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司馴鳳攻略

第93章 訂婚阿靳

第一束熹光升冉,我從寒夜中猝然驚醒,遠望逝川和流光,果然是飄忽不相待,大勢已去,情愛壽終。

災難意料而來,我私自調兵離開三關,觸犯軍規,剝奪帥位,元帥由蕭尚書接任,我幽閉南封境思過。

我知道一定是爹娘求情,不然我免不了皮肉之苦,萬幸的是,六界都知道了我和他的私情,小幺洲主動派使臣去西澤取消聯姻,聽說是嫡公主自己的意思。

我面壁之余,喜極而泣,直到那夜爹爹從九重天趕回來,給我一拳重擊,我以為他是來救我出去的,豈料他降臨牢中,是替湘陽大帝來問罪的,大罵我一通。

我跪在他面前,裝作悔恨抹淚,他果然心疼皺眉,幫我摘去鬢發的虱子,柔聲道:“爹娘知道你受苦了,望星城賑災之事,讓西澤分心不少,這是你的功勞……”

呵呵……誰又知道我付出多慘烈的代價,我看著雙手仿佛沾滿鮮血,這是我永遠都贖不清的罪業啊……

“記得爹爹說過的么?要給你配個好夫婿,讓你過上相夫教子的安穩日子,如今正是時候,也好平反你的閨譽,省得外頭百姓揪著你和西澤神司的事不放……”

我凄然搖頭,嘶啞道:“不必了,我此生不嫁。”

牢中光影昏暗,唯有窗柵一輪圓月明亮,他語重心長道:“是叔均神的獨子迦蘭靳,你當初還幫過他呢,我們兩家一直交情深厚,你嫁過去是不會受委屈的。”

我疲憊闔目,靠在鐵欄上,一個字都不想聽。

“他比姓白的年輕貌美,生母還是西天的銀蟬子,那可是佛祖門生,這家世也沒得挑罷?就是比你年幼,但也是值得托付的好郎君,怎么樣?心動了么?”

“爹爹……”我揩去眼角淚漬,轉過臉來,“我嫁去濟河云宮,你和娘親欠叔均神的錢想必也不用還了罷……”

他理所應當道:“親家之間哪有斤斤計較的,何況濟河云宮富裕,你嫁給迦蘭靳,就是當家主母。”

阿靳確實很好,可我此生非那人不嫁,絕不應允,爹爹慍怒道:“你做出這么丟人現眼的事來,試問除了迦蘭靳,還有誰敢娶你?多說無益,下月成親!”

我拖起啷當作響的鐐銬,伏跪著向他叩首,生無可戀道:“女兒知道給爹娘蒙羞了,爹娘不必著急將女兒嫁出去,以堵眾人之口,女兒甘愿自戕謝罪。”

他暴怒扇我一掌,“你能耐了,學會以死相逼了?”

我靜靜揩去唇角血跡,看著隨風亂走的蓬草,塵沙吹迷我的眼睛,我卻流不出一滴淚,喉間痛得厲害。

他顫指對著我,斥罵道:“那你就跪死我面前!”

獄卒聽命將我拖出來,像拖塊破布,我被棄在厚厚的雪地上受凍,仰望著天邊寒星,明月照徹千家萬戶,不知此刻,他在月下做什么?可有一剎那想念我?

眼前是鋪天蓋地的白,純凈不染纖塵,凍僵的痛苦不再痛苦,心里只剩解脫的寧靜,遠處萬家燈火溫馨,我憧憬那種平凡的幸福,盼來世能和良人相安到老……

眼睫落滿霜花,我微笑著緩緩栽倒,淚眼中浮現他的幻影,他的烈紅袍裾迎風飄擺,跋涉著遙遠的路途,卻永遠也走不近,他朝我溫柔一笑,似火炬灼熱。

我向他伸出僵硬的手指,緩緩蜷曲垂落,闔目沉陷永遠的黑暗中,希望這回不再醒來,不必受世事疾苦,不必受天意捉弄……再舍不得他,也甘愿參商永離。

事與愿違,我經歷一場高燒醒來,眼睛紅腫酸澀,床邊有人注視著我,朦朧的剪影那么熟悉,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握住他的手,害怕他再度離去。

他俯身觀察我,袖間盈滿伽藍佛香,我細細看他,這張面孔又熟悉又陌生,他低低開口:“你受苦了。”

“阿靳……”我艱難地伸手,他將我的手貼在他臉上從眉骨描摹到下頜,五官深邃剛毅,但并不是他……

“阿姐,是我。”他低笑著,還像個純稚的孩子。

“百年未見,你竟長這么大了……”我不禁母性泛濫,慈愛地端詳他的模樣,默默感慨歲月變遷的厲害。

“所以。”他露出兩顆狡黠的虎牙,“我來娶你。”

他象牙色的皮膚,在陽光中潤澤流暢,碧瞳瞇著,像狡獪的成年狐,唇畔酒窩深陷,這樣的美貌,是那人年輕時也稍遜一籌的,可是他一本正經說要娶我……

我忍不住發笑,他較真道:“是我長得不夠俊么?”

我只好憋住,拍拍他的肩膀,“阿姐已經過了知慕少郎的年紀,而你還青春正盛,該找個同齡人成親。”

他緩緩逼近我,陰影將我籠罩,痞笑道:“可阿靳迷戀皮相,上天入地都找不到比阿姐更美的女子,阿姐當年既然撩我情竇初開,如今嘛……就要負責到底!”

“色即是空,阿姐總有一日會年華老去紅顏遲暮,你還年輕著,你總會遇到比我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瞇起眼冷笑:“我比他年輕貌美,怎么不見阿姐移情?你和他陣營敵對,再無可能,你還不愿醒么?”

剎那間心如蝎蟄,我茫然環顧四周,忍住熱淚。

他趕緊握住我的雙手,眼神焦灼,懊悔道:“我并非有意惹你傷心,你可記得當年佳頌夫人為我們算命?同鄉之誼故有夫妻之緣,這就是注定的姻緣命數。”

我記得……我記得還有后半句,除非他主動放棄,否則我是一定要嫁給他的,我偏開臉,疲憊嘆息。

“你我在沙蜃相遇,這是佛祖的旨意,我回到九重天等你這么多年,都是因果的造化……”他握緊我的手。

天意拆散我和主君決裂,賜給我一個形似他的阿靳補償我么?我和他是孽情無果,和他卻是金玉良緣。

或許若干年后,我相夫教子之時,想起白清偃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許等到我垂老之時,兒女繞膝子孫滿堂,只做故事笑談,悔恨當年的愚蠢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