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藏不住

62 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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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氣息溫熱,噴在她的耳際,又癢又麻。語氣帶了幾分調笑,是故意在逗她,格外不正經,又讓人生不上氣。

桑稚的情緒瞬間散去大半,抬眼,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怎么不說話”段嘉許直起身,輕笑了聲,主動承認,“行了,我知道我說話土。”

聽到這話,桑稚的嘴角斂直,維持幾秒,這次沒忍住笑:“你不是不承認嗎”

段嘉許的眉眼稍抬:“還真土啊”

桑稚吸了吸鼻子,沒打擊他:“還行。”

她垂下眼,看著手上的黑色錢包,遞還給他:“還你。”

段嘉許沒接,反倒是把手上的卡揣進兜里,似有若無道:“這個我可不還。”

桑稚小聲說:“我沒讓你還。”

段嘉許這才又把卡拿了出來,垂睫盯著看了好半晌,忽地笑起來,喃喃低語:“我這年紀還能吃上軟飯。”

”桑稚說,“這錢我也沒讓你亂花。”

“給了我還不讓我花啊”

桑稚瞅他:“那得存著。”

段嘉許悠悠道:“存著給你當嫁妝”

桑稚很正經:“存著買房。”

“我之前上網看了下,市中心,一百平米的,首付大概五十萬。”桑稚說,“

按這個進度,我存個二十年應該能存到。”

段嘉許愣了下,笑了出聲。他的下巴稍斂,愉悅的心情沒半點克制,笑得肩膀都在顫:“行啊,等你存。”

n二十年聽起來是有點卑微。

桑稚想了想,又道:“應該也不用那么久。”

段嘉許:“嗯,哥哥等你金屋藏嬌。”

被他這么一打岔,桑稚都有些忘記自己心情不好的理由了。她用那個錢包碰了碰他的手臂,提醒道:“你的。”

段嘉許接過,從里邊抽了兩張卡,遞給她:“老板,您的卡。”

桑稚沒拿:“你給我卡做什么”

“我身上可不能留錢。”段嘉許笑,“不然怎么吃軟飯”

桑稚忍不住說:“我花錢很大手大腳的。”

“那我運氣還挺好,”段嘉許拖腔帶調道,“找到了個出手闊綽的金主。”

“”桑稚只收了一張,小心翼翼地收進包里,“我不用,給你好好放著,你要的話我就還給你。”

見她情緒總算好起來,段嘉許才開口問:“今天不是跟公司的人聚餐怎么還不開心”

算起來,姜穎也是第二次來找她了。加之桑稚過去一周被針對,也是因為姜穎。她沒打算辭職,

還想著膈應施曉雨一個月再拿著工錢走人。

怕也影響了段嘉許的心情,桑稚沒坦白:“就帶我的師傅有點煩人。”

把桑稚送回學校之后,段嘉許開車回了家。他把車開進小區里,放緩了車速,還沒開到要轉彎的地方,眼前突然有個人撞了上來。

段嘉許的目光一緊,下意識剎了車。他的背脊在瞬間出了冷汗,大腦也有一瞬的茫然,而后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剛撞上來的那個人半靠在他的車前,明顯喝醉了酒的樣子,沒被撞到,嘴里囔囔著聽不清的話。

段嘉許深吸了口氣,喊了聲:“先生”

男人站直起來,突然指著車輪,罵罵咧咧道:“你的車壓到我的狗了!”

聞言,段嘉許掃了眼,并沒有看到他所說的“狗”。他閉了閉眼,情緒還沒太緩過來,淡聲道:“您喝醉了,去旁邊坐會兒吧。”

“我沒醉!”男人還有些站不穩,醉醺醺地拿手指他,“我說!你的車!撞到我家的狗了!你得賠錢!”

