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天蒙蒙亮,院外傳來了小廝們打掃的聲音,再過一會兒待紀燁晨起床后自然會有丫鬟進來為他收拾屋子。
只是此時的紀燁晨從未如此窘迫過,這雖然不是第一次做夢了,只是之前的夢中人并未如此清晰,不過就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可昨夜身下那人......想到此處,紀燁晨覺得背脊上一道陰風,陣陣發寒。他用手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他為何會夢到那個人!
那么清楚的五官,那身體,明知道了那人是誰自己居然還......
應該是老頭昨日的那番話的緣故,父子促膝無尊無長如兄弟一般聊私話,有關男歡女愛有關一生一世。他只是笑笑并未多語,父仇未報哪里有心思想這些。
后來又因為那只豬狐貍第一次毫不猶豫地反抗母親的下令感覺開心,就像是那家伙給了自己勇氣一般。所以夢里才會將那個迷糊的身影實化成了豬狐貍的樣子……太恐怖了!
紀燁晨嚇得一個起身,可是看了看身下那一片污糟,腦中瞬間又一片混亂了。原本想著這兩日要找那只豬狐貍算賬,那家伙那日分明是懷疑自己是兇手來著,可是對方設陷阱抓兇手時完全就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意思。真是好樣的!
只是如今,紀燁晨也是有些亂了,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自己居然不想讓她死。洪夫子死了,那家伙已經沒利用價值了,母親說殺了那就該殺了。只是這人身上總會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她與外界傳聞的也截然不同。自己的眼睛會不由地看向對方,但這絕對不是男女之情。
可是這樣擾亂他心緒的人不該活著,生,死,紀燁晨覺得還沒想清楚前暫時避免與那豬狐貍接觸。
洪夫子出殯那日,陸子鳴與其他學子一同送了夫子最后一程。他們一路從書院出發,抬棺至書院后頭的北山,洪夫子就葬在那北山之上。他為教育事業奉獻了一生,最后得數千學子為他送行。
那日寧道慎也特意在洪夫子出殯路上的茶樓內素服目送。他少有地露出哀傷的眼神,對著洪夫子棺木的方向默哀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
過去幾十年里,并無幾人真心待他,如今最后的那人洪夫子也撒手人寰了,寧道慎在這世上就真的是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對方曾如師如父般待過他,很多理念是對方教給自己的,只是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洪夫子覺得要靠教育感化下一輩來慢慢改變大梁的將來,而他則是行動派直接將不好的剔除,那些就不該有將來,只不過他的路是捷徑但是捷徑伴隨著危險,需要更多的是狠辣。目的是主要的,手段是次要的。
寧道慎的眼睛瞥過那邊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素衣少年,他微微冷笑一下,這樣蠢傻的少年這一次如若沒有那群小鬼幫著他,再有理想有抱負又如何,還不是會成為那些奸佞手下的亡魂?可悲可笑也可慶幸他的身邊有那群小鬼朋友。
一轉眼就是小年了,小大里,蘇滿趁著一家人整齊吃圓子心情大好時直接求了蘇城。原本就是怕女兒被人騙了感情,既然那裴語卿是女兒結義金蘭的姐妹那就沒什么好擔心了,這次就當是對她院內之人還是小懲大誡,當晚同意放了湯圓和蘇大回了蘭亭苑。
夜里,蘇滿拉著湯圓的小手好似一個浪蕩公子調笑道
“近一月了啊,小娘子你終于回來了啊!我可是孤枕難眠了許久,漫漫長夜無人相伴,甚是無聊,無聊死我了。”
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小手手掌里厚厚的繭子,蘇滿低頭看了眼那有些紅腫的手指,原來的蔥蔥玉指都比自己的小肉手都粗了。哎,這丫頭到底是因為自己的“不拘小節”被罰去干粗活的,蘇滿心中又給紀燁晨這個小人記上了一筆。
“我那還有一盒香滑膏,你去案頭上拿了自己用吧”
“小姐,奴婢哪里適合用那個,冬日干燥,您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湯圓的心里微暖,可是主子用的東西她哪里舍得用。
蘇滿聽著湯圓的聲音夾雜著一絲鼻音,她抬頭看了眼對方的眼睛,上眼皮看著好像還有些腫,這是哭過了么?
