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馨居。
曲如梅扶著顧曦嫣剛躺下，就看見丞相大人顧承德挑簾而來。
“爹……”
顧曦嫣淚眼婆娑輕喚一聲，便咬著下唇，壓抑著嗓子嗚咽低泣，宛如受傷的小獸。
小巧的瓜子臉蒼白如紙，看著楚楚可憐又委屈極了。
顧承德捏了捏泛疼的眉心，這幾日讓人頭疼的事一件接著一件。
沫兒和翎兒的流言還沒消停，如今嫣兒又出事，流言更是傳播得荒唐至極。
今日下午。
鎮國公那匹夫，竟當眾問他何時一女五嫁，他好提前準備五份賀禮。
氣得他和那老匹夫打了兩個時辰的嘴仗。
本來是滿腔怒火來此興師問罪，可看見如此可憐的二女兒。
他責備的話又梗在喉間說不出來了。
畢竟這丫頭一向嫻雅端莊，和他一樣極重名聲。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對她的打擊才是最重的。
好在她的婚事最終保住了，不然，這丫頭日后的處境只怕更加艱難。
“算了，這事也不怪你……”
“當然不能怪嫣兒。”
顧承德話音未落，曲如梅便豁然起身雙眼通紅激動道：“這一切都怪顧以沫那個掃把星，三年前克死她娘和她還未出生的弟弟，現在剛回來又害得她兩個妹妹接連出事，要再讓她住下去，下一個遭殃的指不定就會是安哥兒……”
“夠了，你還嫌丞相府的流言不夠多嗎？”
翌日一早！
顧以沫仍舊穿著一身半舊的素白羅裙，帶著房媽媽和綠籮紅杏，還有身懷有孕的彩霞。
浩浩蕩蕩去了顧老夫人的朝聞院。
顧老夫人前段時間去了白云寺，昨日下午和房媽媽是前后腳回的丞相府。
顧以沫一邊走，一邊在腦子里搜尋她這位奶奶兼姑婆的相關記憶。
可她搜尋了半天，得出的結論就一句話。
這位顧老夫人深居簡出，不是住在白云寺里禮佛，就是在朝聞院的小佛堂里念經。
而原著里，也沒怎么描寫這位丞相大人的繼母。
不知道底細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會在丞相府住多久。
顧以沫聳聳肩，抬腳就進了朝聞院的大門。
“大小姐來了，老夫人正等著您用早善呢！”
穿藏青衣裳，笑容和藹，約六十上下的老婦人迎上來，拉著白衣素裹的女子親昵道。
顧以沫略一思索，便眉開眼笑開口：“李嬤嬤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大小姐快進。”
一行人步入內堂，就看到曲如梅和丞相大人，還有顧芷翎和顧安都來了。
呃……
這一家子可真早。
“祖母。”
顧以沫眼眸一轉，對坐在主位上頭戴抹額，穿褐色祥云暗紋褙子，兩只手一直在盤撥一串玉色菩提佛珠的老人屈膝喚道。
“嗯！入座吧！”
顧老夫人眉頭微蹙，隨即示意李嬤嬤擺碗開飯。
見顧以沫來晚了，還惹了祖母不快，顧芷翎幸災樂禍出聲道：“大姐姐三年未給祖母請安，還讓祖母和爹娘等你這么久，這臉可真大。”
顧以沫壓根兒不搭理這話。
她禮貌的問候過丞相大人后，又故意茶里茶氣喚了一聲：“曲姨娘！二妹妹昨兒受了驚嚇，她身子可好些了？”
“勞大小姐關心，嫣兒她還活著。”
曲如梅捏緊手里的帕子，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這幾個字。
她委實后悔沒讓人在莊子上弄死這小賤人，否則她兩個女兒何至于都險些丟命還壞了名聲。
還有彩霞那個賤丫頭，又怎可能脫離了她的掌控。
用罷早善。
顧安同樣禮貌的一一和眾人行禮后，便先行離開去了國子監。
顧以沫看著少年清瘦卻筆挺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小子有點意思啊！