聽到這邊的動靜,周圍陸陸續續有人圍著看。

沒多久,保安也過來了,了解了情況之后,耐心地勸著架。但這個男人完全沒理智,聽到保安說“那你把狗扯出來”,還火氣十足地回了句“狗的命就不是命了啊”。

鬧到最后也沒了法子,只能報了警。

段嘉許回到車上,漫不經心地看著男人在外邊鬧。

警察來了之后才脫了身。

這么一折騰,也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回到家,段嘉許打開冰箱,拿了瓶冰水往嘴里灌,舌根被刺激得有些發麻。他的腦子像是有根線在繃著,一扯就要斷。

掃了眼里邊五花八門的零食,段嘉許抿了抿唇,隨手抽了根巧克力。

他坐到沙發上,撕開包裝咬了一口。

極為甜膩的味道。

段嘉許順手把口袋里的卡也抽了出來。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眉眼一松,桃花眼隨之下彎。緊繃著的心情好像也漸漸散去。

把剩下的巧克力吃完,段嘉許拿上換洗衣物進了浴室。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這個時間點,桑稚早就已經睡著了。

段嘉許沒什么睡意,拿出手機玩了好一陣子的游戲,直到凌晨一點才躺下睡覺。

然后,他做了個夢。

夢到今天晚上,他在應酬上喝了酒,卻覺得自己沒醉,毅然決然地選擇開車回家,而后在路上撞上了剛剛的那個男人。

他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聽到自己不斷在阻止。

極為絕望,又歇斯底里的聲音,像是要刺破耳膜。

然而夢境里的他,還是逃跑了。

段嘉許夢到。

他成為了段志誠。

那大概是,段嘉許經歷過的,最兵荒馬亂的一個晚上。

他在房間里寫著作業,想著寫完這點,還有時間能看會兒漫畫書。許若淑在客廳看電視,他還隱隱能聽到她斷斷續續的笑聲。

本來是極其安寧的一個晚上。

直到段志誠回來。

他極為莽撞,身上還散發著濃郁而難聞的酒氣,整個人都在發顫。對著許若淑擔憂的問話和上前的安撫,也只是極為崩潰地推開。

恐慌到了極致。

這極大的動靜聲,擾得段嘉許沒法再寫作業。他停下手中的筆,起身出了客廳,問道:“媽,怎么回事兒”

許若淑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安撫道:“沒事兒,你繼續去寫作業。”“我完了。”然而段志誠并不如她所說的“沒事”,雙眼赤紅,反反復復地重復著這三個字,“我完了……”

許若淑皺眉,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到底怎么回事兒你喝成這樣怎么回來的不是讓小陳送你嗎”

“我自己…”段志誠的喉嚨里發出近似哽咽的聲音,“我…我撞到人了”

房子里立刻安靜下來,只剩下段志誠粗重的氣息聲。

半晌,許若淑回過神,轉頭看向段嘉許:“阿許,回房間。”她連忙抓住段志誠的手臂,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好好說,發生了什么事情”

段志誠扯著嗓子,大吼著:“我不知道!”

“你在哪兒撞的你叫了救護車沒有”許若淑的眼睛紅了,聲音也不自覺地發著顫,“你下車看了嗎”

“在人民路,那家士多店旁邊”段志誠突然抬了頭,眼淚直掉,“我怎么辦我要怎么辦"

段嘉許在這個時候開了口:“爸,你叫了救護車嗎”

段志誠連連搖頭,什么都聽不進去:“不能叫,沒有人看到是我撞的,沒有人知道你們不要管了!你們不要”

許若淑也吼:“段志誠!你是不是瘋了!”

段嘉許的額角突突地抽著,手心發涼。他聽著父母的爭吵,沉默著走到沙發旁,拿起話筒,開始打120。

察覺到他的舉動,段志誠看了過來:“你干什么!”

