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的是江臉上的稚氣已褪去,許是世道殘酷,眼底已透著滄桑。這樣的氣質再穿深色,就顯得有些冷酷、不好招惹了。
如今換了聲白色的道袍,再將自己送他的一支白玉簪戴上,陰郁氣散了不少,多了幾分謫仙般的清貴高雅。
荀日圍著是江轉了幾圈,嘴里發出“嘖嘖”的聲音,“江,原來你穿白色的衣服這么好看啊?這料子見都沒見過,一定是淼淼做了送你的吧?”
他又看了下別人,見云山的人都這樣打扮,頓時難過了。
“你們都換上了淼淼做的衣服嗎?淼淼……”
他一臉哀怨。明明是個彪形大漢,肩頭還扛了把大刀,偏偏擺出這表情,看得淼淼汗毛都豎起來了。
“日,你要點臉。”
是江冷哼了聲道:“不要總是裝可憐,你可是南沢境下一任家主。”
“可,可這衣服……”
荀日眼饞地道:“看著就不凡。而且這樣統一了以后,就有一種伙伴的感覺。淼淼,你覺得呢?”
淼淼嘴角抽了下。
荀日看著憨,但其實是個切開黑啊!這套路!!
她無奈地拿出幾套衣服,道:“喏,早準備好了,還繡上了你家的家紋。”
“太好啦!”
荀日接過衣服,就開始解自己的腰帶。才解了個頭,就被人圍上了。
荀月一拳頭打在他腦門上,怒氣沖沖地道:“你做事給我動動腦子啊,白癡哥哥!”
其他荀家族人也是怒目而視。
說真的,要不是他們大公子太蠢,淼淼應該住到南沢境來才是。
當初多好的機會啊!他居然傻傻地不提,等別人捷足先登了,什么都晚了。
好在,淼淼姑娘并沒有門戶間的偏見,兩方還正常往來。送來的那些紙可都是花錢買不到的東西,也從側面證明了,淼淼并不會因為住到云山,便跟云山人一樣恨上他們。
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個好消息。
畢竟,若是淼淼肯教點東西給他們,便足夠受益了。其實,這些日子他們已經打探到了,淼淼教了云山人不少學問,甚至涉及了農道與醫道。
人吃五谷而活,卻也因吃五谷而病。
這兩道的學問若能學一點點,將福澤子孫后代。為此,他們軒轅氏也商量過了,也愿意給地,給山頭,只要淼淼肯教。
現在看到自家大公子如此不識禮數,豈能不怒?
娘家人是當不成了,但當夫家人還是有希望的嘛……
盡管他們的大公子不靠譜,但族內又不是只有大公子一個男人。他們荀家的男兒個個高大強壯,只要別把關系搞僵,總能讓美人滿意的!
淼淼哪里曉得這群荀家人腦回路這么詭異,見到荀日挨打,忍不住笑了。
荀月打夠了,便將衣服遞了回來,“淼淼,我們受你好處夠多了,不能再占你便宜。”
“你們給我送了好些竹子,還親自送過來,既然有緣一起做任務,這衣服便當是禮物吧。”
淼淼將衣服推回去,兩個眼睛彎成了月牙,“荀大哥說得對,穿著統一更像伙伴,也更有歸屬感。”
“那怎不見你分我們幾件?”
贏氏的大公子秦宗走了過來,嘴上掛著譏笑,“人有遠近親疏,縣君怕也只是嘴上說說的吧?”
未等淼淼說話,荀月便冷笑道:“給狗喂根骨頭,狗還知道搖搖尾巴。你們贏氏倒好。淼淼上回救了你們多少人?這么快就忘了?!”
“荀月有你什么事?”
呂氏的大公子姜齊冷笑了聲道:“不過一個筑基,也敢出來為人打抱不平嗎?”
“你們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淼淼道:“你們都沒問,怎知我沒準備?”
淼淼手里一閃,幾件繡有各家族的道袍出現在手里。
“本是想給你們的,不過看起來諸位也不稀罕,那便罷了。”
“你!”
