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日,沈岐山才用過早飯,福安來報大老爺請他去房里。
他擦拭了一回劍,這才起身穿園過院來見,房里只有身披斗篷要出行的大夫人蔣氏,看見他忙笑說:“老爺等不急先走了,是我要拜托你樁事兒。”
“大嫂請說。”沈岐山舒展眉宇。
蔣氏道:“我要帶姨娘們去臥佛寺燒香祈愿,因路途較遠且偏僻,往年還生過些事兒,老爺要遣侍衛跟隨,我嫌招搖不妥當,思來想去,若你有空閑,能否陪我們一道前去”
沈岐山應承下來,蔣氏又問:“趙姨娘她們要帶上麼?”
沈岐山只道無用,命福安備馬,先自回房換身衣裳,至二門翻身上馬,行出胡同追上蔣氏的馬車,隨在其左右不離。
元宵節才過去兩日,街市熱鬧氣氛未散,依舊是熙熙攘攘,皆是要去寺廟燒香拜福的女眷,人潮如織,車馬轔轔,兩邊店鋪大門開張,挑擔貨郎亦是行走不絕。但聽有博浪鼓鐵片聲,勾欄瓦肆唱曲聲,烹油炒菜噼啪聲,一行和尚沿街誦經聲,明有爆竹如擊浪轟雷聲,是節日氣即將殘落的最后囂張。
他目不斜視地路過白家胡同,自然沒看見那里有幢沿街的二層小樓,一個婦人闔窗下簾,也欲要出門。
蕭鳶備好香燭紙馬理成包袱,蕭滽嫌粥太燙慢慢吹著,她便給蓉姐兒梳頭,看燕靛霞坐立不安的模樣,笑著安慰:“勿要驚慌,你那日是晚間,陽衰陰重之時,而今個去臥佛寺乃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且燒香之人眾多,縱是有甚麼妖魔鬼怪,也不敢佛門放肆,我們快去趁天晚前早回,應不會出事兒。”
燕靛霞搖頭:“臥佛寺背倚大悲山,那妖孽好生厲害,我躲進佛堂經案下,它依舊來去自如半毫不懼,蕭娘子還需三思而為。”
蕭滽也勸:“燕生從不打誑語,想必那處兇多吉少,京城香火旺燃的寺廟眾多,長姐何必一心執拗于那臥佛寺?”
蓉姐兒梳好頭,照照鏡子覺得美,開心地跑去門檻邊逗吃魚骨頭的貓兒玩。
蕭鳶這才看向蕭滽:“你忘記三年前的事了?”
蕭滽笑了笑:“日日生百事,更況年年,哪里還能記得那樣長遠!”
蕭鳶也不指望他記著,繼續道:“我嫁進馬家不消半年,馬運來戰殞,娘親方過頭七,而蓉姐兒病臥榻床,已是奄奄一息,我聽聞蘭若寺有醫術高明的游僧至,便背著她去尋,求了三日三夜,他才肯見,并提出苛刻之條,需得照辦才能救小妹一命。”
“他提了甚麼?”蕭滽神情肅然。
蕭鳶默了稍頃,隱去一些只道:“一個父親須得在蘭若寺出家為僧,以贖前情罪孽。一個我若進京時,須得帶蓉姐兒至大悲山臥佛寺中燃香一束,誦經百卷。如是不然,縱是救下小妹性命亦是枉然。”
她慢慢收拾妝盒:“你兩人倘覺艱險,不去也罷,我和蓉姐兒是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