蘇滿蹙了蹙眉問道“有人欺負你了?”
聞言,湯圓抬眼與蘇滿對視了,她知道只要蘇滿露出審視的表情時,自己就根本撒不了謊。她不由地站直了身子微微笑了一下道
“府里沒人欺負我,你別瞎想。若說是欺負吧也就被小姐這樣調戲”
湯圓將手從蘇滿手中抽出,不經意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擺出一個不愿交流的動作。
蘇滿看得出對方并沒有撒謊,只是那一臉警備的樣子,她有那么恐怖么。蘇滿皺了皺鼻子道“知道了,我不調戲你了成不。不過,你要是有什么難處記得告訴我啊!”
聽著蘇滿的話,湯圓的鼻子微微酸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巴點了點頭道
“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好的,小姐您無須替我操心。”
“知道了!”
蘇滿應了一聲后就看到屋外突然閃過一個暗影,這人已經在門口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次了。喲呵,真的是越來越不把自己這個主子放在眼里了。
“外頭那個!”蘇滿對著門口喊了一聲,就見門口的人影一下子就定住了。
“給我進來!”
聞言,門口的蘇大推門進屋后本能地先瞧了眼湯圓,后對著蘇滿抱拳問道“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吼!”蘇滿對他翻了一個白眼道“我可沒啥吩咐,就是想請你不要在我這房門口走來走去可以不?你是負責我安全的侍衛,別整的好像我在被你監視一樣。”
蘇滿有些嫌棄地對他揮了揮手道“走遠點!別在門口晃來晃去,若真有刺客也不會有人走正門的。”
“屬......屬下領命”蘇大有些尷尬地抱拳告退,關心則亂,走前他又望了一眼湯圓。
兩人對視一眼似有千言萬語,蘇滿頓時覺得十分無趣。好像自己是個棒打鴛鴦的人一般,她嘖了一下道
“湯圓你現在給我去小廚房里弄碗兒甜湯過來,我要那種慢......火熬出來的甜湯。
外頭那個沒走遠的幫忙到小廚房去生火!”
湯圓出門后,蘇滿覺著有些無趣,在屋子里晃了晃后披了件披風也出門了。這鎮遠將軍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是夜里廊上的人并不多,走著顯得十分空蕩。
其實這種古宅子在夜里就算是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也都有一絲陰森恐怖的感覺。不過蘇滿自小就是膽兒大,畢竟米雪兒在蘇滿小時候拍了不少恐怖片,因為見不到媽媽,蘇滿小時候將對方當時拍的每部電視電影都看了不下百遍。
想象一下,大大的別墅里,一個孩子每晚在吊層大廳內看著陰森恐怖的電視電影,楞是嚇走了好幾個駐家保姆。
蘇滿隨意地晃悠著,不知不覺地提著燈籠走到了那日的小祠堂,她記得自己看到過錦繡公主在里頭懺悔。
這些日子蘇滿已經調查過了,錦繡公主的膳食完全沒有問題。她喝的湯藥還是之后她用來熏房間的香都沒有問題。
或許是這位夫人真的有心病吧,畢竟皇宮出來的多少都有點兒心理疾病,想著想著蘇滿便走進了小祠堂內。外面寒冷無必,走進此處卻瞬間暖和了起來。
蘇滿脫了披風后,將祠堂邊上火折子打開,點了幾個幾根蠟燭。小祠堂里面瞬間又亮了幾分。瞧著就是普通的小祠堂,正中央是廟里請來的小佛像,邊上是一個小桌案,上頭放著文房四寶,宣紙上是人用簪花小楷秀氣地抄錄的經文。
看著錦繡公主白日也沒少來吧,文房四寶也沒收起來,桌子又十分干凈。蘇滿在錦繡公主平日里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看看她桌上的佛經。
翻了兩眼佛經,蘇滿略感無聊,她便開始觀察堂中央的佛像,那佛像并非觀音像而是一尊比較像彌勒佛的不知道什么佛的佛像。兩個世界的,也不知道這些佛教信仰的佛是不是一樣的。
蘇滿看著佛像微微發呆,溫暖的祠堂內,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朦朧間她似乎看到佛像眨了眨眼,她立馬清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定睛瞧著佛像的臉部,分明還是那臉慈和瞧著眾生微笑的樣子,并沒有什么不妥,應該是自己太累了,眼花了吧。
蘇滿自嘲了一下對著佛像說道
“那么多人信奉你,你真的存在么?
