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風裳裳

第六章 她憋瘋了

七日后。

臨府上下都傳遍了,大小姐一掃近些年來被禁足時的苦悶,這回一日三餐大吃大喝,每日也要暢懷大笑三次,總是笑臉迎人,好不詭異,絕大多數人認為——她憋瘋了。因為其他的可能性十分渺茫,例如裝瘋,她沒那智力,就算有,也沒那膽子。

老夫人知道后,便急急忙忙地找大夫給她瞧病,結果竟是興奮過度。

之后,老夫人也只當她不自省,反張狂,每日讓人端去一晚安神藥外,也無可奈何。

作為貼身婢女,令茉玉更為擔心的是,臨裳的臉色愈發憔悴了,她睡眠時間正在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減少,茉玉真的擔心她以后都不睡覺了。

每當她勸著臨裳的時候,臨裳只說了一句“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會長眠!”把她嚇了個半死,再也沒敢過問。

子夜。

燭光微醺,房內一片徹亮,文房四寶齊全地擺放在桌上,臨裳正卷起雙袖,大肆揮毫,額間、雙頰也不經意染上墨汁,卻也忘乎所以。最后,描上一個大大的笑臉,落款,一幅自畫像完成!

“這么樂觀?”

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以至于她并不在意身后的動靜,放下筆,帥氣地擦了下鼻尖,道:“人生得意須盡歡嘛!”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正準備邁步去洗手時,陡然停下,她房間有男人?!

等等,這聲音很熟悉,沒錯!就是她的噩夢!

猛地轉頭,看著身后那俊美的面容,差點嚇得腿軟暈過去!這……這家伙沒有影子!怪不得她察覺不到了!

“你怎么每次都鬼鬼祟祟的!”她對此真的有點生氣,仿佛一點隱私也沒有。

“好玩。”容欽狡黠地勾起薄唇,目光瀲滟,煙波似秋水,雖說是欺負人的壞笑,可卻怎么也恨不起來!怪只怪他皮相太好,也不知就此誤了多少女孩!

當然,一切都是她憑空幻想的。

容欽淡雅一笑,慢慢抬起頭,環顧四周,他很想知道,她現在的品味,有沒有變。

四下,是雕刻精致的檀木桌椅,房中沒有人工熏香,淡雅的檀木香很自然地融入空氣中,簡單、舒心,口碑倒是不錯,只是少了那抹他曾經最喜歡的月白色紗幔。

書桌的后側是一個只有一人高的書架,匆匆掃過一眼,那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書籍上,少有灰塵,但邊角全是嶄新的,這么干凈,恐怕也只是下人清掃得勤,她不過充當個擺設罷了。

不愛讀書啊……這可有點頭疼了。

這些書也就是常見的四書五經,他都倒背如流,只怕她一句也吐不出來。

目光忽地瞥到一處上,在略下方,有三本邊角有些破損的,看到書名,他便愣住了——《天闌志》!

手有些顫抖地抬起,抽出其中一本,封面上確確實實地寫著:天闌志,容欽著。

那是他生前寫出的一本關于仙眷的書。

仙人快樂逍遙,是因為他們無紛無爭,自得歡喜,但對當朝征戰四方追名逐利的皇帝來說卻是大不敬之舉,書傳遍市井街頭時,正是唐雨柔和親之后,容欽已斷糧自盡,野心勃勃的皇帝方才得知,后大怒,把《天闌志》列為禁書,而他之后遭到什么刑罰,也不得而知了。

那時寫的還是竹簡,這絕對不是當時的原著,可這恰恰說明了,他絕對被載入史冊了。

至于是好是壞……他還不知。

“你看這書,老夫人沒意見?”容欽抬起手上的書,挑眉試問。

臨裳蹙眉:“《天闌志》是當今圣上最為喜愛的書,提倡全國子民閱覽,但凡識字的,幾乎人手一本,為什么會有意見?”

容欽淺淺一笑,倒是欣慰,坐在椅子上,翻閱著書頁,像是重拾舊友一般地歡喜,撫上上面的一字一句,道:“那你對容欽,了解多少?”

臨裳疑惑地看著他,為什么她感覺,那個容欽……和他有關系?

“也不多,我只知道,他是九百年前的宮廷首席翰林學士,學富五車,知曉萬事,簡直就是曠世奇才,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子,可惜和旭帝名利熏心,把這書列為禁書,還下旨把他處死了,真是天妒英才。”

史官,就是這么寫他的?他倒沒有多生氣,即使他曾有可能成為千古罪人,畢竟過去太久了。

“那,他是怎么個死法?”

“和旭帝命人將他推下望峰崖,到了下面,只有可能摔成肉泥,被野獸吃掉,”臨裳說得有些動容,“和旭帝讓他死也不得歸土,壞事做盡,活該亡國!”

到底是自己的肉身,不得善終,說不生氣那是假的,可是,他已無能為力,平息一口氣,看了看臨裳,見她滿臉同情,心情也忽地明朗了起來,道:“你很喜歡他?”

臨裳回過神來,皺眉道:“喜歡?只能說仰慕吧,我可沒褻瀆圣賢的心。”

圣賢?這個詞從她嘴里說出來,容欽莫名地開心,不禁笑眼而視。

難道他對那個死了幾百年的容欽……有感覺?!臨裳看著笑開懷的他,猛地一陣惡寒,斷袖?!呵呵……

原來他有那嗜好?

這么說,他那么著急地要她的命,難道是想借尸還魂,趁機變為女兒身!可是……那容欽早就死了不是么……

容欽看著她一驚一乍的眼神,不知道妄自揣摩些什么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輕輕搖了搖頭,勾起了唇角:“你最近倒是清閑。”好似話里有話一般,悠悠然地看著她。

“你來,不會是抓我的吧?”臨裳狐疑地看著他,卻也沒有多少恐懼,說好的一個月,他應該不會這么不守信吧?

容欽微笑,不再看她,而是仔細盯著桌上那幅她信心滿滿的“杰作”,忍住掩唇而笑的沖動,翻出新的一張,自顧自地執筆畫了起來,“我是說,最多一個月,并不真的是一個月,換言之……”他輕輕偏過頭,看著呆愣住的她,“我隨時想要拿回,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