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生香

二百二十四 失眠

二百二十四失眠

不就是嫁個人嗎……有什么大不了……

阿青在心里這么默念著,又翻了一個身。

睡不著的時候硬躺著,一點兒都不覺得舒服,反而全身骨頭都覺得硌得慌。

實在睡不著,她只好坐起來。

這都幾天了?好象從差不多月初開始,她就睡不太好。以前她可不會這樣,很少有夜間輾轉反側的時候。

再過兩天就是出嫁的日子了,要是睡不好,到時候臉色看起來會很難看的。今天白天她對著鏡子仔細找,倒是沒有看見黑眼圈,也有可能是銅鏡本來就照不太清楚的原因。

越是想睡,越是睡不著,白天也無精打采的,怕影響晚上睡眠,白天她也不敢午睡了。

晚上上床之前她還特意喝了一點牛乳,又用了一點蓮子羹,用熱水泡了腳……可是等到躺下來了,睡意仍舊遲遲不來造訪。

屋里很多東西都已經收拾裝箱,有一部分已經先運到安郡王府去了。原來多寶格擺的滿滿當當的,現在好幾樣都已經不在原處。

“姑娘?”珊瑚今天在外間上夜,聽著屋里的動靜,端著燈走進來。

她剛才臥下連短襖都沒有脫,因為桃葉今天和她提了一句,讓她上夜的時候留心些。

桃葉跟她說:“姑娘這幾天都沒睡好。”

珊瑚雖然晚上沒上夜,可是白天姑娘精神不振她是看在眼里的。

姑娘為什么睡不好?珊瑚自打來到姑娘身邊就察覺到她是個十分沉穩的人,很少因為什么事情發怒發愁。

可是再沉穩的姑娘,面臨馬上要出嫁的緊要時刻,那心里肯定很忐忑。

其實緊張不止是姑娘一個人,夫人這些天也有些失常,已經檢查過的禮單和客人名單,交給唐媽媽了之后不放心,生怕有所疏汛,又拿回來再看一次。偏偏小石頭在旁邊玩,揪著禮單的一角。嘶拉一聲就給扯成了兩半。

吳嬸氣的抓他過來啪啪啪就打了好幾下屁股,小石頭放聲大哭,阿青趕緊過去抱起他。哄了半天也沒有哄好,后來還是小山來了,帶著弟弟到大門口街邊去玩了一會兒,他才破涕為笑了。

以前小石頭也沒這么皮。而就算他闖了禍,這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

主要是,大家都對即將到來的喜事太緊張了。

這些天吳嬸對兒子難免有些怠慢,小孩子很敏感,自然想博得家人更多關注。阿青聽桃枝說,剛才吳嬸在看禮單。小石頭在一旁哎哎的叫了好幾聲吳嬸不理他。只顧看著禮單,小石頭就去揪禮單去了。不知道他是對娘手里的這個東西好奇,還是想讓娘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來,總之禍就是這么闖下的。

阿青很不安,為了她的事,家里人都繃的緊緊的,吳嬸都上火了,嘴角沖了個泡,桃枝服侍她一天三回的抹藥膏。也沒有見消下去。

“姑娘要不要喝水?”

“不用了。”

阿青想,難道真得找張伯討點助眠的藥?這話怎么說得出口呢?

當然張伯不會取笑她,但阿青自己面子抹不開啊。

“那,姑娘瞧會兒書?”

阿青也無奈:“好吧。你把燈留下,你去睡吧。”

珊瑚取了兩本阿青常看的書來,但并沒有按阿青說的去睡,倒是把錦墩移了過來,在阿青床前坐下:“其實我也睡不著,陪姑娘坐一會兒吧。”

“啊?”阿青意外地問:“你也睡不著?”

