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嬌

第兩百二九章 洞房(下)

第兩百二九章洞房(下)

喜堂設在石猛宅邸里頭,長亭被安頓在石家別院,石宣被派遣過來陪了她一晚上,第二日起了個大早,乘上喜轎晃晃悠悠過去拜堂成親,長慶坐在喜轎上都能聽得出外頭人山人海,滿秀隔著簾子同長亭輕聲道,“我的老天,大門口圍滿了人全穿著盔甲就來了”待跨過門檻,滿秀又是心驚膽戰地顫著,“我天,院子的游廊欄桿上都叼著倆人,漫山遍野全是人哎喲!來吃個喜酒,怎么還拿把大刀呢!”之后長亭就沒聽見滿秀再說話了,大約是進了府邸好歹初來乍到得裝裝相吧,故而長亭便再難聽見諸如“漫山遍野都站滿人”與“欄桿上都叼著倆人”等讓人心潮澎湃的盛況了

嗩吶朝天響,禮官聲音疏朗高喊道,“吉時到!”緊跟著“砰砰砰”三聲鼓聲,喜轎向下一斜,滿秀撩開簾子,長亭垂首,蓋頭遮得嚴嚴實實的,長亭只能垂眸看見地面上撒落的薄金箔片兒和花瓣子,密密麻麻地鋪在地上,顯得極奢靡。冰火中文長亭手里攥著一只喜結,蒙拓手里一只,嗩吶聲陣陣,長亭垂首跟著蒙拓朝里走,叩高堂是叩的蒙拓母親的牌位,石猛與庾氏分列左右下首,禮官話門兒清,再說幾句場面話便請長亭進內廂去了,內廂被安置在正堂旁邊兒,蒙拓牽著喜結,喜結牽著長亭沒拐幾步就到了,長亭沒揭蓋頭都聞到了一屋子的胭脂水粉味兒。蒙拓拿桿揭了蓋頭后,長亭險些沒被這滿屋子的女人香被熏暈!

她們大約是灑了一座花園兒在身上吧!

有婆子奉元宵上來,掐得小小的。長亭含了一口吃了,沒熟的花生餡兒甜得發膩,婆子高聲笑問,“新娘子,生不生呀?”

長亭默默吞下元宵,看一屋子都是看精彩好戲的神色,埋首裝鵪鶉。小聲道,“生”

內廂一下哈哈笑起來。

女人們的心,海底下的針長亭我心淡泊。只是覺得每回有人成親都要笑這么一場,謝之容嫁的時候陸家女眷也笑得很開心,人婦好似都極喜歡調戲新嫁娘的模樣,調戲得逞就很開心

長亭蓋頭一揭。生食一吃。女人的聲音當即此起彼伏,或婉轉,“新娘子當真標致,蒙三郎好福分呢。”或激昂,“哎喲喲!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將新娘子盼到冀州來了,這喜堂可是年前郡君就讓人翻新的呢!”,或諂媚,“也沒曾想這輩子還能瞅見陸家姑娘一回。從下轎子我這就說平成陸氏的姑娘可當真是極好極好的呢!”,或不溫不火。“蒙三郎好去前院敬酒了吧?”話完再看看長亭,抿唇一笑,“新娘子也娶回來了,這回你不用守著了,左右也再飛不出這一畝三分地了。”

長亭要坐床不能說話,一挑眉看向那女人,三十多點兒的年歲,方臉高顴骨,下巴有些短,整個人相貌可稱端莊卻與美妍沾不了邊,妝容精致可在眉梢眼角仍舊可見遮掩不去的風霜,著絳色長衫襦裙,料子嶄新,走線工整卻并不算太精細,可見是現趕出來的。當對一個人完全不了解的時候,也只有選擇先敬羅衣再敬人了,更何況這人說話綿里藏針,其實也不用太敬重。

蒙拓看了那人一眼,心緒好不計較,笑著一拱手,“還勞煩大伯母照料了。”話頭一頓,意有所指,“畢竟在這屋子里頭您的輩分算是最高的了。”

蒙拓此言一出,內廂諸人看那人的眼神便幾多揶揄了,有人笑著拿話岔開去,“蒙三郎莫不是還怕我們將新媳婦洗了拆了生吞下肚不成!你不拜托照料,我們也得精心照料著——這么如花似玉的新媳婦哪里就舍得冷淡了去!”

蒙拓也笑,抱拳作揖后便撩袍跨步朝外去。

是大伯母啊?

