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62慘敗

錢傳褄領著自己的親兵隊,在常州軍行伍間穿行,由于潤州軍將已經打穿了常州軍的左翼,所以在常州軍中央陣線和右翼只是發動牽制攻擊,使其無法抽調出多余的兵力去支援左翼罷了。這些地段的常州軍還保持著完好的陣型,甚至還在部分地段上還取得了一定的優勢,把對方的戰線向前推前了一部分,由于戰場的空間距離和煙塵阻攔,中央陣線的常州軍還沒有得到左翼已經被擊潰的消息。看到錢傳褄和他的親兵隊疾馳而過的身影,在戰線后輪番休息的常州軍士們流露出擔憂的神情,雖然錢傳褄為了防止撤退途中碰到什么不測,已經將自己和部屬身上會暴露自己身份的標志全數去掉了,可是像他們這樣數十騎從左翼方向疾馳而過本身就可以說明很多事情了,不幸的消息就像烏鴉一樣盤旋在每一個軍士的頭上。

錢傳褄鐵青著臉,不斷的用手中的皮鞭抽打著坐騎的臀部,驅策它更快的前進,那可憐的畜生正不斷的喘著粗氣,竭力向不遠處的一座二十余丈高的小土丘狂奔而去,身后的親兵們也竭力跟上錢傳褄。在那土丘的上面,一面繡著“李”字的大燾正在風中飄蕩。

轉眼之間,這一隊騎士已經沖到了土丘下。“快滾下馬來,前面便是李使君的大纛所在,豈是爾等撒野的地方!”在土丘底部的拒馬后,一名小校厲聲喝道,同時身后的士卒們已經將長矛放平,隨之還傳來讓人牙酸的弓弦拉緊聲。

隨著馬匹的嘶鳴聲,錢傳褄已經從坐騎跳了下來,隨手將頭盔解了下來,身后的親兵趕緊護住他,大聲喊道:“莫要誤會了,是蘇州錢公子,有緊急軍情要拜見李刺史。”

那小校看到錢傳褄,不由得一驚,他為人倒也機敏,知道身為左翼統領的錢傳褄此時出現在這里,定然出了大事,趕緊一面厲聲下令身后軍士松開弓弦,搬開拒馬,讓開道路,正要開口謝罪,卻只見錢傳褄一行人已經重新跳上戰馬,一陣風一般從自己面前疾馳而過,激起了一陣塵土,弄得自己吃了一嘴,就跟土人一般。

一旁的軍士趕緊過來替他清理干凈,一邊憤憤不平的抱怨道:“蔑視禁約,馳突軍門,這可是十七斬里的大罪,這錢傳褄仗著自己娶了吳王的女兒,就這般跋扈,看他這模樣,遲早也是跟他老爹一般下場。”

“你給我閉嘴。”那小校臉色陰沉,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騎士的背影上,待到他們消失了,才低聲道:“那錢傳褄是左翼統領,縱然是有什么緊急軍情,派個信使來便行了,為何還要帶著數十親兵快馬趕來?用你們那豬腦子好好想想?”

小校聲音不大,可是在聽清楚他說話內容的軍士耳中便和青天打了個霹靂無異,眾兵丁面無人色,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睛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半響才聽到那小校低聲道:“如今之計,只能緊醒點,待會兒若是情況不妙,大伙兒便抱成團,往南邊退,千萬別跑散了,打敗仗時,十個死的倒有六七個是自己踩死的,咱們這樣也能有個照應。”那小校說完后,抬頭看了看小丘上飄蕩的大燾,低聲苦笑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了。”

小丘上,看到錢傳褄這般模樣,李遇站起身來,詫異問道:“錢公子來了這里,左翼戰局如何?那邊何人主持?”