那頭接通,段嘉許眼睛發紅,回頭直視著段志誠:“醫院嗎人民路這邊有家士多店,隔壁有人出了車禍,有傷者,麻煩"

段志誠像是瘋了,想過來搶他的電話,被許若淑攔著。

麻煩盡快派人過來,謝謝。”把話說完,段嘉許掛斷了電話,一字一頓道,“得救人。”

“那個人還不一定死了,你為什么不救人”父親的形象在一瞬間崩塌,段嘉許臉上的肌肉收緊,

咬著牙問,“你為什么要跑”

許若淑把段嘉許護在身后,認真道:“你去自首。”

“認錯,贖罪。”第一次碰到這么大的事情,許若淑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哭腔,“你做錯了事情,你得彌補,這是你該做的,不該逃避的。”

“”看著兩人的表情,段志誠仍在搖頭。他的整張臉都是紅的,額頭上也不停流著汗,“我不想坐牢灬我不想”

許若淑還想說什么。

段志誠的精神像是不清醒了一樣,喃喃道:“我償命行嗎我死了總行了吧”

然后,段嘉許看到他此生永遠忘不掉的一個畫面。

他的父親,為了逃避這個罪孽。

突然往陽臺的方向沖,然后縱身,從六樓跳了下去。

段志誠沒死成,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

龐大的醫藥費,巨額的賠償金,永不停息的指責,所有一切,該讓段志誠承受的罪責,都全部轉換了方向,重重地往這個家庭壓了下來。

段嘉許和許若淑承受著,姜穎一家,包括他們所有親戚的糾纏不放。

年紀尚小的孩子,以及溫柔懦弱的女人,成為了最好欺負的對象。沒完沒了的勒索,以及尖銳惡毒的詛咒,直到他們搬家了之后,才漸漸地消停下來。

卻成了,永久散不去的陰影。

“你也該去死。”

“真不知道你長大之后會變成什么樣。”

怕會像所有人所說的。

段嘉許以后,會成為段志誠那樣的人。

所以他從不喝酒。

做任何事情都循規蹈矩。

段嘉許帶著自卑,小心翼翼,而又努力地活著。他不相信命運,也絕不在其他人的言語中選擇自暴自棄,跌入泥潭。

他相信,會像許若淑說的那樣,

也像他自己所想的那樣。

他會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桑稚的手機長期靜音,主要是因為上課,以及平時怕影響到舍友。但最近一個人在宿舍,也因為總沒及時看到別人的消息,她便開了聲音。

半夜,她被一通微信電話吵醒。

桑稚被吵的心煩意亂。一時間還以為是鬧鐘響了,她摸著手機,迷迷糊糊地把電話掛掉,蒙上腦袋繼續睡。

沒多久,電話再度響起。

桑稚稍稍清醒了些,皺著眼,定神看屏幕。

發現是段嘉許打來的。

注意手機中央的時間,桑稚頓時炸了。她平復著呼吸,忍著脾氣接起了電話,直接開了外放。

狹小的寢室內,瞬間響起了段嘉許的聲音:“睡了”

桑稚快瘋了:“現在三點了,大哥。”

段嘉許頓了下,在那頭悶笑著:“對不起,我有點睡不著。”

桑稚只想睡覺,敷衍道:“你要干嘛。”

“跟你說說話。”

“我要睡覺!”桑稚忍著直接掛電話的沖動,說道,“你去找我哥,我覺得他現在估計也沒睡,他一般周末都通宵的”

段嘉許:“只想找你。”

桑稚的眼皮掀了掀。覺得他半夜這個點來騷擾她,好像也不太對勁,她伸手把攝像頭打開:“你干嘛。”

她這邊黑漆漆一片,開了攝像頭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見狀,段嘉許那頭也開了,露出了他的臉。他那頭的光線不太亮,顯得像素有些低:“沒事兒,你睡吧。”

”桑稚說,“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段嘉許笑了聲:“你怎么知道”

因為剛醒,桑稚說話帶了點鼻音,聽起來軟軟的,語速也很慢:“這個時間,除了做噩夢還能是什么”

“你是不是夢到有鬼鬼壓床你怎么膽子這么小。”桑稚嫌棄道,“你現在躺好,我給你唱個催眠曲。”

段嘉許輕輕嗯了聲。

桑稚趴在枕頭上,開始唱:“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很快,桑稚就停了下來,坐了起來:“我感覺這樣唱我得先睡著。”

段嘉許又開始笑,帶著依稀的氣息聲。

桑稚裹著被子靠墻坐,手里抱著手機,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就做個噩夢,都是假的。你看看周圍的東西,你看看屏幕里的我”

