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曜警醒了，他的神情變得冷肅而凌厲。
“‘回’軍營！”
越是察覺到阿史那旭沒有那么蠢，西州軍的重要性也就越大。
阿史那曜只想盡快把控住自己能夠把控的人馬。
且，阿史那曜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西州軍的現狀，遠比他了解到的、他想象到的，更加的嚴峻。
袁家已經摻和進來了。
而中州作為中原之地，富庶、繁華，其歷史更是源遠流長。
中州的世家、豪族，可不是只有一個袁氏。
阿史那曜面沉似水，大腦飛快運轉，將自己了解到的中州數的上號的家族都仔細研究著。
“是！”
將士們不知道阿史那曜還在想事情，紛紛應了一聲，朝著城郊軍營的方向而去。
噠噠噠！
馬蹄陣陣，黃沙漫漫。
二萬人的大部隊，還有上千的騎兵，所過之處，動靜還是非常大的。
尋常百姓見了，或許只是畏懼，并拼命閃躲。
那些早就守候在此的“斥候”們，則全都被吸引了注意。
或是死死盯著，或者悄然跟蹤。
“這是去城西的方向？”
“嘖，好利索啊，直奔西州軍的大營！”
“人家當然利索，沒看到帥旗上的‘史’字？”
幾個盯梢的眼線，探頭探腦，議論不已。
他們不屬于同一個家族，彼此間自然有爭斗。
可面對“外來者”時，他們又能團結一致。
或許彼此交換消息做不到，但湊在一起，吐個槽，還是可以的。
“史？阿史那？”
“廢話！不是阿史那又是誰？”
“阿史那氏雖然是胡人，可早就在中原生活，他們家的小郎君，也是從小讀圣人經典的。”
“史就是阿史那的漢姓，就像袁家那個贅婿，就正式更名為史旭！”
大盛是天朝上邦。
盛世繁華的時候，更是引得許多番邦紛紛進貢。
正所謂“萬國來朝”。
大盛王朝，上至皇帝權貴，下至黎民百姓，都有著非常大的自信與自豪。
那種源自于大國子民的榮耀與驕傲，鐫刻到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就連街頭的乞丐，他也絕不會接受“番邦蠻夷”的施舍。
而似阿史那雄這樣胡人出身的人，想要真正融入大盛，就要從根本上“歸化”。
首先，就是將姓氏進行漢化。
阿史那改為史。
如今，阿史那曜要逐鹿天下，更要收攏天下人的心，他不能讓那些酸腐文人罵他是不知教化的胡虜。
所以，正式場合下，阿史那曜的名諱都是史曜。
他的帥旗，自然也只有一個“史”字。
幾個探子小聲的議論了一番，確定阿史那曜的人馬直奔城西大營而去，便都快速的回去報信。
半個時辰后，中州城內，各大家族也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阿史那曜來了？這是來搶西州軍的呀！”
“不止！人家應該也是看中了中州。”
中州距離京城比較近。
若是能夠拿下中州，再將周圍的縣郡打通，阿史那曜就拿下了大半個中原啊。
“想要拿下中州？癡心妄想！”
“怎么就是妄想了？中州原本就是西州軍占據的——”
他們中州并沒有其他的軍閥啊。
中州刺史倒是可以招募府兵，但中州大部分的資源，都被幾大豪族壟斷。
兵源，沒有！
糧食，不足！
軍械、戰馬等，更是非常匱乏。
至少，這些市面上沒有流通，全都被幾大豪族控制著。
而幾大豪族家家都有塢堡，也都有私兵。
他們若是整合起來，也有數萬的人馬。
可惜，幾大豪族都只顧自己家族的利益。
整合？
怎么整？
整合之后又有誰統領？
總不能部曲湊到了一起，卻還個聽個的命令吧。
那樣，跟烏合之眾有何區別？
又豈能打敗覬覦中州這塊肥肉的軍閥？
“……成也豪強，敗也豪強啊！”
中州刺史私底下，就曾經這般感嘆過。
中州因為有這些豪強，沒有生出手握重兵的軍閥。
中州刺史這個父母官，也就能真正掌控中州。
且，沒有軍閥，就不會陷入戰亂之中。
不說京城，就連隔壁的齊州，就隔三岔五地打一架。
不能說民不聊生吧，卻也把百姓禍禍得不輕。
他們中州就沒有這樣的遭遇。
即便是當初阿史那雄盤踞的時候，也沒有出動兵馬，而是跟幾大豪族達成了協議。
西州軍不進城，只在城外駐扎。
幾大豪族呢，要承擔西州軍的糧草、餉銀等供給。
這，對于雙方來說，絕對算得上“雙贏”。
幾大豪族供養西州軍，既能避免西州軍在中州劫掠，也能震懾其他覬覦中州的軍閥。
西州軍呢，有了幾大豪族的補給，不用拼命，還能“休養生息”。
雙方都很滿意。
也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然而，這個平衡，被阿史那雄的死給打破了。
西州軍內訌了。
阿史那旭這個少將軍出逃了。
他進了城，倒向了袁家。
這下子，不只是西州軍與幾大豪族的平衡被打破，就連世家之間也出現了紛爭。
袁家有了阿史那旭這張牌，就能“名正言順”地插手西州軍權力爭奪的事兒。
他們家就比其他的豪族搶占了先機。
袁家本就有私兵，若是真讓他們再拿下西州軍，那、那整個中州，豈不是都要改姓袁？
他們其他的家族呢，要么老老實實、再不與袁家爭鋒，要么就拼死一搏。
但，吞并了西州軍的袁家，早已脫離豪強，成了軍閥啊。
他們這些豪族，根本就不是袁家的對手。
“狡猾！奸詐！”
“袁家老匹夫，果然陰險。”
“……為了霸占西州軍，竟是連贅婿都弄出來了！”
“阿史那旭也是個不肖子，阿史那雄一代梟雄，怎的就養出這么一個辱沒祖宗的玩意兒？”
“辱沒祖宗？呵呵，阿史那雄區區一馬奴，別說祖宗了，估計就是連自己的阿父、阿翁埋在哪兒都不知道呢！”
幾大豪族的家主，紛紛在家里咒罵、嘲諷個不停。
但，這種事兒，不會因為他們而有任何改變。
不想放任袁氏一家獨大，那就只能紛紛下場。
袁氏招贅阿史那旭，可西州軍不是只有一個阿史那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