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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那股氣息叫人過于安心了,蘇醉喃喃地念了一句之后,也不再驚懼。
只留下一只心里很不舒服的鳳凰。
鳳凰感覺自己頭上綠油油,說不定就會變成一只綠頭鳳凰。
他想了想,那樣子真是的很丑的。
他垂眼看著蘇醉,將他嘴邊的血跡抹去,慢慢地渡過去一些靈氣,心緒卻很不安定。
他忍不住有些在意,蘇醉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遇到了誰?才會被陣法魘得這么深,落到這個地步。
這陣法雖然厲害,但蘇醉原本是先天靈體,純凈通透,本身就克制幻陣,哪怕心神有一二稍弱之處,也不應該吐血昏迷。
現在事情變成這樣,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心神上的那個弱點,實在過于致命了。
致命到一碰觸,就是一片鮮血淋漓。
可他調查過蘇醉的生平,除了身上的靈骨,蘇醉的生活稱得上平凡,也沒什么朋友,除了父母之外,在他生命中并沒有什么很特殊的人。
鳳凰心思重,身上很快也起了變化。
領口裸露出來的漆黑的蒼白皮膚上,逐漸浮現出扭曲的黑色紋路,那些詛咒似的紋路之下,壓制著的是世間最深重的邪氣。
日夜翻滾,涌動不休。
這些邪氣關系到天道規則,原本是不應該被任何事物壓制的。
也就是他體質特殊,本身是混沌神獸,又承氣運而生,才能克化這些邪氣。
不過到底也是勉強。
邪氣過于強橫,即使是他,想要徹底將這些邪氣煉化為自己所用,至少也要花費上幾千年的時間。
而在這之前,他每分每秒都要承受邪氣在身體中肆虐的疼痛。
這種痛苦比所有已知的痛苦更甚,換做尋常人,不出幾秒就要被活活疼死。
原本他是無意對抗這些邪氣的,因為無論如何都會麻煩而痛苦。
他沒有那么大的胸懷,即使這邪氣將他吞噬后會繼續肆虐世間,也毫無觸動。
之所以最后還是選擇了走這條路,只不過是因為在即將放棄的時候,遇到了讓自己舍不得就此消亡的存在。
鳳凰的眸色漸漸深沉起來,指尖在空中一點,幻陣的陣眼就憑空浮現出來,在空中泛著淡淡光芒。
他抬手想將查探幻境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只差一絲距離的時候,僵了半晌,最終還是慢慢放下。
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臉色冷冷的,抱著蘇醉一動不動。
周身氣息冰冷銳利,像一把出鞘的刀,淬了冰雪。
四周的黑暗慢慢涌動過來,慢慢將他包裹。
蘇醉眼皮微動,終于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男人半淹在黑暗中的臉。
聞到男人身上的氣息,他忍不住呆愣住。
他打破幻境之后,就因為受傷陷入了短暫的混沌之中。
而在這時候,他只覺得自己鼻端縈繞著傅時鈞的氣息。
他還以為那是幻陣帶來的最后一點兒幻覺,沒想到……
蘇醉很快清醒,他眸色變冷,一把將鳳凰推開,自己站起來。
鳳凰也跟著起身,只靜靜站在那里,
蘇醉似乎在他脖頸上看到一抹黑影,不過那黑影很快消失,他脖頸又變得白皙干凈。
蘇醉沒在意這個小小的插曲,神色驚疑不定,半晌還是忍不住沉聲問:“……你是誰?”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人是青鸞。
但除此之外呢?
心中一瞬間劃過無數猜測,蘇醉抿直唇線。
男人身上的氣息他實在太熟悉了,那是他日夜相處了幾十年的,是他失憶之后的空白上染上的第一種顏色。
雖然他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回想,但很多事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大約再過去許多個幾十年,也可以一瞬認出來。
這人身上的氣息,為什么么會和他上個世界的愛人一模一樣?!
難道……難道……
日常被蘇醉遺忘的系統555不問自答,天真無邪道:“難道是用了同一套代碼?!”
蘇醉:“……”
蘇醉神色冷漠:“哦,這樣啊。”
他差點忘了,這些中的人物世界包括他之內,都是由數據構建的虛擬產物。
也怪這系統使用的科技太過發達,每個人的喜怒哀樂都如此真實。
但看起來再真切,到底也只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剛剛……可能是瘋了,居然會有種錯覺,覺得上個世界的愛人也跟著他一起來到了這個任務世界。
鳳凰見他面色不善,也跟著繃著臉。
聽到蘇醉的問話,暗自琢磨著。
他從前不怎么關心世事,但這次出關后卻主動了解了不少。
沒辦法,誰讓他想要接近的是個人類呢?