錢傳褄卻不回答,快步走了過來,待到與李遇不過一兩步距離方才低聲道:“左翼我軍已經大敗,安仁義大軍已經形成突破,最多不過數刻時間,彼軍便會橫掃過來,刺史快隨我一同先撤回城中,遲了便來不及了。”

李遇聞言大驚,不由得一頭跌倒了過去,身后的親兵趕緊扶住,錢傳褄趕緊搶上前去,只見他滿臉死灰,牙關緊要,渾身上下抖個不停,竟然是給活生生的嚇得昏死過去了。說不得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水,好不容易才將其弄醒過來,剛剛醒過來,那李遇喉嚨咕隆咕隆一陣作響,吐出一口濃痰,便失聲痛哭起來,倒把一旁的錢傳褄弄得手足無措,心中厭惡之極,如非留在城中的兵士都是常州子弟,離了無法堅守常州,他早就這厭物丟到一旁自己領兵趕回州城中去了。此時錢傳褄只得強壓下性子,低聲勸解道:“使君,州城中尚有千名精兵,糧食布帛器械無算,牙城堅固,只要我等趕回堅守,形勢尚有挽回的余地。再說,那些糧食布帛甲杖,也要我等回去盡數焚毀。”

“可那些都是百姓辛苦所聚,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民脂民膏,這般一把火燒掉了,也太可惜了吧。”此時的李遇已經止住了哭聲,聽到對方的話,不由得猶豫道。

“李刺史,,否則若是給安賊得了,豈不是如虎添翼,將來不知要花多少力氣才能平定。”錢傳褄此時額頭已經青筋暴露,可看李遇的模樣,只得強自壓下怒氣,繼續解釋道:“若是戰事拖延,百姓豈不是更要受苦,還不如先燒了,早些平定安賊,使君再施仁政補償便是。”

“也只好如此了。”李遇沮喪的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看了看錢傳褄身后眾人,突然問道:“錢公子,王押衙領千人與你一同在左翼,怎的這里只有你一個人,他現在在何處。”

聽到李遇的問話,錢傳褄不由得語塞,正當此時,從左翼猛然傳過來一陣響聲,就如同漲潮前從遠方傳來的潮水聲一般,一開始聲音還頗為微弱,可后來卻越來越響,李遇側耳細聽,卻是“敗了”、“逃吧”等類字眼,顯然是潤州軍已經打穿了左翼的敵兵,開始反卷過來,部分潰兵逃到了中央陣線,引發了中央部分的常州兵的敗退。

錢傳褄趕緊上前一步抓住李遇的手臂,拖到自己坐騎的身旁,急道:“王押衙讓我趕來與刺史一同回州城,自己領兵斷后,事不宜遲,使君快走吧!”

此時的李遇已經被接二連三的打擊給亂了方寸,稀里糊涂的被錢傳褄推上了馬匹,一同往土丘下沖去,口中還嘟囔著:“某家乃茂章兄乃是多年舊交,其子領兵渡江仗義來援,我卻棄他獨走,這讓我將來如何有顏面再見茂章兄呀!”

錢傳褄領著騎隊沖下土丘來,此時山上的李遇親兵已經大亂,只有一部分跟了錢傳褄的騎隊,其余的便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散逃走。待到他們下了土丘,下面的軍陣已經亂作一團,士卒們丟下兵器和盔甲四散逃走,企圖阻攔他們的軍官很快便被潰兵的浪潮吞沒了。看到帶頭逃走的主將,躺在陣后無力行動的傷兵們,發出一陣陣哀求和詛咒聲,潰兵們揮舞著兵器,威嚇著他們,有些膽大的甚至企圖將他們拖下馬來,好奪取他們的馬匹來逃走。錢傳褄想起方才王啟年囑咐自己的話,不由得心急如焚,揮舞著佩刀,砍死任何一個離自己近的兵士。潰兵們發出憤怒的罵聲,向錢傳褄揮舞著刀劍和拳頭,竭力將他從馬上拖下來,幸好他身后的騎隊沖了上來,將他們驅散了,不然只怕他立刻被拖到馬下砍成肉醬了。

待到他們沖到常州軍陣后的高地上,只剩下了二十余騎,幾乎都是隨錢傳褄一同撤走的蘇州兵,李遇的親兵早已在潰兵中丟了個干凈,眾人也人人帶傷,可以說是狼狽之極,想起不過十幾個時辰前,自己還有萬余大軍,錢傳褄只覺得宛如隔世一般。

