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打更的聲音順著夜風遙遙傳來,自告奮勇要站在此處陪池魚看書的環佩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小聲提醒:“公子,三更天了。”
“嗯。”池魚頭也沒抬,繼續看著手中的書籍,片刻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頭看向環佩,“環佩,你要是困了便下去歇著吧,不用在這里候著的。”
公子還在挑燈夜讀,她這個做婢女的,哪有拋下公子跑去睡的理兒?
環佩伸手在自己臉上拍了幾下,搖頭道:“婢子不困。”
可話音未落,環佩就感覺自己的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耷拉下來,她忙晃了晃腦袋,站直身體。
“環佩。”
“婢子在,公子是覺著燈不夠亮么?婢子這就去再給公子點一盞燈。”
環佩說著就要去點燈。
池魚喊住她:“不必了,我是想說我忽然有些困了。”
環佩愣住。
公子剛才不是還讓她困了就去睡嗎?
她看公子的樣子,還以為公子會看到很晚,沒想到這么快就...公子還真是...
環佩不由搖頭失笑。
隨著鋪床的動作,環佩的睡意也漸漸消散,腦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不久前聽到的前面那些娘子們的丫頭湊在一起躲懶時說的閑話,問道:“公子,你喜歡雋娘啊?”
雋娘是誰啊?
剛打完一個呵欠的池魚聞言有些疑惑。
“就是夜間你和君公子站在一處偷看的那個女子啊,她的名字叫雋娘。公子不知道么?”
她什么時候和君墨站在一起去偷看女子了?
她怎么不知道?
“大家都說公子喜歡雋娘,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和雋娘開口,還怕被雋娘拒絕,所以才拉著君公子一起躲在暗處偷看雋娘。”
池魚:“……”
她好像想起來這件事了。
不過那不是她和君墨在偷看那個叫什么雋娘的,而是在看喬裝打扮走進春風樓里的那個游繳啊。
懶得為這種事情解釋,池魚幾步走到床前躺了上去,“環佩,我要睡了。”
環佩識趣止了話頭,替池魚滅了燈,然后去外間歇下了。
天快亮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雨。
池魚被外間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迷迷瞪瞪跑去把窗戶關上,就又跑回床上心安理得的繼續睡覺了。
下雨天,就是應該賴在床上。
池魚抱著錦被翻了個身,可趙明就沒這么好命了。
天知道他昨夜是什么時候睡下的,結果還沒睡著,就被李夫人趕出家門的李才瑾喊了起來。
“我讓你辦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李才瑾怒氣沖沖。
趙明搖了搖昏沉的腦袋,才反應過來李才瑾說的是什么事,忙道:“回稟大人,事情過去太久了。當初那些進了樓里的姑娘又都會改頭換面,屬下一時半刻找不到哪個才是那個小道姑。”
“你是不是蠢?!”李才瑾抬腳踹了趙明一腳,“這種事情,樓里的管事不是最清楚嗎?你直接去找管事說說,讓她安排妥當不就行了?!”
趙明眨眼。
對啊,他怎么沒想到還有這個法子呢?
“是屬下愚笨了。”
“知道該怎么做了,就趕緊去做。要是再辦事不力,你看本官不扒了你這層皮!”
“是,屬下這就去。”
趙明匆匆離開縣衙,又急急趕到春風樓前,看到大門緊閉的春風樓,整個人都愣住了。
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發現這條街上遠沒有昨夜熱鬧繁華。
街上沒有幾個行人不說,這些店也全都是大門緊閉的。
這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正巧此刻趙明看到一個拎著酒壇走路歪歪扭扭的男人朝著他的方向過來,便幾步沖上去抓住了那人的衣襟,問道:“這里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這些店怎么全都關門了?”
男人打了個酒嗝,濃烈得化不開的酒意熏得趙明抬手捂住了口鼻。
聽到趙明的話,男人費力的轉頭看了一眼趙明說的那些店,然后伸出手推了推趙明,“你這人真是可笑。別人喝多了酒渾身冒酒氣,你喝多了酒,渾身冒傻氣。你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煙花柳巷,開門做生意當然是晚上。大白天的,你見過哪家男人會跑來這里?”
趙明尷尬不已,忙松開男人衣襟,賠笑退讓一旁。
其實男人的話說得也并不準確。
大周有宵禁,不允許商人到了晚上還開門做生意,吵吵嚷嚷打擾人安睡,所以即便是煙花柳巷,也都是白日做生意的。
只是開門的時間會比尋常店鋪晚。
至于那些要在樓中留宿或是請樓里的姑娘出堂的,則需要在宵禁前進行,否則被巡夜的人抓到會很麻煩。
不過這些,回過神的趙明并不打算去糾正男人的說辭,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天上下著雨,春風樓還沒開門,回到縣衙定然少不得要被心情不好的李才瑾折騰,趙明站在雨中想了想,最后還是去了一家茶樓坐著喝茶。
游徼是在天色快黑的時候才找到趙明的。
“頭兒。大人讓我問你,事情都辦好了沒有,他今晚就想...”
“去你大爺的!事情辦好了,我不知道回去復命嗎?我沒回去躲在這里,就是因為事情沒辦好啊。你還敢跑過來問,到底有沒有點眼色啊?”
游徼被這樣的趙明嚇住,怔怔半晌沒回過神。
好在趙明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咳嗽幾聲把剛才的事揭過:“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大人,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可是頭兒,你剛才不是說...”游徼喃喃。
趙明瞪他,“我說什么了說,我說的是事情都辦好了!你只管回去和大人這么說便是。”
小捕快不敢再多言,連連點頭彎腰應是。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風吹在身上有些冷。
趙明裹緊身上的衣袍,片刻逗留都不敢,就直接朝著春風樓去。
春風樓緊閉的大門已經打開,幾個身段窈窕的女子面帶笑容的站在門外招攬路過的男子,身上薄薄的布料看得趙明打了個寒顫。
趙明躲過她們進了大廳。
許是時辰尚早,廳中雖然鶯聲燕語絲竹聲聲,但和昨夜相比,仍顯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