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我欲因之夢吳越(完)54.我欲因之夢吳越(完)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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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12小時后恢復。蕭澤想起這句,當時覺得傻逼,此刻心臟卻狂跳不止。
這時林予捂著自己的小鳥已經跑到跟前,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非常人所能理解,也因為全身赤/裸而倍感羞臊。并著兩腿,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情況太危急了,
只好金蟬脫殼……哥,
害你擔心了。”
金蟬脫殼……蕭澤強迫自己回神,
他搞不清這世界上有沒有鬼,
但有點相信這世界上有神仙了。
他們倆杵在馬路中間,
再杵下去估計會嚇到偶爾經過的車輛。林予光著屁股處于深夜街頭,像被扒光了示眾。
他向蕭澤求救:“哥,
你說是不是別捂鳥了,捂臉比較劃算……”
蕭澤腦中和心中紛雜一片,還沒理出個所以然來。他解扣子脫掉自己的襯衫,
上前直接裹在了林予身上,裹緊后咬牙切齒道:“你他媽瞎跑什么?為了表演金蟬脫殼,
還是你他媽也想自殺?!”
其實渾身上下只穿一件大襯衫也夠不正常的,但比裸/奔要好太多。林予扣好扣子,
使勁揪著襯衫下擺,
小聲解釋:“哥,
其實我剛才看見立春大哥了,
所以就去追他。”
蕭澤已經快無法忍受:“他已經死了,
別他媽放屁。”
林予也很為難,抬手指向一旁的空氣,連頭也扭過去看著:“立春大哥,這是我表哥,蕭澤。”
蕭澤喉結滾動,看著林予身旁的空氣怔,但說不出否認的話來。
林予還沒完:“哥,立春大哥向你問好。”
問你媽問,別了吧。
那團灰撲撲的衣服沒人管,任由在馬路上吹著。地上的剎車痕跡也還是那樣,在霓虹燈下一片斑駁。遠遠看去,一個光著膀子的人和一個光著腿的人并肩走進了路對面的酒店大堂。
林予只裹著件蕭澤的襯衫,露著光溜溜的兩條腿和一雙赤足。蕭澤則裸/著上身,露著結實的肌肉。他們倆進了酒店大堂,明晃晃的燈光照射著,立刻吸引了前臺值班的幾名員工。
一個沒穿上衣,一個沒穿下衣,而且林予身上寬大的襯衫顯然能看出是蕭澤的。眾人屏息,隨后交換眼神低下頭回避。
他們也知道別人會想什么,畢竟這德行,太像是剛剛茍且結束。
還得是野戰。
蕭澤和林予盡量目不斜視,徑直走進了電梯。回到房間,林予趕緊套了件短褲,他早就臊得不行了,紅著臉指指沙:“立春大哥,你隨便坐吧,喝水嗎?”
蕭澤張口就要飆,但臟話到嘴邊又忍住了。他走到林予跟前半蹲,抬手捧住了林予的臉蛋兒:“忽悠蛋,別跟我鬧騰,不好玩兒。”
林予受寵若驚,他下午想讓蕭澤摸摸他的后腦勺,但是慘遭拒絕,誰能想到蕭澤忽然就來捧他臉了。他可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說:“哥,當著立春大哥別這樣,我害羞。”
“……”蕭澤用力掐了掐手下的臉蛋兒,“這兒他媽哪有人?!你沒完沒了了?!”
他在路上想了又想,還是無法接受“見鬼”的事實,這太荒唐了不是嗎?哪個正常人會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
林予能夠理解蕭澤的心情,要不是三番五次地看見,他也不會相信。被掐著臉說話不清楚,他嘟嘟囔囔地聲:“哥,你買煙出來我看見了立春大哥,開始沒認出來,他過馬路以后我才確定。
我本來是追不上的,立春大哥看見貨車撞我便嚇得停住了,我才追上他。”
臉頰上的手驀地松開,林予誠懇地繼續說:“我同情立春大哥的遭遇,但他對我而言,也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我沒有必要假裝這些東西來騙你。”
蕭澤起身在沙上坐下,他覺得現狀很無力,這種無力源自于對這些情況的無法控制。他習慣于游刃有余地活著,可是今晚生的事情已經嚴重綱。
先是林予被疾馳的貨車卷入車底,卻毫無損地逃脫。再是林予口中的立春,一縷孤魂。蕭澤不愿相信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又沒其他路可走,似乎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
畢竟他親眼目睹林予“死里逃生”,在這個現實主義的基礎上,其他任何事都不能再用任何現實和科學為理據了。
這時林予小聲提醒:“哥,你往左一點吧,壓到立春大哥的外套了。”
蕭澤“噌”地站起身,像受了驚。他看了一眼右邊的空氣,然后一言不地起身進了浴室。林予也有點緊張,解釋道:“我哥可能一時無法接受,你別介意。他不是討厭你,不然不會陪我跑這一趟。”
存在感如空氣的立春坐在旁邊點了點頭。
立春已經放下帽子,那張臉和那雙腳一樣,也是煞白煞白的。他的容貌和雙胞胎哥哥立冬毫無二致,只是氣質有所區別。如果不是近距離觀察,別人幾乎分辨不出來他們兄弟倆。
他一向沒什么遠大抱負,只求安安穩穩的生活,哪怕現在游蕩無依,也只是在老家和立冬生活的地方轉悠。
他第一次去貓眼書店時見到林予,第二次林予沖他說話。
第三次,就是林予直接不要命似的追他。
讓普通人接受鬼很難,讓鬼接受被普通人看到也很難。所以立春十分不安,他不明白為什么林予能看到他。剛才情況兇險,他一時驚嚇停住了步子,正好看到林予金蟬脫殼。于是更加迷茫忐忑,甚至懷疑,難道林予也不是人?