“是啊。”珊瑚輕聲說:“要走了,覺得舍不得。”

阿青看著珊瑚在燭光下顯得柔和清秀的面容。就象突然被人揭開了蒙在眼上的布一樣,這才看到了眼前的真實。

要離開家的不止她一個人。桃葉和桃核、珊瑚和琥珀姐妹倆是必定要跟她一起去的。除了她們,還有兩戶陪房,四個小丫頭。這些人都算是她陪嫁的一部分,從此后的生死榮辱都系托在她的身上了。

阿青覺得不安,珊瑚她們肯定也一樣。

都要離開熟悉的環境,去適應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如果自己覺得前途茫茫,珊瑚她們做為陪嫁丫鬟,一定也會覺得不安。

珊瑚借著燈亮把襖子穿好,系好系:“老爺和夫人待人寬容,我們從被賣進來,也沒受過什么打罵,也沒有吃過什么苦頭。現在突然要去郡王府了,心里也覺得挺不踏實的。不知道郡王府待下人規矩是不是很嚴,在那邊吃、穿、住的怎么樣,還怕那邊的人會欺生。姑娘也知道,我跟玉玲和玉湖挺要好的,等到一分開了,只怕想見一面都不容易了,也不能象現在這樣天天在一起說說笑笑,親親熱熱的……怕的事情多著呢,奴婢這幾天都吃不香,也睡不踏實。”

都一樣。

珊瑚的擔憂,阿青全都能懂。

這些擔憂她也都有。

舍不得家人,對未來要生活的婆家有恐懼和擔心。

可是比起珊瑚她們,阿青還有另一重擔憂。

她和李思諶,能過得好嗎?

他現在對她很好,她心里也慢慢有了他。可是做夫妻,共同生活,不是兩情相悅那么簡單的事。上輩子阿青就聽人說過,相處比相愛還要困難。相愛的時候兩個人都是盲目的,對一些問題視而不見,因為愛可以掩蓋一切不足。可是一旦在一起生活了,兩個人來自完全不同的家庭,習慣、性格都不一樣,在一起生活必然會有磕磕絆絆——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他現在喜歡她,可是這喜歡,會不會是三年五載就消失呢?他會不會象其他人一樣,也會把目光漸漸轉移到其他女人的身上?

到時候,她怎么辦?是故做大度,還是堅決反對?

那樣的話夫妻說不定會形同陌路。

在這時代又不能離婚,兩個人就算彼此厭倦了,也只能痛苦的繼續下去,同床異夢,甚至反目成仇,都還是要繼續做夫妻。

“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珊瑚輕聲說:“姑娘也知道,我們姐妹被一次又一次轉賣。每賣一次。際遇好象還不如上一次。上一次再被賣到牙婆手里的時候,我們倆都怕得要死。琥珀聽了別人的恐嚇,生怕我們真的被賣到不堪的地方。真要那樣。還不如死了算了。我把偷偷藏起來的錢拿了給劉牙婆,百般討好她,希望她給我們姐妹找個好些的人家。只要她手下超生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下半輩子永遠感激她。幸好我們運氣不壞。劉牙婆良心未泯,沒有貪著多得幾兩身價銀,真把我們賣到煙花之地。我們進了府,又得以服侍小姐,日子過的安穩太平。”

“雖然這次又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了,可是總不會比以前更糟糕的。”珊瑚說:“姑娘不是狠心的主子。我和琥珀用心服侍。小心為人,將來一定有我們姐妹的著落。這么一想,奴婢心里就踏實多了。”

是啊,阿青想,她的處境怎么也得比珊瑚和琥珀她們這些丫頭也好。

她們的命運更加坎坷,可是在困境里頭依舊不放棄希望和努力。只要用心經營,總會走出一條路來的。珊瑚在人牙子手里頭假如不做努力而是隨波逐流,那也許今天她和琥珀就不會在吳家了。

她怎么也比珊瑚姐妹要強多了,強得多。

她還有真心關愛她的父母兄弟呢。吳叔吳嬸是不用說,連小山的用心,阿青也是看在眼里的。小山為了她出閣的事,特意請了假,要一直送她嫁出去了才會再離家。這些日子他跑前跑后的,沒少出力,幫了吳叔吳嬸不少的忙。

這個弟弟從不懂事的頑童,一天天長大變成可以依靠的大人了。

門上忽然傳來輕輕的敲叩聲:“姑娘睡了嗎?”

珊瑚詫異的轉過頭:“這聽著象是玉玲?”

阿青聽著也象玉玲。

不過都這么晚了,她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珊瑚連忙輕聲應了一聲:“是玉玲嗎?”一面起身去應門。

外頭來的就是玉玲,珊瑚給她開了門。玉玲把燈籠放在門口,探頭看看里間:“夫人讓我來看看姑娘睡著了沒有。”

阿青在里屋問了聲:“娘還沒有睡嗎?”

