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為聘

危機四伏(3)

御寇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每個人都光鮮亮麗,衣著整齊。管家打開大門,御寇啟聲,“走!”

隊伍整齊有序地穿過宛丘的大道,周圍不時有小孩子好奇地張望。穿過城門,隊形開始變換,鳳媯有些笨拙地跟著前面的人挪動位置,突然,胳膊被人拽了一下,“鳳媯!你怎么在這里!”

鳳媯扭頭,“萱媯!”

萱媯立刻警惕地左右望了望,“你一定要保密!不要讓太子哥哥發現了!”

鳳媯認真地點了點頭。

太子府里,管家憂心忡忡,一個出使隊伍里,有一個太子兩個公主,他們還彼此毫不知情,這趟出使,一定不要出差錯啊!

車隊緩緩前行,御寇抬頭望了望天色,謹慎地估計了一下距離,“大家速度加快!天色暗下來之前,我們必須走到翠龍嶺的客棧,否則就要露宿郊外。”

眾人齊齊應是,都加快了腳步。

緊趕慢趕,終于在夕陽流霞的時候,歇在客棧外。御寇御下有方,雖然人數眾多,但并不雜亂,眾人井井有條地入內。

二樓欄桿處看著這一幕的人輕笑一聲,“進退有禮。”隨即像是不喜人多,轉身進了房間。

若是老三和十九在這里,一定會認出來,這就是他們曾經遇到過的,病怏怏卻十分秀麗的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身后跟著的小廝端著藥碗進去,把藥碗放在桌上,行了個禮,“還請息君用藥,屬下稍后前來收碗,屬下告退。”

被稱為息侯的青年有些疲憊地點點頭,看上去十分虛弱。待到小廝出門,他重重咳嗽幾聲,喃喃自語道,“最近似乎越發不好了……”

片刻后,門外細微的腳步聲遠去。

息侯的眼里滑過一絲嘲弄,“就這點伎倆。”也不見他做什么,但周身氣質猛地一變,如果說他剛剛還是個柔軟孱弱的花枝,現在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息侯拿起藥碗,冷笑一聲,隨手潑進花盆里,然后冷淡地開口,“出來。”

房間里分明只有他一人,就在令人詫異的時候,窗戶突然動了一下,一個人閃身而入,俯身拜倒,“屬下在!息君英明,果然不出您所料,桓公大敗。”

息君站在桌邊,自顧自地斟茶,他表情平靜,似乎這場大戰在他眼里不過兒戲,“原來是白翎,魯使可有到?齊使呢?”

白翎一愣,隨即意識到戰事已定,息君便不愿在上面多費心力,轉而問的是蔡侯擺宴之事,當即回答,“魯使今日出發,齊時后日可到。”

略微沉吟,“原是如此……”息君一笑,“楚國怕是要缺席了。你去準備吧,大宴就要開始了。”

御寇坐在車輦里,帶著幾名侍衛來到蔡國王宮。

宮門前,守衛握著兵器,戒備森嚴。御寇鉆出馬車,看著蔡國的磚紅宮墻,有些感慨。他左右看看侍衛,“把兵器都交上去。”

守衛見御寇這么配合,都松了一口氣,紛紛對他行禮,“謝公子。近日蔡侯設宴,為防不測,故有此規定,并非刻意冒犯。”

御寇不在意地擺擺手,“無礙,辛苦諸位了。”

一個年輕些的守衛見御寇如此好說話,不由多說幾句,“公子您真是通情達理,方才進來那人,硬是不肯上交兵器,還要和我們拔刀相向……”

御寇做出個噤聲的手勢,依舊溫言,“今日事關重大,切記禍從口入。”

小守衛一下驚醒,左右看看,還好沒有人注意這里,感激地沖御寇抱拳行禮。

御寇帶著侍衛們走進宮門。

進入宮門之后,一條河圍繞著蔡王宮的主要建筑,走過石橋,入目就是一個巨大的廣場,腳下踩著的青石上盡是浮雕,蓮花纏枝紋華麗繁復。

宮侍引御寇進入大殿,宴席早已設好,已有十幾人坐在殿內。御寇進去之后,彼此相互引薦,忙碌了好一會兒,才能落座。

就在御寇轉身要走到自己位置上的時候,他突然眼睛睜大,愣在原地,身邊的人還來不及問,御寇又恢復平靜,只是左右拱手,“突然想起一事,需得囑咐小廝幾句,還請見諒。”

眾人紛紛表示不在意,御寇拉著小廝的胳膊出去。

墻腳處,萱媯不滿地甩開御寇,“太子哥哥,你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你干什么才對!你怎么偷溜進來了?不對,你怎么來蔡國的?”

