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百九十一章塵緣（五）

他聽聞那道人所言，乃是為滄江龍王賀壽。那滄江流域離卓家祖宅所在之地不算太遠，他雖然不欲插手人間之事，可是在自家后人的聚居地上有著修真者存在，他是要去探查一番的。

卓凡從九天之上按落云頭，落在滄江之畔。以他如今的神通。要尋找修真者，遠比尋找凡人要容易，畢竟修真者修行之處多是天地元氣濃郁之所，且多數修士的自身元氣相較卓凡這樣的大修來說顯得太過淺薄，只需施展神通盈盈一望，千里之內都是一目了然。

滄江流域極長，其河畔共有五處有修士的蹤跡。卓凡已然尋了兩處，皆是一些不入流的野修，待得他落到這第三處，卻是略微愣了一愣。

“此處竟然是當年我跌落懸崖之處。”

常言有道：物是人非。一百來年過去了，世間人物多是灰飛煙滅，唯獨這自然景致依然故我。

眼前的風物，兩岸是白燦燦的如同脊骨的懸崖，正前方便是一道傾瀉而下的飛瀑。這地方便是當年卓凡被人打落山崖之處。

“當年我在此處被一女子所救，不知此人如今是否健在？”卓凡嘴角浮起一縷淡淡笑意，想起那位身著宮裝的溫婉女子來。

“也罷，便去此處的修真洞府游覽一番。”

卓凡慧眼如炬，早已經看出來在飛瀑的后面，隱藏著一處修真者的洞府，只是這洞府被人施了法術。等閑人等是看不出來的，即便是修為弱些的修士能感到其中溢出的靈氣，怕也無法找到洞府的入口。

卓凡沉吟片刻，化身為一青衣道人，一臉花白的唱髯顯得仙風道骨，手中持著一記拂塵，腳下踏著微波，徑直往白水如注的飛瀑下面走去。

“啵數啵，”

飛瀑的水光蕩起漣漪，這一處洞府赫然是一水簾洞。門口兩個玄衣小廝正打著瞌睡，渾然不覺不速之客已經入了洞府之中。

這一處洞府極大，陣陌縱橫。連綿著不少的洞穴。也看得出來，此處的主人是個雅人，洞中幽暗，多置辦的有蠟油燈燭，流筋曲水，有的地方青光冉冉，竟然是海中盛產的夜明珠。

這一路都有修士進出，卓凡細細打量，發覺妖族修士要多上三分。

凡人界亦有妖修，不過走的均是佛道之流的正派法門，不若血魔界。無論人妖，修得都是魔功。

妖修與人類本質的不同，多數妖精要修煉到金丹期，才有化身為人的本事。旁的即便是成精得道，修到凝魄成魂的水準，依然不免保留些許妖精的特征。不過有兩種妖精例外，一種精通幻化之術，可以幻化為人，若非實力高深之人是看不出來的，第二種則是妖類的異種，五種靈獸王者，以及與其沾親帶故有些血緣關系的妖精多數也能在金丹期以前化身為人。

這世間的修煉以佛家道家為主，偏生這兩派功法都是人族所創，可見這人乃是萬靈之長，此言非虛。是以人間界妖族修士多愿人族交好。

卓凡化身為一老道，青衣道袍，白色拂塵，看人都是眼高過頂，一副成仙得道的姿態，一路過來，倒是有諸多妖族修士愿意則節相交，他倒是弄清了這處洞府的玄虛。

此處果真便是那滄江龍王的居所了，這些妖族修士，乃至少數的人族修士，都是來為這條達到了成魂中期的老蛟賀千歲誕辰的。雖說妖族的壽元遠比人族悠長，可是千載的大壽，卻是也值得大為慶賀一番的。

卓凡跟著眾人穿過了洞穴，眼前便是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十分奇特的洞府，不得不說，洞府的建造者獨具匠心。

這看似是一個峽谷，周圍是山，山中有樹。可是舉頭才發現天空中的太陽是一片蒙蒙的光圈氣霧，這才讓人知曉此處便是一極深的河溝。

河溝中沒有水流，卻有漫天的氣霧，迷迷蒙蒙一大片，氤魯繚繞，仿若仙境一般。

峽谷中的正中，便是滄江龍王的水晶宮了。

宮殿整個是水珠凝成而成，不僅僅是頗晏奢華，也顯示出此處主人深厚的功力。來人均是嘖嘖稱奇，贊不絕口。

卓凡混在人群中，催動法力，此處所有修士均微有超過成魂修為者，他亦發覺此處并未有什么邪門修士，到底放心了一些。

這時候，谷中的水晶宮殿走出一人來，此人身著碧目紫睛，氣度頗為軒昂，著一身凡人帝王服飾，胸口紋著三條金龍。

卓凡暗自道：“此人如此做派，該當就是那滄江龍王。”

