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算命的人胸懷天下蒼生,
心都大。
所以林老師經歷完裝睡、耍流氓和傾情控訴后迅睡著了。仰躺在床上,兩手抓著自己的上衣,
肚皮露著,平坦的腹部輕輕起伏,他睡得很香。
蕭澤在旁邊靠著床頭,覺得特別無可奈何。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給陳風撒骨灰的時候。
其實忽悠蛋說的那句話也沒錯,
他摸都摸了,
還不能反被親一口嗎?何況他是故意,
忽悠蛋是不小心。
蕭澤想到這兒,
覺得更無奈了。他的確是故意,忽悠蛋那時候騙他,
裝著瞎看他的小電影,居然還把自己看精神了。懲罰也好,
嚇唬也罷,他當時就是想欺辱一下對方。
本著林予第二天就滾蛋,
從此再也不見的前提。
但是事情展到如今,林予不僅還在他身邊,
并且耍賴裝傻的業務已經相當熟練,
甚至敢往他身上躥。而他既然原諒了對方,也就等于認了林予這個無親緣關系的弟弟。
除此之外,
他沒想有別的什么。
林予才十七,
比他小了十一歲。
也就是他都要小學畢業了,
林予剛出生。他步入青春期了,
林予剛學會打醬油。他初戀都他媽吹了,林予終于戴上了紅領巾。
窗簾飄動,帶著雨點的風吹進來,蕭澤總算停止了思考,再不停止估計會樂出聲。他低頭一瞧,見林予翻身蜷縮,好像被吹冷了。
把被子扯開搭在林予身上,他也有點困了。剛躺下,裹著被子的林予挨住了他的手臂,還靠過來蹭了蹭,他想推開,結果手抬到半空又放下了。
蕭澤又忍不住想,小學生的忽悠蛋是不是整天戴著紅領巾忽悠同學,那么愣,沒準兒連老師都敢忽悠。
這個時間別人都已經午睡結束,他們倆才終于開始睡。窗戶大開,風時大時小,始終沒有停過。林予卷著被子覺不出冷,蕭澤被抱著半邊身體也覺得很暖和。
一覺睡醒天都黑透了,四目睜開,對視一眼都有些迷瞪。
“哥,我好餓了。”林予的下巴抵在蕭澤的肩頭,他近距離看著蕭澤的眉眼,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
就算算不出來也能看得出來,這副皮囊少不了桃花。
桃花……
睡前的情景突然再現,林予猛地睜大眼睛,倆圓眼顯得更圓了。他悄咪咪地往后挪:“哥……我想起來有臟衣服沒洗,我先撤了。今天睡得很高興,謝謝你……”
沒挪出去幾厘米,蕭澤扣住他:“光睡得很高興么?”
林予好不容易把臉上的紅暈睡干凈,這會兒又復了,抻著脖子說:“哎呀……我知道錯了。”
“錯什么了?”睡之前還讓自己別得理不饒人呢,睡一覺又慫了,蕭澤看著林予,心想自己有那么嚇人么。
林予誠懇地解釋:“我親你了。”解釋出口真不好意思,“哥,雖然我親你一口覺得挺高興,但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怪我行嗎?”
蕭澤的回應很簡單:“這有什么好怪你的,我忘了,你也忘了。”
林予立刻說:“睡一覺就忘了?我沒忘呢。”
他說完才明白,蕭澤的意思是“讓他忘記”,是命令。他骨碌起來,盤著腿低著頭,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兒。既然不介意也不怪他,為什么要刻意忘記。
他寧愿蕭澤惱羞成怒揍他一頓。
忘了算什么,那比不高興嚴重得多,提都不愿提,想都不愿想。
讓他也忘了,恨不得沒生過。
林予噌地抬頭,使勁揉了揉眼,氣性也被揉開散:“我忘不了,我記性好著呢!這是我的初吻,我得記一輩子!”
蕭澤憋著笑:“你死了的老公都站滿長城了,你這才初吻?”
“我們柏拉圖!柏拉圖的都站長城!”林予一聽“老公”這倆字就耳根子直熱,“我親你了,你死了以后上天壇!”
他還不解氣,用力回想:“你忘了是嗎?那我幫你回憶,我躥到你身上,在被子里親了你一口,嘴對嘴親的。你的嘴唇軟軟的,口感真不錯!”
他說著跳下了床,趿拉上拖鞋就往外跑,又他媽翻舊賬:“不就是親了你一口嗎?你揉我小鳥的時候就沒想過以后可能被我吃豆腐嗎?!”