玉玲進里屋來回話:“夫人本來已經睡下了,可是沒睡實,又起來了,打發我來看看姑娘這邊。我看著姑娘窗子還透亮,所以過來問一句。”

原來吳嬸也睡不著。

也是……吳嬸的擔憂一點都不比她要少。阿青為自己擔心,吳嬸則是為她擔心。

她想了想:“那我去娘那兒。”

阿青披皮下床,珊瑚趕緊過來伺候。

“姑娘,外頭還冷,晚上風大,多穿一件吧。”

阿青點點頭,順著她的意思把斗篷系好。

珊瑚也取了燈籠點亮,和玉玲一起陪著阿青去了吳嬸的正屋。

到了門前,阿青轉頭吩咐她:“你回去睡吧,我今晚就在正屋睡了。”

珊瑚低頭應了一聲是。

吳嬸在屋里已經聽見阿青的聲音了,趿著鞋掀起簾子來:“你怎么過來了?”

“我一個睡不著,我要跟娘一塊兒睡。”

反正吳叔不在家,她在吳嬸這兒又不是沒睡過。

小石頭讓乳娘帶著睡了,,吳嬸拉著阿青進了里屋,看她頭發散著,就知道她上已經躺下了又起來的。

“你這孩子也太不當心了,都睡下了怎么還過來?要是著了涼,看你怎么出嫁?”

吳嬸趕緊讓阿青上床鉆被窩,又讓桃枝倒熱茶來。

“我不渴,也不冷。”阿青抱著被子坐在床頭:“娘你也上來吧,咱倆說說話。”

吳嬸還是堅持讓桃枝端了杯白水進來,讓阿青趁著熱喝下去。

阿青沒辦法,吹著氣,小口小口的把水喝了,吳嬸這才安心,也褪了鞋上床躺下。

娘倆都不困,吳嬸問阿青:“這幾天看你都沒什么精神,我叫桃葉來問過,她說你過了三更都還在翻身,可是一夜里總睡的不踏實。”

“嗯……睡不著。”

吳嬸握著她的手:“害怕了是不是?不要緊的,是女人都得有這一天,沒什么好怕的。”

雖然吳嬸也舍不得女兒,心里也很不安,可是現在她總得安慰阿青,讓她心里踏實下來才行。

“李世子的為人,咱們都知道,不是那種輕薄無行的紈绔子弟。他一表人才,在京里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夫婿啊。再說這門親事又是他向皇上求來的,這樣的風光,旁人更是想都不敢想。你只管放寬心,不要多想。你想想啊,圣上下旨賜的婚,他將來一定不能虧待了你,郡王府的人也不能對你不客氣,要不然,不就是掃了圣上的面子嗎?”

阿青微笑著說:“圣上一年到頭多少大事要辦,才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呢。”

“凈胡說。就算圣上不在意,可是底下的人怎么能夠做這種怠慢之舉呢?我可已經打聽過了,給你收拾的院子,是郡王府里最大最好的院子了。下定禮的時候不是請了好幾位王妃、國公夫來撐場面嗎?這門親事他們家也里很重視的,為了這個臉面,也不敢慢待你。”

吳嬸現在都撿著好話來說,阿青抿嘴笑:“娘還打聽郡王府的事情了?”

“能不打聽嗎?”

雖然吳嬸也舍不得女兒,心里也很不安,可是現在她總得安慰阿青,讓她心里踏實下來才行。

“李世子的為人,咱們都知道,不是那種輕薄無行的紈绔子弟。他一表人才,在京里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夫婿啊。再說這門親事又是他向皇上求來的,這樣的風光,旁人更是想都不敢想。你只管放寬心,不要多想。你想想啊,圣上下旨賜的婚,他將來一定不能虧待了你,郡王府的人也不能對你不客氣,要不然,不就是掃了圣上的面子嗎?”

阿青微笑著說:“圣上一年到頭多少大事要辦,才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呢。”

“凈胡說。就算圣上不在意,可是底下的人怎么能夠做這種怠慢之舉呢?我可已經打聽過了,給你收拾的院子,是郡王府里最大最好的院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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