打人。

正在暗笑,身邊傳來一聲嬌音。”冷月梅花下面,站著披一件暗黑色斗篷的瓊枝,因斗篷深暗,瓊枝的面容盈盈似有光澤,似地上積雪在月下泛光。

對著這膚色流光的的少女,安謹慎的露出笑容,原地站住腳并不進一步,和顏悅色地招呼她這么晚了,林姑娘為何還出來走動?”

瓊枝看到看,欠欠身子施禮道我聽到幾句閑話,想來對求證一下。”安看看身后,安步是從菂姐兒院門外就跟著身后,這一會兒就讓人看到,也不是單獨同瓊枝在一起。時時注意避嫌的安略一思忖道這里不是處,你隨我來。”

說過話后,安不緊不慢地前行,安步跟在他身后,瓊枝姑娘走路從來隨風婀娜,慢慢跟在后面。

回房里肯定是不行,讓丫頭們看到有閑話出來不好,再讓菂姐兒,那可恨的丫頭又要無事說出不中聽話來。安把瓊枝姑娘帶到書房院外,他先進來,命安步把燈芯挑亮,再讓當值的當車把院子里的瓊枝姑娘請進來。

兩個小廝退到門外,房里只有和瓊枝兩個人。安是肅然如對大賓,瓊枝姑娘因為是夜里,白天又聽到好消息,此時也算是能注意到避嫌二字,她偏著身子坐著,臉上一直是紅暈不斷。

“姑娘請說?”安先問出來,瓊枝這才低聲道聽說桑大人降了官,可是真的?”安不回話,而是反問一句這閑話從哪里聽來?”

瓊枝姑娘白天指天為誓,和蓮菂說的話要是背地里說出去,就不得好死。被安這樣一問,瓊枝局促地動動衣袖,只低頭道請先告訴我好嗎?”無錯不跳字。

“是真的,有一些事情他辦得不妥當,得罪了田公公,”提起來這件事情,安微有得色。建生祠桑大人還挖的第一鍬,挖出來一個五通來。這消息不脛而走,不是桑大人可以遮蓋得住的。

趨附田公公的人眾多,而且互相擠兌。這消息傳到田公公耳朵里,就變成桑大人選的風水不好,才有這個不吉利兆頭。田公公不喜歡,桑大人降職是肯定的事情。安微笑想起來今天去給劉知縣拜年,劉知縣單獨留下來,也是為著這件事情怕田公公再降禍,和大家商議過后,又同安單獨商議一回。

這話和面上笑容看在瓊枝眼里,她深信不疑是安做的手腳。上一次在這書房里,瓊枝姑娘親口聽到安把桑大人在本城不合適舉動和收受的賄賂一一說出來。瓊枝姑娘站起來雙膝給安跪下來大恩,此生難報。”

斜身避開的安站起來欠身子姑娘請起。”房中無人,安不肯走近些扶她。看著瓊枝姑娘在地上端端正正叩了頭,猶跪在地上不起道還有一事請海涵。”

“姑娘起來再說,”瓊枝姑娘不起,安就只側著身子站著,跪在地上的瓊枝姑娘含羞道我與宋姑娘情投意合,今天認了,這事情沒有事先問過,還請您多多包涵。”

安只是著急她不起來,聽她話說完,趕快道我們菂姐兒是個淘氣的人,你不怪她天天胡說八道就行了。”好容易看到瓊枝起來,安再加上一句菂姐兒野性子,她對著我都混說,你和她拜,聽到她再胡說,只管說她不要客氣。”

蓮菂胡說八道了,包括安老和安都清楚。瓊枝心中更清楚。她羞紅了臉對安應聲是。”再想想,這是在表白他的心思,瓊枝心中微動,羞赧地對著安看一眼。穿著嶄新拜年衣服的他站在面前,面白似外面積雪,目清如天上寒星。

這是一個正人君子,瓊枝回想自到這里來,他護持得周到。母女不僅是安居飽暖,而且在家里是正大光明的出來走動。換了任何人能做到這個樣子也算是周到。想到這里,瓊枝姑娘在心里很感念安。

瓊枝姑娘不來找安,安這幾天也要抽個空兒去看看林和她才是。恰好她來了,正好把要說的話都說清楚。話題正在說蓮菂,安就從蓮菂身上說起。

兩個人重新就坐,坐在書案后,瓊枝坐在離開幾步遠的水磨楠木椅子上,這距離聲音不高也能聽得到。安為謹慎依然是低聲姑娘不嫌菂姐兒愚笨,肯和她認,感謝姑娘的抬愛才是。”說到這里,安坐著拱一拱手。

瓊枝姑娘惶恐地道我和母親全仗著庇護,宋姑娘又和氣敦厚,蒙她不棄,我才大著膽子與她認下,又想到宋姑娘是的人,本應該先對稟過才是。不怪我自作主張就好,抬愛二字,我怎能當得起?”

