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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梧居內,采萍拉著主子的袖口露出脈來,又覆了一層絹帕。太醫院周太醫伸手按在右手脈上,調息了數息,又換過左手,細細診了一回,過了好一會,才半睜開眼,神色微有驚異。
李承澤等了好半晌,終忍不住問道:“周太醫,怎么樣?”
見問,周太醫收起四指,拱了拱手道:“王妃平日里精神如何?食欲可好?”
采萍佇立在床邊,心如熱鍋上的螞蟻,但還是斟酌了回答:“大約是時氣所感,近日精神總是不濟,所以有些懶懶的,吃得也不如往常多。”李承澤面色冷峻,眉頭緊蹙起來。
周太醫捏須點頭道:“這就是了,從脈象上看,王妃是憂思過度,氣血雙虛,現又因落水受驚之余,寒邪乘虛而入,以致氣虛身弱而昏迷不醒……”
李承澤擺手不欲聽這些掉書袋的話,問:“你只說究竟是個什么狀況?”
周太醫面帶難色的搖了搖頭:“王妃氣血雙虧,損傷過重,即便驅散了體內寒毒,恐怕也……”
“沒有恐怕!”李承澤截口打斷他的話,道:“你乃太醫院圣手,我要你想盡辦法治好王妃!”
“是,是。只是王妃受驚不小,怕是要好好調養一段時日身子才能完全恢復……下官先去擬張安神的方子,讓王妃先好好安睡一晚,待明日臣扎上幾針,輔以湯藥施緩,再慢慢看了。”
李承澤將拳頭打開又攥緊,沉聲道:“還請周太醫多費心。”
周太醫不敢托大:“不敢當,不敢當。臣必盡吾之所能。”說罷,起身拱手退下寫方子去了。
李承澤站在當中,神色平靜,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忽聽身后嘉月似叫了一聲什么,急忙回頭,卻見她不知何時滿面苦楚之色,汗水濡濕了鬢發。
在床畔的采萍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來:“小姐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
李承澤轉眼覷她:“你說什么。”
采萍知道自己一時失言,但眼見小姐好好地身子糟蹋成這樣,也顧不得講究這許多了,一咬牙,索性心一橫道:“小姐早有心結,又不得紓解,想是這些年來滿腹郁結卻強忍在心,這才如此的!”
李承澤眉頭便是一皺,“什么心結?”
采萍跪在地上,“小姐說,自己這個王妃原是擔當不起的,而王爺,亦不過是為著圣旨才需要接受承擔完成這樁婚事,并非王爺本意。小姐心里很是難過,奴婢們想勸慰,小姐卻回說不必強求,天下又哪有什么天降的美滿姻緣呢?不過又癡又蠢罷了。”
李承澤心頭如遭石擊,一陣心痛如絞。
采萍說完心中有些忐忑,忍不住偷眼瞧了辰王,只見他面上喜怒無跡可尋,默了半晌,確是開口讓她退下了。
李承澤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在床邊坐下。床上之人靜靜躺著,臉色極其蒼白,連嘴唇上的血色都好似褪盡了一般。他端詳了一陣,湊過去,輕柔的吻上她的唇。
“真是個傻瓜。”仿佛細語呢喃。
嘉月仿佛墮入無盡的迷夢。
不時有人在她身邊走來走去,聲音一會遠一會近,還有人往她口中灌入湯藥。她做著一個又一個夢,人似乎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清醒著,一半沉睡著。
恍惚地,她處于鱗次櫛比的粉墻黛瓦,青石板那樣平滑,采苓扶著她的手一并走著,似乎是去賞景,還是別的什么。走著走著,忽又只剩下自己一人。
她走到青石橋下的河水邊,河邊是一片片烏蓬小漁船,翦風橫過平靜河面,牽動粼粼波光,隔著薄薄水霧,河對岸是漫山的桃花,灼灼芳華。她心中想往,看見一個船靠在岸邊的漁樵,便走過去。
她開口問:“老丈,可否能渡我到對岸去?”
漁樵聲音幽冷而空洞:“上船。”
嘉月心里一喜,不過走了兩步,身后卻是傳來采苓的聲音,只見她急急奔來,滿頭的冷汗,急急道:“小姐,不要去,不要去!”
嘉月疑惑著看她:“采苓,你剛是去了哪里?這樣慌慌張張的。你瞧對面風景怡然,咱們一道坐船去對面瞧瞧可好?”
采苓更加急切了:“小姐,不能去!去不得的!”
嘉月心中起疑,轉過頭去,卻見漁樵的目光黑洞洞地幽深,直直盯著她。嘉月驚恐地尖叫了一聲,腳下極力往后退去,只是身后是水,退無可退。
那船夫猝然抬手,她身子一歪,扎進了冰冷的河水——
河水刺骨寒冷沁入心臟。
第二日早,暖閣內,采萍服侍著主子吃完寧神靜心的藥物,又替主子掖好被角,用熱水擦拭完額頭。
昨日王爺在房中一夜未出,她便忐忐忑忑的在廊外左等右等,一直等了大半宿,誰知直到今兒晨早喚人伺候,王爺都再無提起昨日之事,她心中便有些底了。
不多時王爺更衣洗漱畢,有下人進來稟告周太醫來請脈。一時請了進來,周太醫先行過了禮,來到床前搭了脈,又瞧了瞧面色,細想了想,拿出一根細小的銀針,便往嘉月手上的穴位上刺下去。他輕輕轉動了一下銀針,又快速拔了出來,凝神看了半晌,喃喃道:“果然不出所料……”
李承澤蹙了蹙眉,問:“這是作甚?”
周太醫回:“回王爺,昨日臣回府后細細琢磨了一夜,覺著王妃雖憂思過度傷了心神,但若是因為如此,未必會使王妃傷得如此之重,這更像是……”言及此他一陣遲疑,目光微微閃爍。
“像是什么,”李承澤利目一瞥,道:“說話莫要吞吞吐吐。”
周太醫聞言起身站起,低聲道:“更像是長期服食一些損耗元氣的藥物或食物所致……此藥物會刺激心神,開始和常人無異,就是貪睡懶散些,隨后終日昏昏,心神恍惚,呈心力交瘁之勢。”
李承澤深深換了一口氣,雙眼微攏,露出殺氣。他盯著太醫,一字一句道:“周太醫可能確定?”
“臣從醫幾十年,敢以斷定。”周太醫將針呈上,四平八穩道:“王爺請細看此針,這針尖泛著淡淡青色,王妃體內定是帶了藥物。這用藥之人心思實是縝密,加的量很少,但即便如此,長期服用下去,恐傷性命啊!”
李承澤目色冰冷,面罩寒霜。若無內應,又怎能將藥下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天長地久的,所有人都只當是身子弱,也沒人疑心到這上頭——真是好深的計!
采苓又驚又氣:“好陰毒的法子!”繼而臉上逐漸疑惑和不安交織,這樣不干不凈的事情往往是牽著蘿卜帶著泥,無一干凈的,只是棲梧居素來規矩嚴謹,怎會出了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