若是神仙真的存在,那你是住在天上在哪里呢?是我們地球大氣的平流層,還是對流層?總不見得住在外太空吧。
噢,對,仙子嫦娥就是住在月亮上的廣寒宮。
廣寒宮?我在學校的天文望遠臺看過月球,根本就個是寸草不生的星體么。有個鬼的廣寒宮,嫦娥,玉兔......”
蘇滿一個人自言自語了一陣后,感覺小祠堂的氣氛越發的詭異了起來。原本還算暖和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的感覺陰風陣陣。
不知道為何,不怕鬼的蘇滿這會兒覺得自己的心有點兒莫名地慌,手有些發抖,自己好像有點兒怕眼前的佛像,這是什么情況啊。無神論的她還是起身對著里頭的佛像拜了一拜,入鄉隨俗,見佛叩拜,總也沒錯。
“佛祖啊佛祖,不管你存不存在,念在我童言無忌啊,你別怪罪啊”
“呵呵”
蘇滿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聽到什么笑聲,“誰啊!誰在那里!”
可是沒有任何回復,只有祠堂外的風聲,蘇滿左右看了看,并沒有人啊。她咽了一口口水,拿起了披風出了小祠堂,之后猛回頭看了眼祠堂頂上,并無一人,她甚至看了眼之前自己的躲著的位置,什么都沒有。
隨后她的眼睛對準了祠堂正中央的佛像上,那一臉憨厚的慈笑,不會是你在笑吧,呵呵,開玩笑的吧!
蘇滿一臉驚愕地裹緊了披風,匆忙忙地往自己的院子跑去,能不能再嚇人一點兒。說出去誰信啊,我學校第一大膽是被一尊佛像給嚇沒魂的。
她一路沿著燈籠小跑到了荷花塘附近,靠著柱子喘了幾口氣。休息了一會兒后她才注意到湖中亭內獨自做復健的蘇北。
其實這小子除了臉上那條長長的鞭痕外,長得算是很眉清目秀,挺像個讀書人,教之裴鈺并不差幾分。
而且聽之前蘇南的口氣,蘇北原本的功夫也是很不錯的,只可惜出任務時被俘受盡折磨也毀了多年的身手。一個很有天賦的少年如今就如被人折了翅膀的飛鳥再也飛不起來了。
蘇滿記得那晚那少年要赴死時手中就有一只木制的青鳥,聽說那是原主送給他的。平時瞧這蘇北對蘇滿也挺忠心聽話的,其實按原本的人設看,這蘇北應該是原主喜歡的一款才對。只可惜對方遇到了不測,而蘇滿邂逅了裴鈺。
而且按蘇滿這些時間對蘇北的了解,這少年對蘇滿雖沒多少男女之情,但是極有可能會為了原主當年的半餅之恩以身相許,也絕對不會讓裴鈺那樣的偽君子傷了蘇滿一生,只是沒有如果。
在她嘆氣之時,蘇北也發現了廊下的她。
兩人四目對視之后,蘇滿朝他走了過去。
“十一,這么晚了還在這里鍛煉?”
“嗯,就是稍微活動一下筋骨”
“身體恢復地可還好?”蘇滿直接走到了蘇北的身邊落了坐,她瞧著對方的眼神是坦蕩蕩,只是對方卻有些躲閃。
“嗯,還好。”蘇北瞧了瞧周圍后問了一句“小姐怎么一個人在府里閑逛,湯圓呢?她不是回到蘭亭苑了么。”
“嘻嘻”蘇滿直接湊近蘇北耳邊低聲說道“我出來就是給她和蘇大制造獨處的機會呢”
說罷,蘇滿對著蘇北挑了挑眉毛,一副八卦的小樣子十分可愛,蘇北的耳根子微微發紅了。
兩人后來隨便聊了些話后,蘇滿便起身回去,只是她轉身離開后。蘇北才敢癡癡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在對方面前自己總是掩藏地很好,就怕自己的隱秘被對方發現了,以后就再也沒有這樣簡單的閑聊了。
只是他收回眼神后才發現蘇城不知道是何時出現在此處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嚇還有一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