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當天,一場夜雨讓持續的高溫略略降低,京城里久違的涼爽天氣。
余簡開宴的前一天,必然會讓自己好好放空,再好好睡一覺。
天剛亮了一小會,她便睜開了眼,起身在院子里活動筋骨。年幼的她身體瘦弱,師傅就教了她一道養生口訣,配合著招式,她日漸感覺身體強健了不少。
廚師可是個力氣活,手上沒有點力道,可是連鍋鏟都拿不動。
一套養生操練完,額上已經冒出了薄汗,余簡呼了一口濁氣。
天光已經亮白,再過一會余爸爸他們也該起來了,該是做早飯的時候了。
余簡準備做一道水晶龍鳳糕。
“棗米蒸破,見花乃進”,這道燒尾宴中第十九道的甜點,其實不過是一道普通的糯米粉棗糕,但今天是個大日子,要這龍鳳呈祥的好兆頭。
余簡把散落下的碎發用發夾夾好,凈了手,清清爽爽地站在廚房里。
棗面是昨天在市場上看見的新鮮貨,據說是中部某個偏遠小城里的特產,余簡捏了一簇聞了聞,紅棗的香氣很濃,面粉微呈褐紅色。
這是水晶龍鳳糕最主要的食材之一。
另一道食材就是余簡拿在手里的一袋新鮮糯米粉。
盆內先倒入一碗白糯米粉,再加入等量的棗面,依舊是先加入半碗滾燙的熱水攪拌,再分多次加入涼水。
將兩種面粉混合揉搓,顏色漸漸變為漂亮的粉紅色,余簡加大力量,胳膊帶動手腕齊齊發力,揉成面團。
接下來是讓面團發酵。古代的發酵都是用的笨辦法,讓其自然發酵,怎么著也要有個一天左右。
余簡另辟蹊徑,將面團連盆放在火爐旁邊,大大降低發酵時長。可這大夏天如何來的火爐,余簡退而求次,把面團盆放在了蒸籠旁,蒸籠的熱氣能大幅度提升空間的溫度。
水晶龍鳳糕之所以叫這個名,還有它似龍肖鳳的圖案。余簡從袋子里抓出兩把干紅棗,刀尖劃過,皮肉綻開,一顆細長的果核滾到一邊。
刀背橫展,果肉帶皮就平鋪在了案板上,余簡小心地片過,留下一層薄薄的棗皮。
棗肉碾碎,再加入白糖拌勻。剩下的紅棗也不能浪費,剔了核備用。
此時面團已經脹起大了一圈,余簡用筷子戳了戳柔軟度,差不多了。
龍鳳糕的厚度大約在八九厘米左右,余簡把面團取出,做成一寸多長的長方形,又各在每塊糕體內包了棗肉。
蒸籠里的水已經沸了多時,余簡把它們一塊塊放進籠里。
這蒸制的時間需要長,長到什么時候呢?
余圓聞著廚房里飄散出來的棗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同樣表情的,還有已經忍不住出去吃了一碗豆腐腦回來的余爸爸。
余爸爸拉了張紙巾給兒子:“擦擦吧,都要滴到地上了。”
余圓無意識地接過餐巾紙,扒拉著在嘴巴上抹了兩下,兩眼盯著廚房里余簡的身影,問:“還有多久?”
是啊,還有多久?
余爸爸也轉向廚房里,這味道實在是太誘人了。
打開籠蓋,此時的粉白糕已經蒸得微微爆開,依稀可以看見里頭的棗肉。余簡直接端了蒸籠到一旁放涼,從抽屜里找出一把細細的剔骨刀,抹了棗泥,在棗糕上一氣呵成。
這一看,不得了。棗糕上竟然出現了一條五爪金龍,而另一邊,竟然是一尾翱飛鳳凰。
余圓已經等不及了,姐姐剛把蒸籠端上桌,急吼吼地就抓了一塊,一口下肚,遍體生香。
余爸爸倒是端詳了會,透明的外皮里透著紅色的棗肉,面上的棗泥龍惟妙惟肖,入口就一個字:甜!但這甜味又恰到好處,這滋味,讓人吃過難忘!
……
“姐姐!加油!”后廚不能帶小朋友一起去,余圓只能眼巴巴地站在門口送別親姐姐。
自從姐姐來了,家里的伙食水平直線上升。倒不是平日里吃得不好,只是余簡讓余圓的眼界又拓寬了許多,就一個糕點,翻來覆去能做幾十種不重樣的。
余爸爸指了指自己:“你不鼓勵一下我?”
余圓小朋友認認真真地瞅了他一眼,撇嘴:“你就是個打醬油的。”
轉頭又膩上余簡,抱著她的大腿蹭:“姐姐,你回來的時候也給我帶點好吃的唄。”
余簡叩了叩他的小腦瓜子,暗笑不語。
后廚里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余簡狐疑地踏進去,空無一人,又摸了摸爐灶,冷的,看來中午都沒開火。
“爸爸?”她不解地喊了一句。
余爸爸沉默地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你們人呢?”
對方大概知道他會打這通電話,倒也很坦誠:“余師傅啊,小韓老板說了,金福樓今天有貴客,白天不營業。”
“所以……你在哪里?小徒弟們在哪里?”余爸爸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王德一聲嬉笑:“我們?我們在外頭呢!今晚好好表現啊,我可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說著,掛了電話。余爸爸再撥過去,就是無人接聽了。
余爸爸掩飾中心中的酸澀,勉強朝余簡笑了笑,又寬慰女兒:“沒關系,配菜的活爸爸一個人就可以了。”
所以……
這就是后廚的斗爭嗎?余簡有些不理解。這金福樓,簡直在作死。
這個韓遇白,是不是腦子抽抽了??
“爸爸,別急,現在還早,我們有充裕的時間。”余簡盤算了下每道菜的食材和處理的時間,兩個人雖然有些趕,但應該還有富余。
父女二人匆匆對了下頭,卷起袖子開始各自忙碌起來。
兩個小時后,余簡終于把所有的食材處理完畢,突然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急忙喊:“爸爸,你快看看蓮蓉還在不在!”
這王德既然能如此老神在在,必然是料定余爸爸要出紕漏。可這其余的東西都沒做手腳,唯一能動的也就只有那一盒蓮蓉了。
余爸爸大概也意識到了什么,二話不說,扎進儲藏間打開了冰箱。
還在!
不銹鋼保鮮盒安安靜靜地躺在架子上。
但下一秒,他臉色驟變,保鮮盒上的袋子呢?
他明明套了袋子的!
顫顫巍巍地打開盒子,一股濃烈的酸味竄入鼻尖,里頭還漂浮著厚厚一層褐色的不明液體。
他整個人后腿了兩步,背抵住了墻才勉強站住,手上突然一陣無力。
余簡站在門外,只聽得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她連忙推開門:“爸爸,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