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呼來

第235章 我還是清白的

走出崔氏別苑,眾人臉上神色各異。

方才聽到結果時,蕭懷璧的臉色有一瞬的緊繃,然而走到門外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淡然。

辭別主人后,他轉而向宇文斷行了個禮,面向鐘遲遲時,卻開口道:“聽聞南坡有海棠未謝,不知鐘娘子是否得閑共賞?”

宇文斷:……

賞花這種事,鐘遲遲是沒什么興趣的,但是聽到“海棠”兩個字,不由得多想了一點,遲疑片刻,點了頭。

宇文斷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人要走,下意識喊了一下:“等等!”

鐘遲遲是不想等的,奈何蕭懷璧是個懂禮的人,聽話地轉身一禮,問道:“宇文將軍有何指教?”

宇文斷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鐘遲遲,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可剛沒了未婚妻啊!”№Ⅰ№Ⅰ

蕭懷璧輕聲一嘆,道:“崔十一娘不幸離世,下官痛徹心扉。”

宇文斷又噎住了。

鐘遲遲睨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催促道:“行了,別理他!走吧!”

蕭懷璧又認認真真行了個禮,才與她一同離開。

一路往東南而行。

午后日頭猛烈,鐘遲遲被讓在樹蔭下,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回是三郎自負了吧?白忙一場,還是沒有證據!”

雖然驗尸最早是她提出來的,可最積極的是蕭懷璧。

可惜請了京兆府最經驗豐富的仵作和李長夜手下最擅長審案的宇文斷一起,也沒能在崔文姬的尸體上發現任何疑點。№Ⅰ№Ⅰ

還是心疾,腹內甚至沒有任何可能誘發心疾的食物。

蕭懷璧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

因為守著禮,他與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半身露在樹蔭外,素白的衣衫被日色照得耀眼,沒在陰影中的另外半身卻沁著涼。

然而他轉頭看她的那一眼,又似從涼水中泛出暖意,很是動人心弦。

“不是沒有證據,只是沒找到。”他溫聲說道。

鐘遲遲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直到他揚起唇角,才回過神來,笑了笑,道:“三郎這么確信?真的不是出于偏見?”

蕭懷璧淡笑不語。

鐘遲遲又笑了一聲,聲音輕了幾許:“或者是出于私心?”№Ⅰ№Ⅰ

他腳步微微一頓,抿了抿唇,繼續向前走去,步伐卻隱隱比剛才快了一些。

鐘遲遲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追到了他身前,一邊隨著他的步伐倒退著走,一邊緊盯著他的眼睛,語速極快地問道:“是不是?因為李玉臺欺辱過你,又殺了你心愛的侍女,崔文姬一出事,你就固執地認定是她!”

他猛地止步,眼中暖意褪去,清清淡淡地看著她。

鐘遲遲也跟著停了腳步,唇角勾起一絲嘲諷,語速也緩了下來:“崔文姬吃過的東西里沒有毒,你就設法下毒;那如今找不到李玉臺的證據,你是不是也要自己捏造一個證據?”

他的目光隨著她的話漸漸下沉,等她說完最后一個字時,也仿佛沉到了最底,隨后在沉默中緩緩彈回,直到恢復原樣。№Ⅰ№Ⅰ

“你是這樣想的?”他輕聲問道,沒有一絲被冤枉誤解的憤怒,也沒有被拆穿心思的狼狽。

這種反應倒是讓鐘遲遲茫然了一下。

“你說得也不錯——”他唇角微揚,語聲溫煦,“證據是可以捏造的,甚至證據也是可以不用的,畢竟我又不是京兆尹。”

鐘遲遲蹙了蹙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得也不錯——”他眼中泛出柔緩惑人的波光,“我不是在為崔十一娘之死痛惜,我只是不希望李玉臺再傷害我親近的女子——”

說到這里,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執起她一只手,若即若離地放在自己胸口,柔聲道:“我沒有心愛的侍女,她也沒有欺辱到我……娘子明鑒,我還是清白的……”№Ⅰ№Ⅰ

鐘遲遲只覺腦袋“轟”了一聲,驀地睜大了眼。

這廝竟然明晃晃勾引她?!

她的反應仿佛取悅了他,第一次見他笑得眼眸彎起,語氣中笑意明顯:“我不希望她有機會驚擾到你——”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緩緩抬起,垂眸。

淡紅的雙唇低下,將要吻上指尖的一瞬,鐘遲遲眸光一閃,倏地抽回了手。

鐘遲遲將手背到身后,“呵呵”笑了兩聲,道:“你想太多了,她還沒那本事!”

他垂下手,莞爾一笑:“娘子說得是。”

鐘遲遲悄悄揉了揉差點被吻到的手指,不自覺地左右看了看,口中問道:“三郎約我出來,到底想說什么?這里可以說了吧?”迎上他的目光,忍著心虛笑了笑,“放心,這附近沒人!”№Ⅰ№Ⅰ

先前聽他提起“海棠”,猜測著關于崔文姬之死,他大概還有什么話要說,這才跟了來。

沒想到正事沒說,先被調戲了一陣,還好沒人看見……

蕭懷璧微微笑道:“娘子誤會了,固然蕭某不舍與娘子分離,今日相約娘子的卻另有其人。”

鐘遲遲假裝沒聽見他前半句話,蹙眉問道:“誰要見我?”

見到那人時,鐘遲遲一時不防,驚得呆了一呆。

幾天前才見過的人,當時還是個溫文俊秀的年輕人,面對她時進退有度,看到心儀的小娘子卻會悄悄紅了耳根。

可如今看到她,鐘遲遲差點沒認出來。

算起來不過短短十天,整個人瘦得脫了相,面色青灰,猶如行尸走肉,唯獨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在見到她的一瞬,那雙眼睛又亮了幾分,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怕。

鐘遲遲是能理解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但是——

“找我什么事?”她跟這個人沒什么交情吧?

那人沒有開口,而是祈求地看了蕭懷璧一眼。

蕭懷璧點點頭,避了出去。

蕭懷璧剛走,那人便解下身上包裹,從中抽出一只紙筒,隨手將包裹丟在了地上,又從紙筒中抽出一支卷軸,紙筒也被棄如敝屣。

他雙手捧著這支卷軸,目光一掠,突然熱淚盈眶。

他猛地躬身低頭,一時沒控制住身子,朝前踉蹌摔去。

鐘遲遲反手一拂,卸去他的前沖之勢,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卷軸上,心提了起來。

他晃了晃,穩住身子,低頭,抬手,向著她恭敬獻上,聲音沙啞哽咽:

“她、她說,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把這個交給鐘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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