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內,一家人整整齊齊團團圓圓地坐在一處其樂融融地用著晚膳。除了宣平侯夫人,燕凌霜,人如其名的冰霜臉,全程沒有任何表情。宣平侯其他的幾房妾氏倒是都是溫柔似水笑意盈盈,奈何宣平侯也并未多給她們任何眼神關注。
其實早在霜夫人入府前,那些妾氏就知道宣平侯紀景文的個性,喜新對誰都不長久,多情卻不是無情之人。所以府內的女子都是相安無事,為妾最怕的就是丈夫的厭棄,自己的生活沒有保障。而這宣平侯對女子都是憐惜的,即便無甚感情沒有子女傍身也不會苛待她們。
而宣平侯夫妻在外人面前也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府內子嗣就只有長女紀煙曦還有世子紀燁晨,紀煙曦的母親死于難產,故而出生后便養在了紀老夫人處。
紀老夫人又極為不喜霜夫人,平時就是帶著紀煙曦在自己的院內生活直到紀煙曦出嫁后便獨自一人在院中吃齋念佛。
所以這宣平侯府內幾乎沒什么勾心斗角爭寵爭位之說,而且打從紀燁晨出生起,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府內真正能得到紀景文無條件寵愛的只有世子紀燁晨一人。
晚膳后,宣平侯便叫了紀燁晨去書房聊了一下他最近的學業。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畢竟他一直走的是慈父路線,此時不過就是悄悄地帶著兒子喝喝酒暢談暢談人生還有關心下兒子的私生活,比如是否有心儀之人了等等。
畢竟紀景文原本就是只懂風化雪月的紈绔侯爺而已,他能教兒子的并不多,最多就是充當一個心靈導師開解下兒子,當然有時候兩人的角色還會顛倒。
有時酒后紀景文會問兒子會不會覺得自己這樣的爹很沒用,文不成武不就,一無是處也就是世家的一個廢物侯爵。他讓紀燁晨對霜夫人要多擔待些,對方生他時糟了不少罪,她對他的嚴厲也都是為了他好,慈母多敗兒,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失敗案例。
其實紀燁晨知道,對方并不是多情薄情之人,不過就是他遇到母親的時間不對。只是對方對紀燁晨越好,紀燁晨對他就越愧疚。他雖然容貌肖似其母霜夫人,可性格并不是真隨他的母親冷若冰霜,鐵石心腸。
很多事情彼此都知道,但是沒有人去捅破那一層窗戶紙。這個父親每次尋他喝酒其實都是在開解他,讓他在府內緊繃的弦可以稍微放松下。只是更多的是這個父親對的他勸解,讓他多諒解自己的母親,好似母親才是被傷害的那個人一般。
是夜,紀燁晨換了身上沾了酒味的衣服后來到了侯府后院的一處偏僻的書房內。
“那人又帶你去胡鬧了?”聲音中沒有任何溫度,一身素衣的女子正在那頭拿著棋譜研究著棋盤上的棋局。
“只是喝了些酒”
“哼,一輩子就是個廢物還要帶壞我兒子,想讓你也變成他那樣的廢物么?”
霜夫人有些發怒地將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簍中。
聞言,紀燁晨因為著酒精作用也有些氣惱地懟了回去道
“他不是廢物,他是我爹”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打在了紀燁晨的臉上,霜夫人瞬間站在紀燁晨的跟前目光帶有火星地瞧著對方道
“你爹是可以安邦定國的護國大帥,他叫江遙,紀景文那個廢物怎么配稱是你爹。”
紀燁晨面無表情地聽著眼前的女人似癲狂地對他講述著江遙當年的英雄事跡,從小到大他也不知道聽過了多少遍。江遙的事跡他也曾從各類的說書人口中聽到過,只可惜對方最后參與了外戚奪權的爭斗中,站錯了隊伍變成了亂臣賊子。
只是那樣遙遠的爹也就是從這些人的口中聽到過,他從未見過。江遙或許曾是一個讓人折服心生敬仰的英雄人物,但是他從未給過紀燁晨父愛。
可是伴隨著江遙的名字,他得到的多數是來自眼前這個瘋狂的女人的指令。因為他身上流淌著江遙一半的血液,所以他要為他復仇,讓那些陷害過他的人都死無葬身之地。
“死侍被寧道慎活捉了,那個果然是個陷阱”
霜夫人從對江遙的回憶中恢復了過來,只要話題離開了江遙,她就如一個活死人一般沒了任何情緒,冷冷冰冰。
“我與你說過,那肯定是蘇滿設下抓兇手的陷阱,昨晚你不該派人過去”
“你是說過”霜夫人捏了一下眉心毫無情緒地說道“死侍必須死”
“死侍受過訓練,即便被活捉了他也不會透露任何信息給寧道慎的”
“恩!“霜夫人回到座位上,從棋簍中抓起一顆棋子輕輕落在棋盤至上道“那蘇滿也得死!”
“不行!”紀燁晨腦子有些懵,眼前這個女人剛才下達了一個什么命令,讓他更懵的是自己本能的回復居然是不行。
聽到紀燁晨的回復后霜夫人愣了一下蹙眉問道“為何?”
“她曾救過我的命,而且她是姬半夏的藥人不能動。”
“知道了。”
說罷,霜夫人便坐下翻起了棋譜繼續研究了起來,一會兒后見紀燁晨還站在原處,她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后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
待紀燁晨離開了屋子后,霜夫人看著屋外的人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她微微瞇了瞇眼。
這么多年來,那孩子幾乎從來沒有這么直接地違背過她的指令。從小時候親手捏死他自己飼養數月的金絲雀,還是到十歲時讓他親手殺第一個人,他都不曾想過反抗。如今竟會如此斬釘截鐵地反抗了,而且今晚又為了紀景文這樣的廢人頂撞自己。
紀燁晨的翅膀是真的硬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霜夫人合上了棋譜看了眼那邊的無字牌位微微失神。
回到自己房內的紀燁晨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今晚應該是酒喝得多了,否則方才自己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頂撞母親。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感覺讓自己有點兒爽快,原來是自己已經被逼迫太久了么。
紀燁晨躺在床上,看著床頂上雕花的花紋,漸漸的畫面模糊了起來,他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