林予已經跑出了門口,扒著門框只露個腦袋:“我這只是親你一口,有的人還想!”
還想強/奸你呢。
忽悠蛋徹底撒了歡,差點縱情歌舞。蕭澤躺在床上紋絲不動,覺得既想笑,又想罵人,但一直笑著,沒罵人。他無可奈何地砸了下床,然后認命地起身了。
林予下樓摘了休息的牌子,開著門坐在門口看星星。其實陰天連月亮都看不見,但是他唯心主義,不怎么在乎現實情況。
大喊大叫一時爽,此刻小風一吹直冒冷汗,還是挺害怕蕭澤奔下來抽他的。
怕什么來什么,腳步聲從身后傳來,林予回頭,視野里的蕭澤叼著煙走來。蕭澤可能還是陳浩南,可他不是小結巴。他是罵了老大的小弟,電影里面,他這樣的小弟都很快嗝屁。
林予在短短幾秒中想了很多,待蕭澤走近,他先制人并且把話題轉移到了天涯海角:“哥,妖嬈哥的手機號是多少?”
蕭澤問:“你找他干什么?”
林予睜著眼說瞎話:“我想他了!”
成功要到妖嬈哥的號碼,林予看蕭澤喂貓去了,絲毫沒有要教訓他的跡象,于是安下心來。他癡迷地盯著蕭澤的身影,整顆心如浸熱油,隨后又一點點冷卻。
都這樣了,他怎么還算不出來蕭澤的命數?
林予重新望向夜空,右手搭上左手,既然算不出來蕭澤,那就算算自己吧。初吻都給出去了,那初戀還遠不遠呢?
他的桃花會開滿神州大地嗎?
找他算命的老頭老太太那么多,嘴上說著多感謝他,卻連個對象都不給他介紹,可真夠不實在的。
林予琢磨了一大通,什么具體的都沒琢磨出來。
醫者不能自醫,同樣他也算不出自己的命勢。他攤開手掌接屋檐上滴落的雨,漸漸看不清掌中的紋路了。忍不住回頭又望了眼蕭澤,感覺心怦怦直跳。
林予掏出手機,堅定地按下了蕭堯的號碼。
響了三聲,蕭堯接通:“誰啊?”
林予問:“妖嬈哥,你的粉水晶手鏈哪里買的?”
第二天一早,林予簽收了北區來的同城快遞,拆出一條蕭堯同款的粉水晶手鏈。他感動極了,當時就不想再跟著蕭澤了,想收拾細軟投奔妖嬈哥,以后一起做酒吧頭牌。
坐在藤椅上擦書的蕭澤點了根煙,他一般早上不抽,這會兒覺得糟心,所以抽一根。煙燃掉一半,他抬眼瞟向林予,現林予正在舉著手腕自拍。
蕭澤出聲:“忽悠蛋,過來。”
林予退出照相機,跑過來晃晃手:“哥!你看我手鏈好看么?”
“好看個屁。”蕭澤掐住那截腕子,“少跟蕭堯學,他還燙頭紋眉抹粉兒呢,你也弄?”
林予掙開:“我招桃花不行啊,再說了,我燙頭紋眉抹粉兒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又不待見看我,還管我過精致生活嘛。”
蕭澤給氣樂了:“你一個神棍還得戴這玩意兒招桃花?”
“神棍怎么了!神棍也得吃飯喝水談戀愛啊!”在蕭澤面前,算命對林予來說是個禁忌話題,因為他算不出來對方。
往地毯上一坐,挨著蕭澤的小腿,他拿書就擦:“我要是能奶自己,早就吃香喝辣住別墅了,吉普算什么呀,我開大奔!天天八抬大轎去擺攤兒,打個純金的地球儀!”
后脖子的一點肉被掐住,蕭澤低頭看他:“小忽悠,八抬大轎是嫁人用的。”
林予哼哧憋著氣,后脖子被掐著,紅是應該的,不知道為什么耳朵尖也紅了。他氣勢頓萎,蔫不拉幾地說:“到時候肯定好多人喜歡我,不像現在,都沒人在意我。”
蕭澤手下用力,林予甚至嚶嚀了一聲,他問道:“怎么算在意你?”
