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明月漢時關。
元朔六年春二月,大將軍衛青將六將軍兵十余萬騎出定襄,斬首三千余級。還,休士馬于定襄、云中、雁門。赦天下。——《漢書·武帝紀》
“白石啊,明天就要出關了,你緊張嗎?”
躺在土坡上,少年將軍嘴里叼著一根枯草,望著天空中的明月,突然開口道。
陳皓則是笑了笑:“你緊張?”
“我怎么會緊張?”
“那你怎么在發抖?”
“我這是興奮的!”
少年將軍站起身,目光望向不遠處的軍營里,那屬于他的正在飲酒的八百驃騎,一雙眼眸亮得嚇人:“匈奴騎在我大漢丈夫的頭上,太久了!”
“我要把他們掀下來!”
陳皓看著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心中微動,說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到時候,封個了不起的侯爵,后人世世代代都會稱頌你。”
“白石啊,你在笑話我!”霍去病望向陳皓,“封侯也好,青史留名也罷,我不在乎那些!”
“那伱在乎什么?”陳皓也起了興致,坐起身,“不想封侯拜相,不想青史留名,那你打仗圖什么?”
“我……”少年將軍的神情突然間凝重起來,他回過頭,望向長安的方向。
“我想和舅父一般,做一柄劍!”
“一柄大漢的神劍!”
陳皓微微動容,沒有繼續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的少年將軍。
迎上陳皓的目光,霍去病臉上浮現出一絲年輕人說大話時不自然的神色,但隨即又肅然起來,堅定地說道:“我要成為那樣的神劍!”
“我要讓百姓看到我,就心生安寧。”
“我要讓匈奴看到我,就心生寒意。”
“如此,方不負大丈夫來這世間走一遭!”
霍去病將腰間長劍猛然抽了出來,指向塞外漠北的方向:“白石啊,我要一路向前,可愿與我同行!”
陳皓站起身,看著霍去病,突然笑起聲來,雖然明知道這是繆境中,但胸中仍然有一股豪氣激蕩,將手邊的羊皮袋解開,飲了一口有些發澀發酸的漢時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霍去病也大笑起來,搶過陳皓手中的酒袋,也灌了幾口,然后一抹嘴,問道——
“白石啊,葡萄是什么?”
“西域的果子。”
“好吃嗎?”
“好吃。”
“行!”
長安,椒房殿。
氣勢威重的帝王看著手中的軍報,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沒有司馬相如那般華麗,倒是豪氣叢生!少年人,就該有這般少年人的心氣!”
聽著帝王的夸贊,坐在一旁侍奉的美貌皇后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擔憂之色。
“陛下,這詩句里透著一種豪邁死志,妾聽著有些心慌。”
“去病只帶了八百人,又沒有長平侯的管束,會不會有危險?”
“危險?”帝王擺了擺手,“朕只予他八百騎,其實就是大軍的斥候,在大軍陣前出擊百里罷了,真遇到匈奴大軍,撤回來就是!”
衛子夫聞言,稍稍松了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容,說道:“希望去病這一次能從長平侯身上學到一些本領,再磨礪幾年,就可以為陛下分憂了!”
“無需幾年!”漢武帝威武地揮了揮手,“朕親自打造的這柄利劍,只要見過血,就能化作神兵!”
就在此時,一名太監快步走到漢武帝面前,手中捧著一卷帛書,說道:“陛下,長平侯加急軍報!”
“拿來!”
太監上前,將帛書遞給漢武帝,漢武帝攤開看了一眼,最初面色還算自然,但看到最后,眉頭猛然蹙起。
“陛下!”衛子夫自然注意到漢武帝的神色變化,連忙問道,“長平侯那里出了什么事嗎?”
“長平侯無事。”漢武帝放下帛書,臉色古怪,有些擔憂,又有些意味難明,“只是霍去病那支騎兵,不見了!”
“啊?不見了?”
“嗯,衛青和去病,失去了聯系!”
茫茫草原。
“沖鋒!”
剽悍的騎兵迅捷如風,如同一柄鋼刀迅速插入一個匈奴部落之中,部落中的匈奴男子試圖反抗,但還未來得及上馬就被漢軍斬殺。
“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不要戀戰!”
“收集三日所需干糧,繼續向前!”
霍去病騎著馬,在部落中來回穿梭,口中高聲喊道!
陳皓則是縱馬相隨,眉頭緊蹙。
這已經是他們踏入草原第五天了,陳皓算是體會了一回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撒手沒”行軍。
他自然知道這一戰的過程,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至今沒有察覺到史前文明的手段!