“哦。”桑稚的腦子有點不清晰,“我這邊沒光,我懶得下去開。”

段嘉許笑著應:“嗯。”

“都是假的,”就連坐著桑稚都覺得自己要睡著了,亂七八糟地扯著話,“我才是真的,別的都是假的。”

段嘉許聲音低沉,顯得繾綣:“我知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桑稚不知不覺又躺到了床上,漸漸睡去。

手里的電話仍舊沒掛。

那頭的人聽著她平緩的呼吸聲,低笑了聲,也漸漸入了眠。

直至天明。

新的一周,桑稚照常到公司上班。

照常被施曉雨針對挑刺,然后利落地回應。次數多了,看著每次被她氣得夠嗆的施曉雨,桑稚居然還有種十分樂在其中的感覺。

下班時間,施曉雨準時背上包走人。臨走前,她冷冷瞥了桑稚一眼,面無表情道:“把報表整理好再回去。”

桑稚點頭:“哦。”

等她走了之后,桑稚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注意到她這邊的狀況,何朋興瞪大眼:“你要走了不是讓你整理報表嗎”

桑稚:“明天來整理。”

萬哲羨慕:“桑稚,你咋這么牛逼啊。”

何朋興:“你明天過來得被曉雨姐罵死。”

“整不整理都被罵,”桑稚說,“那我還不如早點下班,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等著她明天來罵我。”

萬哲:“我要跟她一樣大,我也能這么酷。”

何朋興:“我要不打算轉正,我也能這么酷。”

桑稚:“”

這樣上班就真的比較有意思。

出了公司,桑稚也不覺得疲倦。坐上地鐵,到段嘉許的公司樓下等他下班。她找了家壽司店,隨意點了個套餐。

她翻出個漫畫來看。

沒多久,桑稚接到了黎萍的電話。

她接了起來。

黎萍:“只只,你現在在哪呢還在加班啊”

桑稚咬著壽司,說:“沒,剛下班。我現在在吃晚飯。”

“吃完就快點回宿舍吧,知道嗎”黎萍嘆息了聲,“你一個人在那邊,搞得我太不放心了。以后實習在南蕪這邊找,成不”

“沒事兒,”桑稚看了眼時間,“我應該八點就回去了,不會太晚的。”

“行,晚點跟媽媽視個頻。”

“好。”

桑稚掛了電話,沒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繼續吃著壽司。

很快,段嘉許也來了。

桑稚也給他點了一份,說著:“我今天得早點回去,我媽要跟我視頻。”

“嗯。”

吃完飯,段嘉許就送桑稚回了學校。

他沒開車,兩人下了地鐵之后,手牽著手往宜荷大學的方向走:“今天施曉雨叫我去給她裝一杯溫水,我就去給她裝。”

“然后呢。”

“我裝完之后,她就罵我,說她明明要的是冷水。”提到這個,桑稚來了興致,“我就說,那個飲水機出不來冷水了。"

段嘉許覺得好笑:“然后”

“她很生氣啊,說怎么可能出不來冷水。我說,那你去試一下,她就去試了。然后跟我說,明明就可以。我就說,可能我一用就壞了一一”

沒等桑稚說完,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桑稚邊說著邊摸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居然是桑延。她眨了下眼,非常沒骨氣地接了起來:“干嘛。”

那頭頓了下,語氣涼涼的:“你回宿舍了”

“你跟媽媽今天怎么都要問一遍,”桑稚莫名其妙,“我現在快到學校了,怎么了”

“所以,”桑延一句一句地從嘴里蹦著話,“現在在校門口,跟個男人,手牽著手的人,是你,對吧”

極其突然的話語。

桑稚還有些茫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下意識地往四周看著:“啊哥哥,你來宜荷了嗎”

那頭已經掛了電話。

桑稚也同時發現了桑延的存在。他正在馬路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兩個交握著的手。旁邊有輛出租車啟動,消失在車流之中,像是帶走了這世上的所有聲音。

桑延淡淡道:“是我眼瞎了”

“我怎么覺得你這個研究生男朋友,”桑延冷笑了聲,“長得跟段嘉許那條狗一個樣”←→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