他也想搞搞清楚。
立春拘謹地坐著,若有若無地飄去一眼打量著林予,心有戚戚地問:“你……為什么能看見我?”
林予撓撓頭,想組織幾句聽上去比較牛逼的語言,但還要保持清晰的條理。
“是這樣,我是一個算命的,不是騙子,是真正的算命學家。”他臭吹,還拽了個詞,希望對方能聽懂,“立春大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天眼’這個詞?”
立春回答:“小時候聽村里的老人講過,但都是唬弄孩子的。”
林予摸摸下巴,他恨自己沒胡子,這時候撫一撫胡須比較有仙氣,說:“所謂‘天眼’,就是能觀常人所不能觀之物,目常人所目不及之人。”
立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的天眼一直開著嗎?”
林予自己也沒琢磨明白,如實回答:“老實講,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天眼是季節性還是年齡性的。因為活了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見鬼。”
“真的?”立春驚訝道,“我是你看見的頭一個?”
“嗯。”林予點頭,“確實是第一個,我內心也感到小鹿亂撞。”
立春急忙打住:“使不得,小鹿亂撞是說看見誰就心跳加,怦怦的,用在這兒不太合適。”
“噢這樣。”林予想起第一次在公園外遇見蕭澤,“那我懂了,我對我哥小鹿亂撞。”
立春仍想反駁,這時浴室的門開了。蕭澤洗完澡出來,目光在沙上來回掃視,充滿了防備。立春馬上對林予說:“你哥哥還是不放心,要不我先走,明天約個時間再見?”
蕭澤站在原地,只見林予扭頭對著空氣講:“那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你,你不能走!不用管他,他猛得很!”
蕭澤聞言青筋直跳:“我睡覺,你們隨意。”
他轉身進了里間臥室,剛躺下林予就推門進來了,他懶得理,靠著床頭沒有說話。林予看看時間,說:“哥,我去洗澡,立春大哥今晚和咱們一起睡。”
鬼也用睡覺?蕭澤警惕地看看四周:“他現在在哪?”
林予指指另一張床:“立春大哥在床邊坐著呢。”
蕭澤立刻彈起,下床推著林予朝浴室走,嘴上說著:“你臟死了,趕緊洗干凈,我給你擦背。”
浴室門關上,林予暈暈乎乎的被推進了淋浴間,他看蕭澤抱臂靠著盥洗池,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小聲問:“哥,你是不是害怕和立春大哥單獨相處啊?”
蕭澤就算害怕也不會面上顯露,言簡意賅地說:“人鬼殊途。”
林予生氣的時候是敢怒而不敢言,現在是想笑卻不敢笑。他抿著嘴憋笑,然后脫掉衣服準備洗澡。脫光以后才笑不出來了,兩手遮著重點部位,犯難道:“哥,你能不能轉過去啊,我害羞。”
只當著蕭澤的面,感覺比在大馬路上裸/奔還難為情。
蕭澤不動,只垂眸看向了地面。
林予打開熱水洗澡,這淋浴間是玻璃的,跟沒有一樣。他這是第一次當著人洗澡,面朝墻背朝后,抬胳膊都不敢幅度太大。
沐浴露就一小管,他全擠出來擦在身上。滑不溜秋的,漸漸起了層豐富的泡沫。全身被泡沫糊滿了,熱水澆下來沖洗,他在嘩嘩水聲中聽見蕭澤咳嗽了一聲。
這人總是用咳嗽來打破沉默,林予裝沒聽見,想趕緊洗完。
蕭澤被無視,直接走過去拉開了玻璃門:“后背正中沒洗干凈。”
林予還背著身,只微微側過腦袋,慌道:“……你怎么看我了!”
“看你怎么了。”蕭澤盯著林予被熱水澆淋變紅的臉,理直氣壯,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調笑,“長得可愛才看你,長得丑誰看。”
林予身上的泡沫早已被沖洗干凈,只蒙著層清水。他在蕭澤不算正經的注視下羞窘難當,轉身不是,僵著也不是。
忽然靈機一動,開始揭對方的短,力圖轉移話題:“你明明就是怕鬼,要是想好好的讓我保護你,就別看我……別欺負我。”
蕭澤更近一步,靠著淋浴間的門,也不怕水灑在身上,悠哉地說:“我也想通了,不就是鬼么,反正我又看不見,那就當不存在。怎么樣,這下能欺負你了么?”