也客套,瓊枝也客氣。安笑著聽瓊枝對蓮菂的評語,是和氣敦厚四個字,覺得這四個貼切的字虧她想得出來。要說菂姐兒賢淑,要說菂姐兒貞寧,這都不是她。倒是和氣敦厚還真的是她。

說和氣是個和氣人,就是對著不太和氣;說敦厚是個敦厚人,就是興災樂禍她也會。安忍不住一笑。收起來笑容以后再對瓊枝道姑娘在這里住著,和菂姐兒伴著玩耍最好。就是有一樣,我提姑娘一聲醒兒。今天的事情讓姑娘受委屈了,這是我家門不嚴。過這個年,我一力整頓家里,以后二門外的話不會再進到里面來。”

說到這里,安微微含笑女眷們以后,不許過問外面的事情。”瓊枝心里跳了一跳,再看安眉眼帶笑,眼中卻是認真的不行。對著這笑意,瓊枝只覺得無端碰上釘子,然后陪笑道那是當然,家家都是如此,哪有個女孩兒去打聽外面事情的道理。”

“姑娘這樣一說,我就放心了。就是菂姐兒說幾句不該說的話,你也休理她。”安帶笑說過,再對著瓊枝道這城里城門上也張著通緝榜文,影像年齡都在上面。凡是城里新來的人符合這年紀的,劉知縣都查過。”

瓊枝不安地再動動身子,看在眼里的安和藹地道這陣子風聲緊,等風聲,就派人送你們去西北,簡靖王爺上奏折討閹黨,他那里最安全。”說到這里,安噓唏道在我這里,委屈和姑娘不能守孝,我心里時時不安。老大人的骸骨不能入土,我心里更是不安。等過了年,風聲稍緩,選一個吉日,先安葬在我家的墳山上吧。”

把該說的話對著瓊枝一一地說過,安才讓她。看著她出去的背影,安淡淡,不是我要對你道辛苦,庇護你們的辛苦,遠遠不如這位姑娘時不時弄出件事情來讓人擔心。覺得膽子不小的安都覺得害怕。

梆敲二更的時候,安從書房里走出來,在廊下披上外袍,看冷月當空,月色灑灑飄下來。回房去的安對安步道讓幾個大管事的來見我。”這家里再不整頓秩序,安心想,我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第二天是年初二,姑太太一大早就起來,喊著家里一個小丫頭燒凈面水備禮物忙個不停,炕上的姑老爺聽著外面這樣忙亂,覺得睡得不安穩,拖著鞋走出來問妻子你忙活?”

“敏功,快起來。燕燕,別只是懶著不出來,快把你弟弟的衣服鞋子給他拿到床前去。”姑太太十二分之忙,來不及回話,喊著使喚著女兒。

燕燕沒有出來,先拋兩句話出來媽,他這么大小,不會拿嗎?再不然,給他快找個兒吧,我不耐煩侍候他。”

“你也起來,他也快著些兒,起個早兒去給老太爺老請安去。”姑太太罵女兒你就懶吧,以后嫁不到好人家。”

原先是掩著懷出來的姑老爺明白幾分,慢慢系著衣帶。看到妻子急匆匆地走進來,姑老爺道你急著去爭七太太的鋪子,也不用把孩子們都喊進來吧。這還是過年呢,女兒讓她多睡會兒,讓他歇一會兒。天天被你趕著去陪留弟小姑娘,這是哪一門子的小姑娘,我都看不在眼里。”

已經起來的程敏功在窗外聽到父親的話,直著嗓子問一句是宋姑娘的,昨兒晚上在咱們家里吃飯呢,父親這就忘了不成?”

燕燕也起來了,出來訓弟弟你天天和她玩,給她拿東拿西還花錢。讓媽給你街上買個大,以后你衣服鞋子也有人管,不用總是找我。我又不是你的丫頭。”

早上起來,姑太太家里先就是這么熱鬧。忙活一圈的姑太太看到也進來,女兒也梳洗過,這才算是安泰下來,對道管她哪一門子的小姑娘,她現在是個小姑娘,你看不上她,你也有能耐讓你女兒念書去。就是敏功,你有能耐給他專門請個在哪里?那個叫西席的,你請得來嗎?”無錯不跳字。

程敏功咧開嘴來笑,姑老爺是個屢試不第的秀才,也是笑西席就是,就是西席,家學里是方,都是從他手里開的蒙,這滿城里再請,再沒有好過他的,敏功在學里有學生一處伴著,可以相互提攜著上進,在家里單請一個,又花錢又不好。”

姑太太對著女兒道看看你爹,這就又花錢又不好了。昨天我請留弟小姑娘家里吃飯,你擺不完的酸臉色。我請她吃飯,不也是為著敏功以后在學里,方能高看一眼;以后鋪子上有管事的位空出來,你也可以幫個忙吧,天天吃飽了守著你的那個破書店,成天價念子曰詩云的,也沒有見子曰詩云來照顧你生意。”