如今靈氣稀薄,靈獸和人類間的關系極差,玄門的修士大多對靈獸都很垂涎。
要是蘇醉知道他的身份,會不會對他印象好一些?
鳳凰心神微動。
他從不曾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喜悅驕傲過,事實上,他一直厭煩于自己的出身,但若是能因此贏得人類的歡心,倒也不是那么一無是處——
只是他還沒想好怎么說,蘇醉卻已經再次出聲:“算了,不必說了,總歸是萍水相逢。不管你是誰,都謝謝你幫了我,你境界比我高,我恐怕也沒有辦法給你很滿意的報酬,”他拿出自己之前準備的符箓,“這是一百張高級符箓,當做我的一點心意。”
他來之前準備了兩百張,但不能全給出去,得留一部分自己用。
如果眼前這個人真是青鸞,一百張高級符箓,恐怕對他來說可能沒什么大用。
但蘇醉如今能給他也只有這個了。
他神色已經回歸平靜,變得淡淡的,也不再追問眼前男人的來歷。
仿佛剛剛的漣漪,只是一場錯覺。
鳳凰見他將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不知為何忽然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身上黑色的邪氣紋路差點又浮現出來。
他怕自己失控,嚇到嬌弱的人類,沒有接蘇醉的符箓,后退一步,身形很快被不知道從哪來的黑暗吞沒。
蘇醉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沒什么表情的離開。
胸前的鳳凰靈玉依舊有些揮之不去的余熱,在他皮肉傷微微的發這燙。
謝余從幻境中脫離出來,很快就靠著蘇醉給他的法器,找到了蘇醉,擔憂的問:“你還好吧?”
蘇醉搖頭:“沒什么事。”
他剛剛受了傷,不過男人似乎給他輸了靈力,他自己又吃了幾顆丹藥,好的差不多了,沒有必要再和謝余提。
謝余欲言又止:“那就好……”
蘇醉精神確實還好,只是表情淡的有些可怕。
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他總覺得蘇醉是不是有些……難過?
或許是在幻境中被勾起了什么傷心事?
這幻境著實有些厲害,他剛剛還在幻境中遇到了自己已經離世的父母,要不是因為前段時間的事讓他心志變得堅定,說不定就要栽了。
因為可能關系到蘇醉的隱私,謝余也沒有多嘴去問。
過了幻境第一關,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就是一個類似小秘境的地方。
這并不是真實的小秘境,而是由幻境的力量構建出的虛幻世界。
只不過規則仍舊是一樣的,他們依舊需要爭奪資源,并且還要盡量多出風頭、解決困難,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展現在外界的負責評分的各位長老眼中,這些都會成為最終的打分依據。
所有人都兢兢業業,像是開屏的孔雀一樣在看不見的鏡頭面前表現著自己有多能干,只有蘇醉內心毫無波動,迫切想快點走完流程,回家睡覺。
他原本是為了推任務進度條,但經過幻境之后,什么熱情都沒了,整個人冷冷淡淡的,只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謝余干著活,行動間很懶散。
謝余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有些擔憂:“你真的沒事嗎?不然我們不參加了,回去吧。”
蘇醉頭也不抬地破開陣法,揪起一顆靈草,隨手扔到他懷里:“沒什么,就是有點不想動,大概是犯懶吧。”
謝余也不好說什么了。
他能看出蘇醉的敷衍,但落在別人眼中并不是這樣。
一個胡子很長的長老看著蘇醉的動作,驚訝得胡子都抖了起來:“這是哪家的小輩?這破陣能力,比我都快。”
說這話的是一個陣法世家的長老,他和陣法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也是如今玄門陣法方面首屈一指的人物,但破起陣法來,竟然還沒有影像中這個面色冷淡的青年利落。
“摘靈植的手法也很嫻熟,雖然看起來隨意,但其實絲毫沒有傷到靈植的根系。”
一群長老越看越心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才終于看了一眼這人的名字:“……蘇醉?那個之前在梵天小秘境里出名的孩子?”
“那些話竟然是真的!”