“我跟著你的車隊來的啊!”萱媯一臉理直氣壯。

御寇又氣又怒,“我的車隊?你怎么蒙混進來的?”

“我就威脅了一下管家……然后他找了幾個人關照我……”

“萱媯!你怎么能這么任性!父親和穆姒夫人一定擔心的不得了,我這就叫人寫信!”

萱媯一下子就委屈起來,“我任性?我怎么任性了?母親天天關著我,不讓我出門!你帶鳳媯出來也不帶我!你才偏心呢!你還是不是我的太子哥哥了?”

看著萱媯委屈得快哭出來,御寇一下子心軟了,他拍著萱媯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但是信還是要寫的,不然他們要一直擔心下去。”

萱媯有點委屈地撅嘴,“好啦,好啦,我回去就給他們寫信。”

“以后不能總這樣,都是能夠成親的年紀了,做事不能總這樣莽撞。”

萱媯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打了御寇一下,“太子哥哥,你說什么呢!”

“哈哈哈,我們萱媯害羞了。”御寇又正色,“等會兒進去的時候要小心,別露出馬腳。”

“嗯!我這幾天扮小廝可熟練了,太子哥哥你放心吧!”

兩人回到大殿,只見眾人議論紛紛,御寇落座,然后問旁邊趙國的使臣,“不知諸位所議何事,能否讓御寇也來湊個熱鬧。”

御寇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本就惹人喜愛,如今一聽竟是楚國太子,更是身份尊貴,那使臣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眾人所議之事有二,一則楚文王本回復蔡使,此次入蔡,勢在必行,不料今日一見,楚文王竟無故缺席,不知蔡侯對此作何感想。”那使臣左右看了看,湊得更近些,輕聲道,“說不定兩國會為此大動干戈,甚至興兵交戰。”

御寇笑了笑,楚國雖氣盛,畢竟不是獨霸,還有個齊國虎視眈眈,而蔡與齊交好,其中糾葛十分復雜,絕不是這個使臣所言,為了一口氣就舉兵作戰的。不過他沒有反駁,反而順勢問,“原來是這樣,那第二件事呢?”

那使臣見御寇沒有反駁他的話,有些得意,“第二件嘛,”他仰頭示意御寇往旁邊看,御寇轉頭,看見一個瘦弱的青年低頭端著酒杯,時不時咳嗽兩聲,“就是這位一直重病纏身的息侯,竟然親自赴宴。”

息侯恰好轉頭,和御寇打了個照面,兩人都一愣,隨即息侯露出個蒼白虛弱的微笑,御寇也急忙回禮。

這時,禮樂四起,編鐘悠揚又清脆,整個大殿一下子安靜下來,隨后禮樂也停,只有一片安靜。在極致的安靜里,只能聽到一個腳步聲,堅定又干脆,一步一步,走向尊位。

眾人齊齊行禮,低垂著頭。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不必多禮,諸位請起。”

御寇這時候才看清蔡侯的模樣,蔡侯容貌清俊,一雙桃花眼竟似帶有無窮的魅力,偏偏風流內蘊,只覺倜儻,而不下流。御寇一驚,實在想不到蔡侯竟生就這樣的相貌。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宮人傳奏,“周天子遣人為蔡侯道賀。”

一時之間滿座嘩然。

雖然現在周天子式微,只有一個架子,但畢竟是名義上諸國之君,能得周天子青眼,于禮義名分上委實是件不得了的事。

諸位使臣不知內心想法如何,表面上紛紛道賀,氣氛更是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