秦宗氣結,“果然是女子,心眼就是小。”
淼淼大笑,“你心眼大,那就別跟我計較了。”
秦宗被淼淼噎得說不出話,最后只得狠狠瞪了她一眼,甩甩袖子回到族人那邊去了。
姜齊湊了上來,一臉笑意,“哎呀,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笑瞇瞇地道:“我給你賠個不是,能不能將衣服給我也穿下?”
淼淼瞪大眼。
這家伙是學了變臉術?
“哼!”
荀月冷哼了聲,“呂氏姜齊果是深得父輩真傳,見風使舵的本事真是一流!”
“荀月,這命要沒了,還談什么傲骨?你當我眼瞎?這衣服料子是看不出來,但上面明顯刻有陣法,我雖看不明白,但知道這是好東西。這玩意,能保命。我說,你們不會沒聽見那流言吧?那海上出了大妖,咱們這回去……”
這話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冷眉冷眼,爭鋒相對的人們在一瞬間,心情一致了。
是啊,相互攻擊有什么意思?比個高低又有什么意思?還不是貴族手里的一條狗?!明知危險也得派出族內最優秀的子弟,根本沒得選。
淼淼望著姜齊那張有些秀氣的臉,有些無奈。
坦蕩成這樣的人也是活久見,要扣著不給,還真做不出來。畢竟,泅渡海十分危險,又有了大妖出現的傳聞,若是這些衣服能增加一些戰力,那也是好的。
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我可以給你們衣服。”
淼淼摸出玉瓶,倒了幾顆丹藥出來,“甚至這樣補充靈氣的丹藥也能分一點給你們。但是,我希望各位記住,這一次我們是受命去泅渡海,那地方的危險不用我多贅述,你們比我更清楚。所以……”
她望向諸人,“我希望各位能暫時將家族與個人恩怨放下,齊心完成這次任務,一起活著回來!”
“我們憑什么要聽你的?”
秦宗冷笑了聲,“不過是山野……”
“憑我是天子親封的縣君。”
淼淼拿出自己的冊封書,冷笑了聲道:“嚴格說來,我便是要做這回的領隊,讓你們受我調遣都沒問題。冊封金冊寶印在手,我便是堂堂正正的縣君。”
她瞇起眼,一字一頓地道:“或許那些百年貴族看不上,但是對修士意味著什么,你們比我更清楚吧?”
天子雖然沒給封地,但金冊寶印卻是一樣沒少。淼淼接過這些東西時,就已是名正言順的縣君了。身份上來說,她的確是要比所有的修士高。
秦宗臉色黑得可怕,而淼淼也不去看他臉色,繼續道:“我并不是想拿身份壓人,只是想告訴諸位一個事實:我手里的這些衣服、丹藥卻能保證你們在這一次的任務中活下去,是生是死,兩位大公子看著辦吧。”
“我沒意見。”
姜齊道:“都來了,還爭什么?都是貴族手里的鷹犬不假,可命是自己的。秦兄,別杵著了,快來拿東西啊!”
“哼!”
秦宗冷哼,“你們呂氏不要臉,我贏氏還要臉呢!你要你拿著,我們不要!”
“那隨便你。”
姜齊撇撇嘴,“跟自己命過不去,真是傻子。”
他從淼淼手里接過東西,彎腰行了個大禮,“多謝縣君!”
其他小家族的修士猶豫了下,便也上來行大禮,然后都拿到了衣服、丹藥、符篆等物。
淼淼教了他們使用方法后,他們便換上了衣服。衣服統一后,這一看,還真有些氣勢。而大家也覺得有點奇怪,好像真如荀家大傻子說的那般一樣,穿上衣服后,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好像就消失了。
荀日淚眼汪汪,摟上是江的肩膀,感動地道:“江,你看見了嗎?人跟人是能和睦相處與信任的。你看,只是換成了一樣的衣服而已,感覺就不一樣了。”
是江一臉嫌棄,剛想將這貨的手撥開,卻見這家伙跳到秦宗跟前,一臉熱切地道:“都換上了,就你們沒換。來,換上吧,我的給你,穿得可舒服了。”
“滾開!”
秦宗大怒。這個荀家大傻的綽號真不是大風刮來的!自己像是想融入他們的樣子嗎?居然還敢摸自己的肩膀,不可饒恕!
“你是要反抗嗎?”
