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時間忙碌起來。
拂松院那邊傳來激昂而隱忍的嘶吼聲,漸漸地整個三房都鬧騰起來了。
小廝們拿著水桶竄來竄去,陸翌銘也沖過來大喚著怎么回事,終于這動靜把楊氏他們也給驚動了,她和陸明珠都匆匆走出來,站在天井里急切而慌亂地往那邊張望
徐瀅冷冷掃了眼陸明珠,徑直回到云馨苑。
陸明珠被她這一掃忽然打了個激靈,她竟從來也沒看見過如此可怕的目光
侍棋畫眉早也聽到前面動靜而疑惑不已,迎出來看到她冷著臉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這里連忙沏了碗茶給她,就聽外頭陸陸續地進來了,都是拂松苑里當差的下人。
徐瀅坐在花廳上首,冷臉望著他們:“方才大爺灑醉歸房之時,你們都去哪兒了”
婆子們率先嚇得趴下來:“回姑娘的話,奴婢們在院里打掃溝渠來著,忽然聽見外頭有人尖叫,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就出去了。出來看過原來是陸姑娘的丫鬟崴了腳,奴婢們扶著她去了正房,才又回的拂松苑。”
徐瀅垂眸望著她們后面兩個家仆:“你們呢你們又上哪兒了”
家仆們道:“回姑娘的話,小的們方才被老太太房里的玉嫣叫過去抬東西來三房了。莊子里送了幾車蔬菜來,老太太著玉嫣來叫咱們也去搬一些,這事太太也知道的。”
徐瀅瞇眼望著他們,一動未動。
這一屋的婆子和家丁全都是楊氏從楊家帶過來的陪嫁,以及她過門之后徐少川還在的時候買來的奴才,分家的時候屬于府里的下人全都被放去了莊子上。留下來的都是信得過的人。
徐鏞和她身邊的這些人更是打小就陪伴著的,他們的忠心都無可懷疑。
“姑娘,余大夫來了。”
畫眉匆匆走進來,回頭指著身后趕來的人道。
余延暉仍然是一臉的不甘不愿,他們徐家就沒弄出點上得了臺面的傷病讓他動動腦子但他不甘愿也沒有法子,現在不必徐少澤遞帖子徐瀅叫他他也得乖乖滾過來。
“誰病了”他郁悶地瞥著她,把醫箱放下來。
徐瀅先沒理會。且讓人給他搬了座。然后問畫眉:“我讓人搬的酒菜都來了沒有”
畫眉跳出門檻,轉眼就幫著蘇嬤嬤她們抬了兩個食盒進來。
將盒子打開,確定是方才吃剩的酒菜無疑。她這才與余延暉道:“余大夫,請你先幫我驗驗這些酒菜里都有些什么名堂。”
叫他來就是為驗這些殘羹剩飯余延暉鼻子都氣歪了他可是大梁京師數一數二的名醫
就算她是準世子妃也不能這么埋汰他吧
徐瀅射一記眼刀過去:“還等什么”
他咬咬牙,喪權辱國地蹲下去,再瞪她一眼。然后打開醫箱拿出柄干凈銀勺,擱這酒菜里一樣樣地驗起來。其中幾樣又倒進去些什么藥粉。最后到了剩下的那半壺酒,他嗅了嗅,眉頭便已皺起來,回頭從醫箱里翻出幾片什么葉子投進去。然后立刻站起來,狐疑地望著徐瀅
徐瀅斜坐在圈椅內,但目光卻像是透過了冰層望過來。她揮揮手讓眾人退下去。然后望著余延暉:“余大夫發現什么不妥”
“這酒里有藥勁極強的媚藥羅漢醉,而且份量極多。”余延暉心里已經罵翻天了原先好歹還是傷病。總歸也叫做正常,如今卻連春藥都出來了他們家這是打算把三十六般宅斗伎倆全部使遍嗎
這徐家怎么就那么多破事兒
果然是酒里有名堂沒錯
徐瀅握著絹子一言未發。
吃飯的時候陸翌銘和徐鏞毗鄰而坐,兩人打交道向來行君子之風,從無猜拳行令等花樣,吃酒也是各斟各的,今兒唯獨只有陸明珠給徐鏞斟過酒,而陸明珠對徐鏞的心思簡直不要太明顯方才婆子們也說會出院子來是被陸明珠的丫鬟引出來的,這所有的證據豈不全指向她嗎
而且除了她之外還會有誰呢
只有她具備這個動機。
陸明珠所有的舉動都不過是為了親近徐鏞,徐鏞官位是低,可陸大老爺并無官職,陸翌銘的父親也不過是個五品員外郎,她能嫁給徐鏞,無疑是有利的。方才她若是有機會進到徐鏞房里,就算是沒有形成事實,那也絕對有機會栽徐鏞一把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這么說來,這藥定是陸明珠下的無疑了,但是,陸明珠雖然向往高枝,卻也是個富家大小姐,為了個還未功成名就的徐鏞,她至于在第二次見面就使下這么猛的手段嗎
如果她是徐冰她還能理解,徐冰就是個腦袋被門夾過了的。但陸明珠既然能夠自己謀劃到這個地步,能夠想到來巴結她達到贏得徐鏞的目的,那日在在陸府里也看得出來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她又怎么會蠢到會這么做呢
她不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她腦海里又突然噔地閃了一下,酒桌上真的只有陸明珠最可疑嗎
陸翌銘有那么關照他們陸家的兄弟姐妹嗎
她垂頭凝眉片刻,抬頭跟余延暉道:“勞煩余大夫先去幫我哥哥解解酒。”
又道:“再過兩日我哥哥就要參加武舉,這當口出不得差錯,如果余大夫能夠使他安然無恙不傷毫發,將來我或許可以幫你上太醫院借一兩本古籍出來看看。”
余延暉聽見古籍兩字來了精神,太醫院里的太醫他不覺得稀罕,關鍵里那里頭的藏書可了不得。
不過他又瞪了她兩眼,才又一面不忿,一面幽怨地拎著醫箱出了門。
每次都只知道對他威逼利誘,像個正常病患家屬一樣好好求他一回會死嗎
他這里往拂松苑一去,徐瀅拿起那壺下了藥的酒塞給侍棋,抬步也往楊氏這邊的正房走去。
陸明珠陪著楊氏坐在房里,見到外頭人影躥來躥去心里也疑惑得跟什么似的。
先前在外望了望,下人們語焉不詳,只知道徐鏞酒醉得厲害,男子醉酒她也不是沒見過,鬧成徐家這樣也真叫新鮮了。再有方才徐瀅那一瞪,她簡直如今回想起來心里還是怵的,印象里的徐瀅寡言少語,人前抬個臉都要鼓半天勁,怎么兩年不見就出落得這么厲害了
有個這樣的小姑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