“公子,我們且讓馬兒喘口氣,在喂些馬料吧,這里離州城還有二十多里路,馬匹都打了一上午仗了,只怕支撐不到州城。”一名心腹親兵低聲對錢傳褄稟告道,錢傳褄看了看眾人的坐騎,個個都是馬鬃濕透,肌肉抽搐,心知手下說得有理,便點了點頭,給馬匹松了松肚帶,又將裝滿了大麥和豆餅的布袋套在馬兒嘴上,讓它們也緩一緩。

那些馬匹早已餓緊了,聞到大麥和豆餅的香味,趕緊吃了起來,錢傳褄嘆了口氣,走到一處石臺上,那高地與戰場相距雖然有四五里路程,可是之間直線距離也不過兩三里,又沒有山地阻隔視線。以錢傳褄的眼力,可以將此時的戰場形勢一覽無余,只見著黑袍的潤州軍已經完全粉碎了常州軍的抵抗,除了一部分被包圍在那水塘邊的以外,其余的早已失去了秩序,不是跪地求降,就是滿山遍野的四處逃竄。唯一還在戰斗狀態的只有原先由王啟年堅守的那處壁壘,大隊的潤州軍就仿佛發現了蜜糖的螞蟻一般,將其圍得嚴嚴實實,看到這般情景,錢傳褄心中只覺得一陣陣的酸楚。

“稟告安帥,仰仗大帥威名,將士用命。末將領莫邪都諸部,大破敵軍左翼,斬殺校尉稗將六十余人,獲兵卒首級一千四百余級,戰旗三十余面,甲杖器械、陣前求降者無算。”葛子成躬身稟告道,臉上滿是得意之色,身后站著的便是江統等莫邪都將吏,這次他不過領三千兵,便擊破常州軍一半的主力,突破了對方的左翼,完成了對敵中軍的包圍,軍功可稱潤州軍中第一,雖說實際指揮者不是他,可他身為莫邪都指揮使,無論怎么說這功勞也是跑不脫的,也怪不得他這般得意。

“好,好,好!”坐的安仁義得意非常:“今日之戰,當以你部為首功,子成,我看你也該挪挪位置了。”

葛子成聽到這話,不由得大喜,眼下常州已經是安仁義囊中之物,若是大事有成,自己外放州郡以為方面之人也不是不可能,趕緊斂衽拜倒道:“安大帥厚恩,末將粉身難報,自當盡心竭力,以供大帥驅策。”

葛子成正得意間,卻聽到身后有人大聲說道:“大帥,這一戰我都雖勝,也死傷頗重,算上重傷的將士,都有八百余人了,還請給予撫恤恩賞;還有敵將王啟年方才全軍皆完,卻領兵死戰斷后,殺傷我軍甚重,戰場上也沒有看到那刺史李遇和錢傳褄的蹤影,那王啟年定然是為了讓他倆逃脫才這般做的,還請大帥遣精兵追擊,快快奪取常州城,若是讓他們逃回城中,只怕將來還大費周章。”

葛子成回頭一看,說話的正是自己的副將江統,不由得心頭大怒,暗想你一個副將這般說,豈不是拆我的臺。原來先前在戰場上江統剛剛下令莫邪都各部放慢速度,王啟年便領兵反撲了過來,若是按照葛子成所說的,繼續進攻,便要吃個大虧。饒是如此,莫邪都的第一線軍隊也被王啟年統領的生力軍打得節節后退,險些被他翻過盤來,還好后來潤州軍的援兵趕到,雙方兵力懸殊,王啟年才不得不且戰且退,他雖然兵力不多,可是對莫邪都的兵法知曉頗深,手下又都是打老了仗的精兵,便將手下分作兩部,輪流上前接戰,互相掩護后退,江統雖然兵力占了優勢,居然一時間奈何他不得,最后將其圍在壁壘之中,算來莫邪都在他手下也折了三百余人,讓江統也是心痛不已。

作者的話:最近我們組一共五個人有兩個人休假,值班做事情都快累趴下了,所以昨天和前天斷更了,我很抱歉,希望大伙兒體諒我,畢竟我不是個專業寫手,有實際的工作,等同事回來了,我一定慢慢講那些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