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第二百五零章:萬象橫生,一人從之(二七)

洛子嬰無端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抬起雙手,安撫道“小高公子,嬰當真是來助你的,你切莫要誤會了。”

小高已不再發一言,洛子嬰感覺到凜冽的寒意,立馬高聲喊道“小高公子,嬰可助你二人安然離去。”

籠罩在身上的寒意瞬間消失無影,洛子嬰長舒一氣,輕拭著頭上的冷汗,而小高則是不發一言的望著他。

洛子嬰便明白了,若他再不拿出誠意來,小高不止不會信任他,甚至會痛下殺手,不會給任何人傷害酒樓里那位姑娘的機會。

因此洛子嬰問道“小高公子,可否與嬰尋一僻靜處詳談也。”小高在端詳其話中真假,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止是到了地方之后,洛子嬰兩股戰戰,懷疑自家方才是否與言之有誤,否則他說的乃是僻靜之處,為何小高帶他來的則是渺無人煙,甚是荒涼的山頂崖邊。

洛子嬰絲毫不會懷疑,若是他有一句答得不對,便會慘遭毒手,因為小高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寫著自己的打算。

頂著列列山風,洛子嬰決定順從心意,他道“小高公子,子嬰自認是因你的琴聲,從而對你產生了結交的興趣,并無他想。”

自打洛子嬰提過酒樓中的那位姑娘,小高便再未開口過,儼然是洛子嬰一人個的獨角戲。此時聽聞洛子嬰對自家的琴聲起了興致,亦無半分動容。

見對方絲毫不放松的心神,洛子嬰只得一步步來,他道“小高公子,旁人如此稱呼于你,嬰亦不再探聽你的名姓。”

“止是見你生活并非拮據之人,三旬一次的彈唱,足夠你換取不少的銀錢,又固執的待在仙留樓中,定是有所圖。”

“嬰觀你對那姑娘的情意,便明白所圖在何處。仙留樓向來是文人雅士喝酒解悶的好去處,止不過樓中所需銀錢極多,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因此樓中出色的姑娘、樂師,身價亦是極高的,若是為其贖身,所耗費的亦非常人所能負擔也。”

雖然小高的神色大致無甚變化,但是洛子嬰還是捕捉到小高的一絲緊繃。遂帶著幾分得色,道“因此嬰想助小高公子心悅的姑娘贖身,至于你二人之后,想在洛國落腳亦可,遠走他鄉同樣是你們的自由,嬰絕不阻攔。”

小高如同冰凍三尺的雪,此時方有一絲融化的跡象,他問道“無事不登三寶之殿,子嬰公子有甚條件,說出來罷,便是想為你鏟除異己,亦可。”

語帶森然,洛子嬰不知曉他的異已會如何,此刻的他只擔心自家今日便會交待在此處了,時不時的感受一番,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濃烈殺意及森森寒意,不知其年紀輕輕的為何便如此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仿佛是為了揮退周邊纏繞的寒涼,洛子嬰做了一件極為蠢鈍的事,他將手中折扇打開,拼命搖了兩下,凍得一個哆嗦。

洛子嬰勉強笑道“小高公子,子嬰只一個條件也,可否再彈一次,今日你在仙留樓的曲子,如何?”

小高詫異的望了一眼洛子嬰,對方繞了如此大的一圈,愿窮別人幾世也賺不來的銀錢,只為了再聽他彈一回曲子。

此人不是個傻的,便是不知人間疾苦啊。止是瞧著其人似是滿心愁苦的模樣,又好似兩者皆不沾,當真是個怪人也。

想不通的小高就地盤坐,將伏羲橫在雙膝上,說道“子嬰公子,此曲乃是小高隨心而就,無甚出彩。你愿助小高,小高便欠你一份人情,將來但有所需,定不推辭。此曲便算作是你我結識的贈禮罷。”

言罷,小高凝神靜氣,雙指在弦上翻飛,輕攏慢捻抹復挑,一曲終了,洛子嬰仍沉浸在其中。遠離喧囂出來的琴音,更顯純粹,由表及里,令人通體舒暢。

大開大合伸展幾回,洛子嬰滿足的呼出一口濁氣,融在山間里,欲與小高說道兩句方才聽琴的感慨,回頭卻發現,小高不知何時已無蹤影。

洛子嬰搖了搖頭,嘀咕道“也不怕我洛子嬰出而反爾,就這般放心的離去了。”言語間行至方才小高所處的位置之時,低垂著頭的洛子嬰發現地上有字。

見字如見其人,地上的字,迅疾如風,字里行間盡是刀光與劍影,無須多問,便知乃是小高所留,不過三字,如觀一場武林盛斗。

高漸離,倒是一個好名字。洛子嬰如是想道,便看在名字的份上,勉強幫他一回罷,然忘卻先前聽曲的事。

翌日,洛子嬰便遣從人,拿了銀錢將那仙留樓里的那位姑娘贖了出來,從人辦妥回稟之后,方才知曉,那位姑娘的名姓,喚作姬如雪。

單從名姓來說,二人便是極為相配的,一位漸離,一位白如雪。洛子嬰暗戳戳的想道。

自打為姬如雪贖身之后,仙留樓便再也未曾見過二人的身影,洛子嬰的生活又恢復成了往昔模樣。

日日臨窗而坐,絲毫不管洛國朝臣恨其不急的心思。打量著窗外的風景,洛子嬰伸手去摸索幾案上的酒壺,酒壺如有千金,紋絲不動。

洛子嬰收回目光,轉向幾案,發現幾案對面不知何時落座了一人,見他轉過身來,遂摘下了頭上的斗笠,竟是高漸離。

堪稱巨大的驚喜,洛子嬰慌不迭的問道“漸離公子甚時回來的?”

高漸離回道“安頓好如雪便回來了。”

洛子嬰好奇的問道“如雪姑娘一人是穩妥呀,需要子嬰幫忙派遣人手嗎?”

高漸離緩緩搖頭,回道“如雪并未離開薊城,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多花了些時日。”

末了,覺得不甚妥當,又加上一句“漸離謝過子嬰公子慷慨解囊,此次回來是與如雪商討過的,若是不能報恩,我二人寧愿重歸仙留樓也。”

固執的高漸離,使洛子嬰極為頭痛,天知曉,他當真只是因為心喜高漸離的琴曲呀。

拒絕的話在口中繞舌幾匝,又吞了回去,止因他當真想到了一件事,需請高漸離助他一臂之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