林予扭頭,近在咫尺地看著對方:“比如肚子餓了。”
“德行。”蕭澤松手呼他后腦勺,然后扔了十塊錢給他,“攤你的雙脆大煎餅去。”
林予跑了一條街去攤煎餅,邊吃邊往回走,走回書店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曹安琪下出租車。昨天剛產生了人性上的分歧,今天還不太想見面,所以他扭著臉裝沒看見。
曹安琪背著書包跑過來:“林予,今天不去擺攤兒啊?”
林予故意道:“我九點再去,直接和葉海輪見面。”
“隨便你。”曹安琪的表情立刻冷下來,聲音也低了。
周末不用上學,她本來有競賽補習,但是又翹了。進店找位置坐下,她拿出書本就開始寫作業,天冷也沒要冰淇淋,只要了杯熱咖啡。
蕭澤在吧臺后面把咖啡煮好,吩咐林予端過去。林予不情不愿地端茶送水,把杯子連碟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沒好氣地說:“您慢用。”
曹安琪抬起頭:“你給誰甩臉子呢?什么服務態度。”
林予說:“小爺我就這態度,你不喜歡就別來。”
曹安琪瞥到了林予的手腕,立刻找到了攻擊的點:“還小爺呢,戴條粉水晶招桃花啊,娘不娘啊你。”
林予干脆坐下來,扒著桌子說:“我娘不娘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心眼不壞。”
“嘩啦”一聲,曹安琪掀了張卷子:“也許你不止心眼不壞,你可能還缺心眼兒。”
林予感覺曹安琪把目光從卷面移到了他身上,并且不帶任何溫度。他想起蕭澤的話來,真的有人因為討厭而產生無邊的惡意。
“曹安琪,等見了葉海輪,我會勸他別再喜歡你,你也別再出口傷人了好嗎?”
于此同時,門口進來一個包裹嚴實的人,戴著墨鏡和口罩,帽檐壓得很低。他們兩個一齊望過去,又一齊辨認出了來人是誰。
是正被提起的葉海輪。
“你真的在這兒。”葉海輪先看見了林予,“我在公園外面等了很久,想起那天說的書店,就想沿著街找找看,沒想到——”
他頓住,目光凝在了曹安琪的身上。
曹安琪緊緊攥著手里的圓珠筆,嘴巴抿成一條線,凌厲的眼神微微閃躲,在葉海輪走進來的幾步里迅拎起了書包。她懷抱著卷子,心一橫抬起頭來,完全直視著葉海輪投來的目光,兩人距離半米遠的時候,她渾身緊繃做好了奪門而出的準備。
葉海輪摘下眼鏡,眼底滿是驚訝和抑制不住的欣喜。從出院后他還沒勇氣回學校,也一直沒見過曹安琪,只打電話聽過曹安琪的聲音。
片刻的出神讓他忘記了臉上的瘢痕,小心翼翼地問:“安琪,你怎么也在這兒?”
曹安琪看著那張臉充滿防備:“我也想問你,你跟著我?”
“我沒有,我來找林予的。”葉海輪急忙否認,無法完全睜開的眼睛更加扭曲變形,“我出院了,還沒準備好回學校。”
他非常失落:“出院前班長他們來看我,我以為你也會來。”
曹安琪忍無可忍一般:“我為什么要去看你?你是個正常人的時候我就討厭你,你變成這副鬼樣子還覺得我會看你嗎?”
她后半句還沒說完,但礙于蕭澤和林予在場,便忍住了。抱著書包試圖往外沖,不料葉海輪靠近了一小步。
曹安琪似乎透視了口罩下那張丑陋的面孔,吼道:“你他媽別過來!”
葉海輪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那雙連眼皮眼角都帶著瘢痕的眼睛漸漸浸濕,他定在原地,驚慌地看看四周,害怕有其他人看到他的模樣。
“安琪,你不能。”他哽咽著,難以克制地暴露自己的軟弱,“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是因為——”
“你閉嘴!”曹安琪高聲咒罵了一句,端起桌上的那杯熱咖啡朝葉海輪潑去!
葉海輪定定地望著她,所有話都卡在了喉嚨處,閉上眼放棄般等待第二次灼傷。
林予大喊了一聲“小心”,撲過去把葉海輪推開。他雙手抱頭護住臉,就在滾燙的咖啡要兜頭澆來的時候被人用力一拽撞翻了椅子。
耳邊響起了曹安琪的尖叫。
灼燙與疼痛沒有落在身上,林予睜開眼睛,緩緩放下雙手。面前是蕭澤的胸膛,他被抓緊護在懷里,而蕭澤的肩膀處,襯衫已經被咖啡洇濕了。
蕭澤松手轉身:“你的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但方式不應該是傷害別人。”
曹安琪愣著不知所措,攥著燙的空杯子有些顫抖。她沒想傷害林予,也沒想傷害蕭澤,張張嘴試圖道歉,但什么聲音都沒出來。
林予快急死了:“哥!快點用冷水沖沖!你先別理她了!”