長亭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人,突然想起來那個行事畏縮卻相貌妍麗的石家姑娘好像就是石猛阿兄的女兒吧?叫什么來著?長亭微不可見地扭頭看向滿秀,滿秀螓首躬身借俯身給長亭理絳子的功夫迅速做了個口型。

哦,石宛。

長亭挺直背坐起身來,斂首作羞赧狀拿眼去找,卻沒見石宛的影子,八成有貓膩!長亭頓感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戰斗,后背好似有火在熊熊燃燒!

奈何長亭的斗志持續到入暮便消失殆盡,蒙拓一直不回來,廚房送了吃食來,長亭既惦著那人在前院光吃酒不吃菜仔細傷身子,一猶豫那菜便涼了,長亭每碟兒草草用了一口便放了筷子,一整天沒進食就吃了個元宵,還是生的,長亭忍著餓心里罵著娘,成親當真折磨人折磨人人就在她餓得有氣無力的時候,有人輕敲了敲窗欞,滿秀趕忙開門,卻見石宣笑嘻嘻地端了托盤立在門口,進屋將托盤一放也不做久留,只笑得曖昧,“阿拓請我煮了碗湯面過來讓阿姐先吃著”說完轉身便小跑開。

滿秀笑了起來,打了盆溫水來待長亭吃完面,便服侍她凈面換衣,小聲道,“姑娘,過會子您有啥就喚我,我就在門口,不走。疼了、不舒坦了,您就叫我,我將才已經把小廚房找著了,您若”滿秀停了一停,斟酌一下用詞,“反正您有啥不舒服的都叫我,我準應。”

“我能有啥不舒坦的?”長亭愣愣回過去,忽而一下子反應過來了,憶及臨行前一夜真定夜半過來同她將講了很長一番話,講到最后有些斷斷續續的,倒叫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真定氣餒暗自罵蒙拓,‘找個世家子便沒這些個麻煩了,女孩家不會的。男人總會。可惜那傻小子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只委屈了我們家阿嬌!’倒讓長亭越發奇怪,一路過來這么長時間。長亭再蠢笨也想明白了,左不過就是男女那點事兒,忍一忍就過去了,再疼能有多疼?誰曾想真定壓根就不擔心疼的事兒,是擔心兩人都沒人教,最后得鬧笑話!

“成,我若不舒坦了便喚你。”長亭拍拍滿秀的肩。笑得欣慰,“這么快就把小廚房找著了,到底是陳嫗突擊集訓教得好啊。你這些時日得空了記得給陳嫗抓緊做個香囊捎回去好好謝謝人家”又有點好奇。“你怎么想到要去找小廚房的啊?是因為我說過入口的東西最要緊得提早把握好嗎?”

滿秀被表揚得有點羞澀地搖搖頭,“只是因為我餓了,找到小廚房摸了兩塊糕點吃”

長亭拍肩的手登時僵在原處,她是瘋了才以為滿秀和玉娘這兩個是有救的吧

一對紅燭燒得極旺。長亭換了褻衣。頭發散下便盯著那團紅旺旺的火出神,“咔嚓”一聲,門扉開了,長亭扭過頭去,見蒙拓埋著頭就那么靠在門楣邊,頭發束起,臉垂到了衣襟口前,臉上沒照光也看不清是睜著眼呢還是閉著眼。著常服很居家的樣子,大抵是先行梳洗再過來的罷。

長亭“嘖”一聲。趕忙起身去扶,走近了也沒在男人身上嗅到酒味兒,卻多了點兒皂角的清香,蒙拓當即順勢向她身上一靠,頭埋在長亭頸窩里,內屋侍候的仆從當下垂首躬身一福朝外走,長亭吃重,開口,“你傷好全了嗎你,你喝酒!二郎君也沒幫你擋一擋?二郎君也真是的明知道你傷口還沒好,便由著那起子莽人來哄你喝酒”

心愛的姑娘就在耳朵邊上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蒙拓笑出聲,猿臂一張順勢就將姑娘錮在了自個兒懷里。

“二哥幫我擋酒了。”蒙拓語氣里有笑聲,“他早喝趴下了,石閔也幫我擋了幾杯過后就跟人干起酒壺來了,姨父今兒回屋怕也遭姨母念叨,那些人太厲害了,都是軍中的,喝酒像喝水,誰不喝誰是小姑娘。”

長亭甕聲甕氣,“小姑娘怎么了”

“小姑娘沒什么,”蒙拓笑起來,喜氣都快從語氣里漾出來了,“小姑娘好得很,只是你往后也不再是小姑娘了啊。”