如今丞相府流言傳得滿天飛，他還能無事人一樣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
對自己也是態度不冷不熱，那雙清澈的瞳仁里還絲毫沒有怨懟。
這樣的心性，不是城府太深，就是兩耳不問窗外事的書呆。
顧以沫嘆口氣，可惜原著里只說這小子讀書厲害是學霸外，就沒有更多的描寫了。
就在她神游天外時，耳邊卻響起顧老太太嚴肅平淡的嗓音。
“沫兒孝期已滿，四季衣裳也都給她備上，如今她既已出了孝期，再穿這一身素色就不合時宜了。”
“母親放心，稍后兒子便讓人送衣裳首飾到清風院。”
見老夫人還是面色不虞，顧承德眸子微沉又出聲解釋：“前幾日翎兒出事耽擱了，昨日嫣兒和沫兒一起出門，便是去明月閣置辦衣裳首飾的，未曾想嫣兒又在護城河邊出事，這才沒能及時給沫兒添置新衣。”
“父親！祖母！”
顧以沫勾唇，起身朝丞相大人和顧老夫人微微欠身，略顯蒼白小臉好似很糾結的開口問：“沫兒在莊子上養病守孝，不知這三年的月例可有給沫兒攢下來？”
顧以沫此話一出。
曲如梅瞬間就變了臉色。
這三年小賤人的月例和治病的銀子，都被她拿回了慶安伯爵府。
小賤人此時卻當眾提及月例之事，當真是可恨至極。
睨一眼極力掩飾心虛的曲如梅，顧承德一直緊蹙的眉頭又緊了兩分。
“都給你攢著呢！回頭你派人去賬房領就是了。”
“謝父親！”
顧以沫再次欠身謝禮，隨即她拉過立在身后的彩霞，朝顧老夫人盈盈一笑開口道：“祖母！彩霞她有了父親的孩子，沫兒又要當姐姐了。”
“哦……這倒的確是一樁喜事。”
顧老夫人抬眸看過來，在見到彩霞那熟悉的眉眼時，眸子里閃過一絲詫異。
她知曉彩霞是曲如梅三年前找來的通房丫鬟，可她一心禮佛并沒有見過彩霞。
沒成想這里面還有這層玄機。
顧老夫人斂眉，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哂笑。
她這繼子裝情深，裝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
“既然彩霞有了身孕，那就抬個姨娘身份吧！”
眼角掃到曲如梅驟變的臉色，顧老夫人不急不緩撥動手里的菩提佛珠：“我這朝聞院平日里冷清了些，彩霞生產前，就住在我這里吧！”
“那個勞煩母親費心了。”
顧承德沒有異議。
彩霞對他來說就只是一工具而已。
住哪里都無妨。
曲如梅卻恨得牙癢癢。
她本是打算找機會灌一碗打胎藥進彩霞那賤人嘴里。
可這死老太婆將人弄到朝聞院里，她的人，壓根就進不了這座院子。
顧以沫則挑挑眉，原主這祖母兼姑婆看著嚴肅，可看樣子，好像是站她這邊的呢！
這樣的話，她在丞相府也不算是孤立無援了啊！
就在她暗自思量時，耳邊又傳來老夫人嚴肅的聲音：“后日是皇后的生辰，你們母女三個都不方便出席，屆時，就我這把老骨頭帶沫兒去吧！
衣裳首飾也別讓人送了，沫兒一會兒就去明月閣挑，賬目就掛在丞相府的名下就是。”
顧芷翎聞言不干了：“皇后娘娘邀請我和二姐還有我娘了的，祖母憑什么不讓我們去？”
“放肆。”
顧承德厲聲呵斥：“你如今名聲受損，沒讓你常伴青燈亦是仁慈，你還想進宮去丟人現眼不成。”
“我名聲受損還不是顧以沫害的，若不是為了去接她，我怎會被土匪綁走。
二姐姐若不是為了陪她去買衣裳首飾，又怎會掉進河里被四個男人碰了身子。”
顧芷翎一邊哭，一邊指著白衣素裹的女子大聲嚷嚷：“顧以沫你就是個掃把星，你就該死在莊子上永遠別……。”
啪……
顧芷翎的撒潑被一巴掌打沒，那張還算白皙的小臉，肉眼可見鼓起五根手指印。
“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