荀日臉一沉,渾身的靈氣開始爆發,“你這個人怎如此愚鈍?!你我都是貴族手里的狗,斗個你死我活有什么好處?!端什么大家族公子的架子?你配嗎?!啊?!你配嗎?!給我換上!”
“膽敢欺負我家大公子,荀家大傻你找死!”
幾個贏氏子弟立刻拔劍,荀日轉過頭來,空氣中的水汽開始結冰,他臉色黑得可怕,陰測測地盯著那幾個人道:“哦?你們是想跟我打架嗎?”
一句話將幾個提劍的家伙噎得半死。
荀日有著大陸唯一的冰靈根。這靈根衍生出來的法術已是厲害到可怕,可更怕的是,這家伙還將靈根開發到了覺醒的狀態。他甚至都不用出刀,只需將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冰,化作冰棱子就能當武器。
而起攻擊范圍極大,極密集,根本無處可逃。當世最強的修士之一的名號不是大風刮來的,除了云山是江能與之對抗外,所有金丹修士在他面前都是菜雞!
秦宗的臉色難看極了。
云山是江跟荀日一直勾勾搭搭的,這個楊淼淼跟荀日關系也很好。那次去帝都,他雖未去,可聽族人說,楊淼淼還是筑基時,便能一口氣斬殺幾個金丹,是大陸上第二個將靈根開發到覺醒的人。再加之山門神秘莫測的手段,這個人跟荀日一樣,強到可怕。
所以,自己跟他們打,根本沒成算。
可他身為贏氏下一任家主就這樣屈服了,以后還如何服眾?
就在他兩難之際時,清朗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只見那只瑩白如玉的芊芊細手搭在荀日手上,靈氣爆發間,竟是將荀日的靈氣逼散開去。
“荀大哥,不要強人所難。秦家大公子有選擇的自由,你這樣做,非但不能瓦解仇恨,反而會讓秦家人更恨你的。”
這聲音!!
猶如天籟啊!
秦宗心里的小人都快感動哭了。
這話說得太及時了!
他冷哼了聲道:“荀家人都不愛讀書,都是粗人,若能像縣君這般明事理,兩方的摩擦也能少不少。荀日,你不止一次跟我與姜齊說過,希望消除家族間的仇恨,可你剛剛卻想脫我衣服,你的誠意呢?!”
“啊!”
荀日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道:“淼淼你說的對。我光想著讓他穿衣服了,但卻沒想過他愿意不愿意脫衣服。三人行,必有我師。淼淼,你這句話真是對極了,我又學到了!”
他說著便是對著秦宗鞠躬,還連連鞠了三下,“抱歉,我不該強迫你穿衣服的。”
“滾!”
秦宗惱怒道:“我還沒死,你鞠躬鞠三下,是咒我死嗎?!”
“啊,抱歉!我忘了,我只是想表現一點誠意……”
荀月看不下去了,將荀日拉了過去,道:“兄長,別鬧了,趕緊出發吧。”
“月,我沒有鬧,這是很嚴肅……噯?宗,你怎么肯換衣服了?果然……”
他一臉懊惱,“你喜歡的是姑娘吧?我給你換就不樂意……”
是江蹙眉,荀月揉眉心。
最后齊齊望天,發出了一聲嘆氣。
荀日說話不過腦子,做事也不過腦子,可偏偏就有能將人氣死的本事。剛接過衣服的秦宗聽了這話果然又怒了,“你這不是廢話?!我一個大男人不喜歡女人,難道會喜歡你?!荀月,管管你哥哥!”
他說著又看向淼淼道:“縣君,你也看見了!不是我不配合,而是荀日這廝欺人太甚!處處羞辱我,我……”
淼淼也是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你們應該認識很久了吧?你們都給他起諢號叫大傻了,還計較那么多做什么?還是你真不愿意穿?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強的。”
秦宗其實也眼饞這衣服,丹藥,只是他又拉不下面子。好不容易找了個臺階下來,哪里肯再將東西還回去?
他冷哼了幾聲道:“你剛剛勸說荀日的話很有道理,且這行事作風的確很有誠意,不像某些人,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既然你一個女子都如此顧全大局,我一個男人再扭扭捏捏的,倒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