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侍低垂著頭,在淑貴妃宛若發怒母獸一般的眼神注視下,甚至連個不字也不敢說。
看到小內侍恨不能落荒而逃的模樣,淑貴妃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待這么多時日的焦灼,和被景鴻帝欺騙了的怒氣一同翻涌上來,在心內激蕩著無處發泄,淑貴妃抬手就將桌上的茶碗砸在小內侍的身上。
“狗奴才,你
啞巴了?看本宮會吃了你!”
小內侍吃痛,卻不敢叫嚷,只跪下叩頭道:“回娘娘,今日還是沒有好消息,皇上那里也不準旁人去問,奴婢想盡辦法,也沒打探出細節。”
“要你有何用?”淑貴妃憤怒之下蹭地起身,奔到小內侍跟前狠狠踹了他兩腳。
小內侍只能咬牙生生受著,疼得眼淚也不敢掉下來,違背了宮規,淑貴妃便更有理由處置他了。
就在這時,外頭有宮人回話:“
回娘娘,六殿下來了。”
話音方落,六皇子已面沉似水的進了永安宮正殿。
淑貴妃原本抬起來要踹下去的腳,便在六皇子的視線中又收了回來。
“母妃這是做什么?”六皇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淑貴妃,眼神中仿佛蘊含嘲諷。
淑貴妃卻根本沒心思理會這些,兩步上前拉住六皇子的手:“律兒,
你可知道你父皇的所作所為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先前承諾過咱們的那些事,他都不打算認了嗎?”
六皇子看了一眼妝容jing致,卻已完全亂了分寸的淑貴妃,
轉而一揮手。
屋內戰戰兢兢的宮人們忙行禮,魚貫退了下去。
淑貴妃這才意識到,剛才她竟在宮人的跟前如此失態。
“律兒……”
六皇子撩起袍擺大馬金刀的坐下,淡淡道:“母妃這是怎么了,怎得連分寸都忘了?平日里母妃不是總教導兒子,遇事要穩重嗎?
淑貴妃這會子哪里還有心情與六皇子說這些,疾言厲色地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皇子嗤笑了一聲:“父皇是卸磨殺驢了,他得了長生方,往后能長生不老了,你說,他還需要立太子嗎?”
長生不老了,還需要太子嗎?當然不需要了!從前為了讓皇朝能得以繼續,景鴻帝需要顧及的太多,但現在卻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可,可他不需要太子,皇后總該要的呀!”
淑貴妃愣神片刻,忽然反應過來,“他答應了要立我為皇后的,
否則我當時怎會允許讓蕭煦那個狗雜種做上大皇子?”
六皇子聽聞淑貴妃刺眼,
不由得輕輕嗤笑,他素來知道自己在母妃的心目中是個什么地位,如今有了大事,他的母妃心里還是只有她自己。
“您若做皇后,也不在乎兒子做不字太子是嗎?”
淑貴妃被問得臉上表情一僵:“母妃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感慨,你父皇怎能如此翻臉無情……”
“兒子不得不告訴您一句實話,
”六皇子站起身,背脊挺直地緩緩往殿外走去,輕飄飄地道:“父皇從前被蔡家掣肘太多,眼下他沒有了顧及
,正是要大刀闊斧大展身手的時候,他若不肯封我為太子,也必定不會封你為皇后,父皇怎么可能再讓蔡家相關的人站起來?”
淑貴妃腦子里“嗡”的一聲,
一直不明白的事,現在卻仿佛撥開了一片迷霧,終于看清楚了。
原來如此。
原來才家是被利用盡了!
說不定當初蕭煦去屠殺蔡家的人,皇上心里還是歡喜的,總算能夠減除掉蔡家的一些羽翼了。
不,更有甚者,
蕭煦就是皇上指使的!否則皇上那樣一個無情之人,怎會偏幫著蕭煦和楚君瀾?
淑貴妃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并不知六皇子離去時那詭異的表情和嗜血的眼神。
窗外陰云密布,
黑云沉甸甸地壓在淮京上空,儼然一場暴雨將至了。
“如兒,到娘這里來。”楚君瀾
側身坐在鐘粹宮寢殿的拔步床上,將如升放在蕭煦懷里,自己拍著手哄著兒子往自己的跟前爬。
如升如今jing力旺盛,登騰這小短腿,扭著小屁股,能爬許久都不累
,聽見楚君瀾的聲音,小孩咯咯地笑著就往楚君瀾面前爬。
“好孩子,真聰明。”楚君瀾心疼兒子,如升爬了一半,就被她一把抱起來撈進懷里。
如升摟著楚君瀾的脖子,歡快的笑聲傳出很遠去,就連外間伺候的宮人們聽見孩子的笑聲,都覺得壓在鐘粹宮的緊迫氣氛松緩了一些。
正當這時,
鐘粹宮的大門被重重的撞響,小內侍們不明所以,剛落了門閂,大門就“轟”的被推開,一名黑衣人和帶著一群內侍,健步如飛地直沖了進來。
“你們是什么人!”
“做什么……哎呀!”
楚君瀾抱著如升,聽著外頭雞飛狗跳,便與蕭煦對視了一眼,蕭煦剛想坐起身,楚君瀾就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依舊躺著,抱著孩子走了出去。
來人此時正闖進寢宮,楚君瀾就見為首的黑衣人還是個熟人,正是當日監督六皇子剖開二皇子的肚腹取長生珠的那個人,名叫狄震的。
楚君瀾蹙眉道:“這是何意?”
狄震沉著臉,聲音強硬地道:“大皇子妃,快隨我去救皇上!”
難道景鴻帝出事了?
楚君瀾這幾天沒出去,也知道外界的消息,蔡家和六皇子恐怕已經被景鴻帝給逼急了。
或許這些人真如她設計中的那般,狗急跳墻了?
心里千回百轉,不過眨眼之間,楚君瀾神色奄奄的,心灰意冷地哄著如升,搖頭道:“您太高看我了,我不過是個婦人罷了,如今只想著照看孩子,哪里有能耐救皇上?不論是瞧上我的武功,還是瞧上我的醫術,我這會子都是有心無力了。
狄震聞言,臉色更加陰沉,冷聲道:“你是醫仙傳人,此時只有你能做到,”看了一眼楚君瀾懷里可愛的嬰孩,又道,“你若不去,今日就與你的兒子,你的夫婿一同死在這里。
也算為皇上盡忠了。”
楚君瀾沉下臉,面無表情地看著狄震。
狄震則是抬手吩咐身后的內侍。
這些內侍只氣質上就與尋常的內侍不同,顯然都是練過的。楚君瀾懷里的如升似乎感受到氣場的變化,被嚇得哼唧著哭了起來。
怕兒子受傷,楚君瀾忙哄著如升,將他交給身后的海棠,無奈道:“你們何苦威脅我一個婦人?罷了,我這就隨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