這很不對勁!
自從出塞后,陳皓也一直在修正自己的想法。
如果自己判斷沒錯,對方是想要阻斷霍去病的人生路線,從而影響漢匈大戰,那么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陳皓并不擔心史前文明會提前勾連匈奴,透露霍去病的行軍方向,讓匈奴布置好重兵包圍。
道理很簡單,繆境就像是一個游戲副本,里面的人都是npc,只有陳皓與史前文明潛入者是玩家。
npc互動得再好,當劇情事件來襲的時候,npc還是要根據劇情事件來行動。
所以,潛入者想要改變劇情事件的走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卡一下繆境的bug。
比如現在!
之前陳皓判定暗殺是行不通的,因為和劇情事件差的太多,甚至劇情事件都還沒有發生。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漢匈大戰正式打響,霍去病也殺入了戰場。
如果霍去病在戰場中死亡,這其實是一個合理的歷史走向。
那么,霍去病還會如同陳皓猜測的那樣,死后復活嗎?
陳皓覺得很懸。
念及此處,所以進入草原之后,陳皓就死死跟著霍去病,警惕性直接拉滿。
反正他是不敢賭的。
“將軍,口糧和水整備完畢!”一名軍士朝著霍去病報告道。
霍去病點點頭:“好,隨我繼續……”
只是霍去病的話音未落,那帳篷中突然傳出一道凄厲的喊聲,下一刻,只見一名原本倒在地上的尸體猛然躍起,撲向霍去病。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就連霍去病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但陳皓卻早有準備,就在那尸體躍起的同時,陳皓猛然驅馬向前,擋在霍去病身前,從劍鞘中拔出黑劍,纏繞上精神力,一劍刺去。
黑劍刺入尸體,陳皓分明看到對方眉心處一團黑氣散開,尸體重新癱軟在地上。
陳皓環視一周,沒有發現可疑的人物,微微皺眉。
“白石?”霍去病此刻也反應過來,策馬一步,和陳皓保持同一身位,說道,“怎么回事?”
陳皓看到附近驃騎們臉上的神色,又看了看霍去病,故作輕松道:“無妨!匈奴巫術而已!”
“有我在,不用擔憂!”
“將所有尸體焚燒,我們繼續出發!”
霍去病聞言,點了點頭,立刻對傳令兵傳令下去。
隨后,他看向陳皓,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真的沒事?”
陳皓此時卻是長出了一口氣:“我還一直擔心他們不出手呢,現在出手了,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你只管向前,這種陰暗的手段,我來處理!”
霍去病重重點點頭,一點點因為那死尸詐起的心中波瀾退散,堅定的目光看向了更遠處。
與此同時,漢軍主力戰場。
一名將領在草原上策馬狂奔,身后則是數百騎匈奴騎兵,追逐的同時還在不停放箭。
那將軍拼命策馬,抬頭見到前方又有騎兵出現,甲胄鮮明,自然是漢家騎兵,連忙高聲呼喊——
“吾乃右將軍蘇建!”
“救我!”
“啪!”
長安,宣室殿中。
漢武帝氣憤地將手中的玉盞摔在地上,那價值連城的玉盞瞬間粉碎!
“逆臣!逆臣!”漢武帝指著自己手中的軍報,大聲咆哮,殿中眾臣一個個低頭不語。
片刻后,漢武帝長吐了一口濁氣,重新坐下,說道:“長平侯的軍報——”
“前將軍趙信與右將軍蘇建并軍三千余騎,前出定襄,遭遇匈奴主力!”
“前將軍趙信,復降匈奴!”
“蘇建全軍覆沒,匹馬而還!”
“長平侯不敢擅專,上書請朕獨裁!”
“你們說說,該如何處置?”
眾大臣彼此互望了一眼。
他們自然明白,剛才陛下口中的逆臣罵的那降而復叛的趙信,對于蘇建,倒是沒有太大的火氣。
當下就有一員大臣站出來,說道:“陛下,蘇將軍遇到匈奴主力,非戰之罪,戰至全軍覆沒,匹馬而還,也算血氣。雖然失軍當斬,但微臣以為可以削其官職,允其贖為庶人。”
漢武帝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隨即起身看向身后巨大的北境地圖,面色更加凝重。
隨著戰事越發明朗,這位帝王明白,此番二戰定襄,怕是很難獲得戰果,該考慮戰后的事宜了。
只是……
“朕的劍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