之前在梵天小秘境的時候,雖然所有人都說蘇醉的能力極為強悍,但因為真正的小秘境無法用術法窺探,沒有親眼見到,他們也并未全信。
后來謝家陣法被毀一事傳開,他們才算是真正重視起這個小輩。
說起謝家,有人又奇怪了:“咦,蘇醉身邊這個,不是謝家的謝余嗎?”
謝余也因為上次小秘境的事有了些知名度。
況且,年齡這么大了還能洗筋伐髓,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際遇。
他是用靈獸釀造的蜜重塑根骨的,比起之前孟家那個小輩,要更加幸運。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成年修士洗筋伐髓這種稀罕事往往幾百年都出不現一例的,這次卻接連出現兩個。
說起謝余,所有人順利成章地將目光投向謝家長老。
有人心直口快地問了起來:“這是怎么回事?”
按理說謝家已經和蘇醉鬧翻了,陣法被毀和多名長老手上的恩怨,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化解的,怎么謝余還一副和蘇醉交情很好的樣子?
雖然和這樣厲害的人交好是應當的,但兩家仇怨那么大,謝余夾在中間的立場其實很微妙。
謝家就沒有意見?
謝家長老:“……”
這讓他怎么說?
貪圖別人的資源反而被打了個屁滾尿流不說,謝余這么好的苗子,竟然被族長帶頭作的不屬于他們謝家了。
族長那個兒子,天資雖然高,但心性實在太差了,這次用幻境當作考驗,第一關就被刷了下來,表現得還不如一些普通弟子,和謝余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他們竟然把謝余趕走了!
這事兒說出去,謝家都要成為笑柄的!
——雖然說如今也差不多是個笑柄了。
謝家長老很不愿意說話。
但在這么多人的壓力下,自然也不可能閉口不答。
只好含糊地說:“謝余如今不再家中。”
長老們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有不少人精,見他態度吞吐,就知道有古怪。
更是連連追問。
正好有人出聲:“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來了,徒弟和我說過一句,謝余好像是走散修的途徑報名的,他還奇怪為什么不是跟著謝家?”
謝家長老尷尬地不說話了,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他是謝家長老里比較避世的一個,不擅長俗事,往常都不管事只修煉的,也就是上次謝家受傷的人實在太多,才讓他過來參加玄門盛典。
一大把年紀了要丟這個臉,他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原來是這樣。”有人意味深長道。
見謝家長老這樣,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謝余這分明是和謝家劃清關系了。
各家長老們臉上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古怪。
他們也不是沒起過“想辦法”得到蘇醉手中資源的念頭,但能弄謝家這種到偷雞不成米缸都沒了的地步,還真是挺不容易的。
謝家……可真是厲害啊。
另一個寬敞的房間里,鳳凰同青鸞朱雀三鳥也在看著幻陣中的情形。
他們幾鳥身份貴重,自然是不用和別的長老擠在一間屋子里的。
屋里點著冷香。
鳳凰獨自一人坐在榻上,長發委頓著,狹長的鳳目半開不合,神情有些冷淡。
青鸞早就習慣了他這樣子,鳳凰就是個厭世怪,要哪天心情好了才是奇跡,這次主動出門,已經讓他很吃驚了。
“人類真是倒退的越來越嚴重,早千年前還有可以看的,現在是完全不成氣候了。”
他在旁邊不時和鳳凰說兩句話解悶,朱雀則是在他懷里奮力蹦跶著,想要同鳳凰說上話,但無論青鸞還是鳳凰,都不約而同地將他當做了空氣。
青鸞看著影像中蘇醉的模樣,忽然想起之前鳳凰和自己說的之前被蘇醉幫過的事。
他注意到鳳凰一直在盯著這人看,又想起那天提起這人時,鳳凰好像多了些精神的樣子,心神一動。
溫聲夸贊了蘇醉幾句:“看到現在,還是這個人類最有潛力,要是放到我們那時代,說不定也能成個圣。”
誰想到,鳳凰聽見他的夸贊,不僅沒有打起精神,反而臉色一綠。
當即將臉扭開,冷哼一聲。
像是被戳到什么痛腳一樣。
青鸞:“……”
這,怎么又不高興了?
明明前不久還看起來挺在意這個人類。
他憂愁地揪了一把懷里朱雀的羽毛。
老板的心,海底的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出關后,老板就越來越不好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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