那老蛟也是個好客之人，一看此來賓客甚眾，頓覺倍有面子。一番吩咐下去，便有下人端出瓊漿玉果供人品嘗。”風與一眾修十一番交談下來。他也算是看了眼界※

這龍宮中的珍像他已經覺得甚為美味。可是聽一些修士所言。什么三千載一熟的播桃，九蒸九釀的玉葡萄酒，這些人都有幸嘗過。

卓凡頓覺自己如同土包子一般，即便身懷絕世洞天依然沒有如同這些人這般享受過。

可是轉念一想，這些修士貪圖享樂，自是因為修行日久卻不能突破瓶頸，也算得上是苦中作樂。要知道，修真一途，只求對抗天道求得長生，這些人雖然異于凡人，卻已然在天道中屈服，與他卓凡早已不是一路人。似他這般，百余年時間修入元嬰期的修士，這世間已是鳳毛麟角。應酬了片刻，卓凡對此有些厭煩，卻見那滄江龍王喚出一女來。此女著宮裝，溫婉動人，竟是當年救了卓凡一命的龍女。

卓凡眼前一亮，頓覺此行非虛。只聽那老蛟在一水晶臺上站定，揚聲道：“今日老龍過壽，勞煩眾位朋友遠道而來，老龍心中著實過不去，宮中準備了許多節目，眾位道友盡可在宮中逗留

隨后他一指那女子：“這是老龍的九女兒，修行也有了些年月，天資不甚高，卻對音律一道甚為癡迷。今日老龍高興，便請她為眾位彈奏一曲

滄江龍王說了此語，峽谷中的人聲頓時寂靜下來，有不少目光在其中游離，氣氛有些怪異了起來。

“錚”

龍王撥動琴弦，一串音律如同空谷幽蘭般悄然綻放，輕輕數語吟唱，已然撥動人的心弦。

卓凡微微一震，他已然感受到此女在音律上的功夫不凡。

不多時，此女按住琴弦，一曲終了，贏得滿堂喝彩。

趁著這當口，賓客們紛紛將禮物送上。在場的都是修士，出手自然不凡。

有從深海中得到的萬年寒鐵，有從火山巖漿中煉出的辟水珠，甚至還有雪上絕頂產出的萬年冰蓮。

一個咋。賓客上前送禮，老蛟都是親自迎接，他好歹也是修行千載的人物，無論對方拿出的禮物是貴重還是平常，一概笑臉迎之，讓小廝歸類放好。

此刻老蛟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青衣道人。

“嗯，閣下有些咋。眼生”不知在何處冉府修行？”老蛟的記性是極好的。

卓凡被正主識破了身份，倒也不覺得尷尬，他正想尋個法子報答當年的相救之恩，了結這一段因果，片刻之間已經有了決斷。

“道友好生健忘小道乃是在五行洞行中修煉，你我相識一場，道友誕辰，我怎能不來？”卓凡呵呵笑道。

滄江龍王是個老成精的主，他看不穿卓凡的虛實，哪里不知道對方是個厲害角色，他雖然不知那五行洞府是個什么玩樣兒，可是對方既然說與他相識，那就相識罷了。他倒要看看，這道人送自己個什么禮物。

“道友，遠道而來，小道倉猝間沒有備好什么好禮，還請道友不要見怪。”

滄江龍王到底是有城府之人。聞言也不惱怒，旁邊有些賓客卻看不下去了，發聲嗤笑起來

卓凡依然是神色淡淡，似乎并不覺得有何不妥當。他攏一攏袖子，水系元氣在手掌中聚攏成一團，叫一聲“咄”！手從袖子中拉出，手掌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透明珠子。

這柱子乍看上去有點似夜明珠，頓時惹來一片嘲笑聲。夜明珠雖然珍貴，也只是相對于凡人而言。對于修真者來說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東西。

“咱們這個層次的修士，居然送人夜明珠一名凝魄期修士出言譏諷。

滄江龍王本也有些惱怒，吩咐小廝將這珠子收起。卓凡突然呵呵笑道：“道友若是不嫌棄，不妨細細觀摩一番小道這珠子，可有些不凡之處

那老蛟在人前是給足了賓客面子，將那珠子拿在手中把玩，本想隨意過目一下了事，誰知道珠子拿到了手中。眼神便移不開了。

“這”這”滄江龍王說話竟然都有了幾分顫抖。

卓凡淡淡一笑，他送的這珠子可不是凡物，乃是他以無極氣化出的水系神通。別看他是信手拈來，以他的神通煉化的珠子，哪怕是金丹修士都可受益，遑論這區區成魂期的蛟龍。

這條蛟龍喜好自稱龍王，住的又是水晶宮，水系修為自然是極深的，他只是略微看了下這珠子，已然感受到其中磅礴的水系元氣，一時間竟然難以自已。

就在眾人的目光都積聚在卓凡身上時。卓凡的目光卻落在了玉臺上。

“小姐，這一曲奏得可真是妙。”

卓凡的道心，竟然有微微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