程敏功和燕燕一起笑起來,看到父親不喜歡,燕燕先避出去我去幫著擺早飯,”再拉著弟弟也去你也來幫忙。”

一兒一女避出去,姑老爺才擺擺臉色道當著兒女們,我不好對你擺臉色。你這婦道人家懂,昨天不是我擺臉色,要讀書者為高,士農工商,農耕者排在其次,我雖然沒有中舉,也好歹進過學。你讓我對著一個裙帶攀附的佃農小姑娘和和氣氣,這叫壞了規矩。”

“去你的規矩吧,一天三個飽一個倒最重要,按你那規矩,我們生意人還排在最后呢,你以后別上我的床,別穿我做的衣,”姑太太一聽這些話就要笑罵,對著姑老爺氣黃了的臉,姑太太更是道看看你那臉色,跟馬棚里墊就的黃土一個顏色。要是沒有我,就你那破書店,能把你守成面如菜色。你是要當窮措大,還是要當管事的?”

“我就是想當,哪里就有,”姑老爺話一出口,看到姑太太的笑容,趕快改口道七太太那鋪子不成,你管的是金銀鋪子,她管的是珠寶鋪子,隔行如隔山,就是我當這個管事的,你也幫不了我。”

姑太太只是笑容滿面撮著姑老爺換衣服你肯去就行,肯當上這個管事的就行,珠寶和金銀從來不分家。有些鑲了珠寶的金銀首飾也在我鋪子里,有一些新式樣的金首飾也在七太太那里。”姑太太不無諷刺就是以前少見到,最近七太太突然暈了頭,又都交了公。”

對于妻子這樣的爽利話,姑老爺也笑起來,多年夫妻,姑太太這些話聽了足有一輩子。姑老爺好笑從年青的時候,你就同七太太不和睦,如今是你看笑話的時候到了。不過我還是提醒著你,你對那房里人,還是離遠些。免得以后成親,你要后悔巴結了人。”

“我我都,但是今天不行,喜歡她一天,我就巴結她一天。再說我巴結她不是你勸著的。”姑太太想想宋姑娘昨天的穿戴,對姑老爺道以前我那樣象是不好,鋪子里今年新的金簪子,那式樣兒都是難挑的,昨天我看得清楚,她一個人頭上就戴了三根。”

“那她也不怕墜得慌,”姑老爺一聽姑太太羨慕別人富貴,就要刺上一句。姑太太笑話他金子是好成色,一根不過一兩重,有墜得慌的,價兒賣得高,是鋪子里師傅手藝好,那上面刻的福神衣服,拔絲一樣的手藝,這樣一兩金子賣出去,倒值得幾兩金子的錢。”

姑老爺決定閉上嘴,腦子里只想著的小書店,別人都說冷清,獨我覺得幽靜。姑老爺閉上嘴,姑太太沒閑著,她喃喃道一個師傅一天只能做一根,這式樣是新式樣,多少人下了訂銀訂這簪子,等著求一根也行。宋姑娘一個頭上就戴了三根,真是虧她也不覺得墜得慌。”

燕燕和程敏功在房外聽著笑,燕燕悄聲問弟弟媽是不是讓你喜歡留弟小姑娘,你要學學父親,要娶也不娶姨娘的娘家人;再說你要是饒幸中了舉,可以挑一個有錢的,留弟小姑娘,你陪她玩一會兒就算了。”

“學父親?”程敏功搔搔頭問學父親就娶母親這樣愛嘮叨的人,”燕燕剛要笑,程敏功再對著道不然就是象這樣性子不好,又不早起的人?”

燕燕尖叫一聲媽,你聽弟弟嘴里胡說的是?”姑太太姑老爺一起走出來,看到程敏功嘻笑著跑開,而女兒燕燕站在廊下跺腳不依媽,你快打他。”

兒女們勸好,只想著早去搶差事的姑太太匆匆催促用過早飯,讓姑老爺外面雇轎子,和女兒燕燕坐上轎子。姑老爺和程敏功是步行隨轎一起到安家來。

在門口下轎進來,姑太太對著家人又是一通交待一會兒給老太爺老請了安,我和你父親在老房里,燕燕去看宋姑娘去,你別噘嘴,要是她在房里,你正好找說陪她。”

看到女兒回嗔為喜,姑太太再看看,程敏功給母親看看口袋里的鞭炮我給老太爺老請了安,就去那里請安,帶留弟出去玩。”

“對了對了,只有你是個好孩子。”姑太太夸過,對著不滿的道你甭,女孩子和男孩子一起出去,再閑話,吃虧的也不是咱們家敏功,這算盤我打得準。”

姑老爺只能點頭你是女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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