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中,衣不蔽體的光腳男女頭上頂著竹籃、木桶之類的走得很是穩當,令陸寧不由嘆息,人類,果然是適應力很強,習慣了的話,頭都可以用來作為很熟練的工具。
而陸寧置身的這處街道旁的土屋,便是大齊教團開設的醫館,同時后面供奉帝龘神像,也就是天道教的小道堂。
阿瓦城是陸寧在這緬地發現的新大陸,自不能走馬觀花,作為距離云南國境最近的東南亞大城,自會留下常駐的教團,從另一種角度,擴展大齊的影響力,這也是中華文明從未做過的事。
是以,陸寧出面,和阿瓦多寶長租了這處房屋。
而現今門外,那些土蠻經過時都會向里面偷偷張望幾眼。
短短兩天時間,已經發生了三起就在城內土路活活打死奴隸的事件,身為郎中的大衛道士悟行,被陸寧嚴令不得干涉本地事務,心情便有些抑郁。
陸寧明白,這些衛道士,或許有旁的心思魚目混珠者不在少數,但更多的,應該都是悲天憫人之士,這悟行出家前本來就是岐黃圣手,甘愿入道來海外傳道,自也是菩薩心腸的人,看到不平事,偏偏又無能為力,自然心情不怎么好。
今日跟陸寧來醫館的高靈兒,沒見到那些骯臟事,走路還不太自然,更滿臉嬌羞,和以前活潑好動的小姑娘換了個人一般。
廂房窗外,熱辣太陽下,土城黃土地面好似被曬得冒煙。
竹桌竹椅都是嶄新的,陸寧慢慢品著香茗,高靈兒乖乖女一般坐在一旁,看都不敢看陸寧一眼,小臉一直通紅。
陸寧輕笑,拿起茶盅,親自給她倒了杯茶,寵溺的道:“挺熱的,喝茶消暑。”
高靈兒點小腦袋,不吱聲。
看著她小樣子,淡紅裙裾下蜷縮起的小小繡花鞋,陸寧腦海里泛出前幾天的那一晚,和這小丫頭翻云覆雨的情形,心下又是一熱。
“殿下,你對靈兒真好。”竹桌對面,坐的是董白鳳,她一襲素裝,雖然沒有正式出家成為衛道士,但衣飾打扮,已經很有女傳教士的味道。
陸寧咳嗽一聲,知道,董白鳳定然看出了自己和靈兒之間關系的變化。
高靈兒低著頭不說話,紅紅的小臉卻滿是歡喜。
外間,突然傳來吵鬧聲。
陸寧側耳傾聽,微微蹙眉,自從在七溪部開始學了學西南語系,多少,這里人對話,也能聽出些端倪。
吵鬧聲來自醫館,除了段語嫣外,隨行的教團里有一名大理本地人,和緬地人大體能溝通。
醫館里,來了數名不速之客,聽起來,是本地很有權勢的一個奴隸主,是來見董白鳳的,好像來了幾次了,現今董白鳳已經對他避而不見。
女傳教士有時候在海外就是會遇到這些麻煩了,所以,不是大齊真正具有影響力的地區,教團從來不會有漂亮的女衛道士。
陸寧看向董白鳳,“這個人,來騷擾你幾次了?”
董白鳳呆了呆,說:“又是他來了?”隨之懊惱道:“都怪我,不該太拋頭露面的。”看來陸寧一眼,“殿下,我以后不會再犯這等錯了!”
顯然,有些擔心陸寧怪罪她。
陸寧擺擺手:“是這些地頭蛇太恣意妄為了而已。”
說話間,外面吵鬧聲更甚。
突然,嘭嘭兩聲巨響。
立時,慘叫聲中,本來門口應該有大堆圍著看熱鬧的人群,立時驚叫著,一哄而散。
董白鳳一驚站起,高靈兒也從胡思亂想中驚醒。
陸寧擺擺手:“沒事。”
傍晚時分,阿瓦多寶領著許多武士來到了郊外,這些雨林武士,大多赤膀,臉上用草泥之類涂著奇怪的青紅花紋,手里的長矛也不知道是不是青銅矛頭,而和他們對峙的則是一排全副武裝的火槍手,令人產生一種時空混亂的錯覺。
阿瓦多寶來到陸寧宿營地的時候,陸寧正和四名王妃敘話,在醫館發生沖突后,陸寧便回了宿營地,醫館道堂人也全部撤回,但有衛道士仍然自愿留下看守道堂。
本來話題早就不再是和土蠻們突然的沖突,而是變成天南地北閑聊。
這時,突然丹嘉來稟告,說阿瓦多寶來了,還帶著數百名武士。
董白鳳立時擔心起來,更很自責。
陸寧出來,本來說要她們等,但董白鳳一定要跟隨,高靈兒便也偷偷跟在后面,段語嫣和林婉清,也便跟了出來。
此外丹嘉五婢女,現今都是人手一桿火槍,說起來,訓練一名火槍手,比訓練一名弓手,真是省百倍力氣,丹嘉五女,也談不上什么訓練,簡單學了學,便知道怎么用火槍了。
草坡上,陸寧等人從火槍手后走出來,阿瓦多寶立時哈哈大笑著,很親熱的走上來,嘰里咕嚕和陸寧說著。
段語嫣在旁道:“他說,很高興你們懲戒了拉忽發奈,他早就看那家伙不順眼,謝謝你們殺死他……”頓了下,“還有很多粗鄙的話語,都是罵那位死者的。”
拉忽發奈,就是糾纏董白鳳的那個本地大奴隸主,上午時,領著武士強闖醫館,一定要去見董白鳳,火槍扈從們因為鎮南王在,自不能令他驚擾了王駕,當下開槍彈壓,拉忽發奈也是運氣不好,被流彈擊中,本來目標并不是他,只是現今火槍準頭,有時候真是很勉強,是以,他反而中槍身亡。
現今這阿瓦多寶倒是歡天喜地的,看來,平素兩人很是不睦。
“一場誤會,殺傷人命,我很遺憾,也會對開火士卒進行懲戒。”陸寧自不會順著他話語慶賀殺死了本地一個大奴隸主,當然,懲戒云云,也就這么一說而已。
陸寧也注意到了,阿瓦多寶此時再看火槍手們手里的火槍,眼神中已經有著深深的忌憚。
“想不到,天道教,有此護教神器!”阿瓦多寶贊嘆著,看起來,真想走上去好好摩挲幾下那神秘的器具。
陸寧笑笑,并不言語。
“段兄弟,我若想成為天道教信徒,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教團高士,為我受戒?有這等儀式么?”阿瓦多寶突然頗有些熱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