蕭澤轉身走向樓梯,一邊上樓一邊解了襯衫的扣子。上到二樓正好全部解完,將襯衫緩緩脫下,露出了燙得紅的雙肩和后背。
林予緊張地跟在后面,睜大眼睛已經說不出囫圇話。他接過濕淋淋的衣服,又跟著蕭澤進了浴室。拿下花灑,等蕭澤傾身在浴缸旁趴好后給對方沖洗,冰涼的水打下來,他仔仔細細地為每一寸被燙紅的皮膚降溫。
他推開了葉海輪,那杯咖啡就要潑到他身上,可蕭澤竟然沖過來幫他擋了。
林予覺得自己那顆心臟也被熱咖啡燙了一下,快燙熟了。他關掉花灑,拿毛巾輕輕地幫蕭澤吸干水珠,但被燙到的地方他不敢碰,就放任著水珠晾干。
蕭澤站起來動了動肩膀,側站在鏡子前看了看,還好沒有起泡。胸膛上的水滴滴答答,他伸手去拿毛巾,林予卻躲過沒給。
忽悠蛋杵在自己跟前,執拗地要親自擦。蕭澤也懶得管了,任由林予給自己擦拭干凈,擦完說:“去給我拿件衣服,別耷拉著臉像哭似的。”
林予點點頭,跑出去拿衣服。他重新挑了件薄而柔軟的襯衫,拿回來扯開就要幫蕭澤穿,湊得有點近。
蕭澤說:“不至于,又沒殘廢。”
林予不吭聲,但動作絲毫沒有收斂,從下往上給蕭澤扣扣子,扣完又給挽袖子。他觸摸到蕭澤的手臂,終于忍不住了:“沖了一會兒,好冰了。”
蕭澤“嗯”了一聲:“沒事兒。”
手臂沾到冷水都這么冰,那身上肯定更冷。林予低著頭,琢磨事兒似的,琢磨夠了,上前攔腰抱住了蕭澤。
蕭澤無語:“你干什么?”
“我給你暖暖。”林予的鼻尖抵著蕭澤的肩膀,他深深地嗅了一口,總覺得還能聞見咖啡香氣。
“哥。”他仰起腦袋,“多燙啊,你為什么要幫我擋?”
蕭澤看著空氣:“好歹隔著層衣服,要是我沒管你,你這小臉兒還能要么。”
林予還是那句:“你為什么要幫我擋?”
蕭澤繼續道:“那姑娘的反應很過激,以后少刺激她,這回是杯熱咖啡,要是下回她拿著把水果刀怎么辦?”
林予不想聽這些,急得抱著蕭澤晃了晃,可是蕭澤太高大,根本撼動不了幾分。他不放棄,摟緊了使勁拱:“你為什么要幫我擋?!”
一聲嘆息,蕭澤好像很無奈。
“之前在街上摩托車被撞,你不是救了我么。”蕭澤終于抬手把林予推開,他一點都不冷了,甚至前胸后背都熱乎乎的。
他說:“這下兩清了。”
林予扶住洗手臺,感覺腿軟站不穩。兩清了,所以平時的種種關懷都是基于“欠他人情”嗎?這下兩清了?
蕭澤下樓,每踩一級臺階,腦中就拼湊出一點忽悠蛋低落的模樣。到了一樓,只有失魂落魄的葉海輪在,曹安琪已經跑了。
葉海輪怯懦地抬起頭,不停道歉:“對不起,是我連累了林予,還害得你被燙傷,對不起。”
蕭澤回頭,見林予更失魂落魄地走下臺階,感覺一不留神就要踩空似的。他覺得心累,怎么這些青春期的孩子都他媽這么不尋常。
等林予走下來,蕭澤終于問道:“為什么曹安琪不能那樣對你?”
剛才說一半的話被曹安琪潑來的咖啡打斷了。
葉海輪呆滯地看著地上的咖啡漬,試圖回答蕭澤的問題。他陷入痛苦的回憶中,想起了附在身上的滾燙火焰,額頭因恐懼沁出了豆大的汗滴。
“我是因為救她才變成這樣。”
他緩緩摘下口罩:“我以為她會感動,卻沒料到燒毀了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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