長亭身形一掙,仰著頭不服氣,“我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是夫人了啊,別人都要叫你蒙夫人了。”蒙拓埋頭望著她,雙目對雙目,四目相對,兩個人眸光里都像是漾著星辰,長亭仰頭,暖光照耀在她的面頰發梢間,白白凈凈,薄施粉黛輕描黛眉,整個人顯得熠熠生輝,櫻唇小巧微張,就那么點綴在面容之上,蒙拓心下大動,欺身而下,先是耳鬢廝磨再緩緩親上在夢里想了許多次的那雙嘴唇上。

長亭揪住蒙拓衣襟,男人一欺人,她便朝后靠,靠在墻上仰頭睜眼,看蒙拓那張十分熟悉的臉。

蒙拓的吻先來得和風細雨、惠風和暢,緊跟著便借著三分醉酒七分醉人越靠越緊,手箍在長亭纖細的腰肢上,又不敢使勁,只能虛扶在此處,之后這個吻愈發加深了,只是唇與唇的印刻好似不太夠了,兩個人都極為生疏卻又順應本能異常好學地慢慢摸索,蒙拓的手漸漸朝上走,撫到長亭的肩胛骨處,大掌緊貼在長亭后背,隔著薄薄一層褻衣感受到內里肌理的光滑。大抵所有男人都是無師自通,蒙拓順勢扣住長亭后腦勺,將這個吻加深到極致,長亭嚶嚀一聲,不由自主地輕啟朱唇,蒙拓一向看得準時機當即趁虛而入,長亭面色緋紅,只能緊緊揪住蒙拓的衣襟領子,斷斷續續不成聲,“進進去這在外頭窗戶看得見”

蒙拓尚存的理智讓他抬頭看了看,卻見里屋光明燈亮,外頭想來也能透過窗欞看見里頭人的剪影,蒙拓將長亭往懷里一攬,快步摟著長亭過屏風擺件兒,什么話不說便撩開床榻幔帳將長亭放下。

真定大長公主還說這人不會呢!分明很熟練的樣子!

長亭羞赧之余心下腹誹。

褻衣長袍拖得老長,領子開得不算大卻也不算小,蒙拓手上力道大,向下一扯便扯出了極大一片兒地方,長亭閉著眼,身上顫顫顫,蒙拓便環抱住她,輕聲問,“冷不冷?”

長亭沒說話,反手抱住蒙拓,身軀緊緊貼在蒙拓身上,蒙拓臉上神情沒變,眼神卻陡然一變,頭向下一埋,比將才那個吻攻勢猛烈百倍,長亭聲音悶在喉嚨里舒展開身形迎合他,蒙拓手貼在長亭腰間,上下求索,褻衣被揉得皺巴巴的,約是兩個人動作不小,領口便被拉扯得越發能見光,蒙拓頭朝長亭頸脖一埋,深吸一下,香氣極淡卻好似鼓勵,褻衣已經折成三疊了,蒙拓面色潮紅將褻衣衣擺索性一把往上一撩,姑娘凈白渾圓的腿當即出現在了熒光下,蒙拓深吸一口氣,直覺渾身燥熱,當即俯身而下,情不知所起。

對燭燒得極旺,火光一跳,那光亮便一跳,床榻上的兩個人上下交疊,正值酣處,外間有人極為忐忑地“叩叩叩”三聲叩門,時值蒙拓舒展心胸正欲寬衣解帶,蒙拓耳力好,如今卻暗恨自己耳力好,埋首繼續只做不知,門外不屈不撓地扣著門板,伴隨著滿秀聲音發顫,“正院請郎君與夫人前往二門接旨建康城里來人了,如今都過了城墻了。”

建康城來人了?

接旨?!

如今符瞿都“死”了,頒布旨意的是哪家的皇帝啊!難不成是益王符稽想當皇帝想瘋了!?竟然膽敢發圣旨?

長亭仰躺在床上死死扣住蒙拓的胳膊,蒙拓雙眼一瞇,在原處靜了片刻之后,翻身下床,一邊伸手給長亭罩了件外衫,一邊沉聲問道,“說了是誰發的旨意嗎?”

“來人說是益王發的,可領的是攝政的命。”滿秀將才問的很清楚,“外院請郎君與夫人梳洗得當后先前往正院再一同去二門接旨”悶了半晌,方試探問道,“可需我進來服侍?”

蒙拓滿面如黑炭,臉色極度陰郁,也隔了良久,才喚了滿秀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