林予攥著沐浴露,有點急眼:“你想干嗎啊。”
蕭澤似乎良心現,也覺得自己有點壞:“不干什么,過來,給你擦背。”
待林予緩緩轉過身湊近,他先抬手抹去了林予臉上的水珠,再順著脖頸攬住林予的后背。手掌正摩挲在對方的背部正中,擦拭干凈了那片皮膚。
蕭澤盯著林予水淋淋的臉:“這世上鬼啊、壞人啊都挺可怕的,但你這樣的小神仙挺有意思。忽悠蛋,你是天上哪個神仙下凡來了?”
林予被攬著腰邁出一步,幾乎貼住蕭澤的胸膛,他蜷著腳趾:“我也說不好……”
說完覺得自己好扭捏,于是抬頭直視著蕭澤,中氣十足地說:“哥!你今晚也見識了,我真的不是普通男孩兒!就算你不是善茬兒……我也是不怵的!當然我們不要互相攀比,希望你多寶貝我,沒事兒多夸夸我……行嗎?”
他說完還沒等對方回答,先“哎呦”了一句。
注意力一直被引領著,始終沒感覺到痛意,這會兒覺得都站不住了。林予抬腳一看,在馬路上狂奔太毀人了,他的兩只腳底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把水關掉,他繃著腳背走出淋浴間。胡亂擦干水珠穿上衣服,已經疼得快走不了路了。蕭澤沒管他,直接開門出了浴室。
林予挺失落,他還腆著臉讓對方寶貝他呢,真自信。
然而不消半分鐘,蕭澤去而復返,手里還拿著瓶碘伏和紗布。他們考察隊經常戶外作業,都習慣把這些東西隨時帶著。
他勒著林予的腰往上一拎,把人直接擱在了洗手臺上,特簡短:“抬腳。”
林予抱住自己的腿,勾著腳尖露出腳底的傷口。蕭澤在他身前為他上藥,又握著他的腳給他包扎。
“謝謝哥。”他聲音不大,“晚上蹬被子會疼嗎?”
蕭澤停頓了幾秒抬眼:“那你今晚和我睡,我管著你。”
林予目眩神迷,怔忪地點了點頭,溫柔看著他的蕭澤太有迷惑力了,像朝他撒了把迷魂粉。都不知道是怎么落的地,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蕭澤領出了浴室。
直到看見立春他才清醒一點,想起還有其他人在。“立春大哥,你就睡那張床吧,我和我哥一起睡。”他坐在床邊,又小聲加了一句,“我哥可好了。”
立春不好意思道:“我不占地方,我去客廳或者隨便哪兒都行,你們別擠著了。”
說話的工夫蕭澤已經關了燈,他上床拽倒林予,蓋上被子后把林予扣押在懷里。四周昏暗,他在林予身旁耳語:“立春沒亂走吧?”
林予點點頭,終于反應過來:“哥,你是因為害怕才讓我和你一起睡么?”
蕭澤沒說話等于默認,林予有些失望,在對方的懷抱里咕容來咕容去,動作漸漸大了,屁股被“啪”的打了一巴掌。
“別亂動。”蕭澤把林予摟緊,“安生點。”
林予終于不再動了,蕭澤又低聲說:“以后不許那樣沖向馬路,你就算會遁地也不行,萬一突然失靈了,我是不是要給你收尸?”
林予又高興了,原來蕭澤也挺擔心他的。他蹭著蕭澤的肩膀,又老調重彈:“哥,你睡過的人真能排到城門樓嗎?”
蕭澤逗他:“怎么,你想插個隊?”
兩個人悶在被子里說話,氣息撲散在一起。林予一會兒氣一會兒樂,最后終于累得閉上眼睛,他想睡了。
四周漆黑,一切總算安靜下來。
蕭澤忽然道:“你幫我問問立春,他有沒有見過一對夫妻,叫蕭名遠和孟小慧。”
蕭澤惜字如金:“盲文書。”
“盲文……”林予愣了片刻,這幾秒內蕭澤已經去門口喂貓了,他低頭把書翻開,入眼都是凸/起的小圓點,根本就看不懂。
但這書是蕭澤專門給他找的,他又不想擱下。
六只貓在門口的墊子上吃罐頭,吃完都四仰八叉地曬太陽,蕭澤推開門,見林予抱著書犯迷糊,便問:“這書寫的什么內容?”
林予一驚,支支吾吾地說:“這本盲文書呢……它和普通書籍不一樣……”
剛唬弄了一句,正好送外賣的大叔到了,蕭澤走開去拎外賣,他們之間的話題自然而然地斷了。林予松了口氣,慶幸躲過一劫,可是又遲疑起來。
蕭澤送他這書,到底是關心他,還是想試探他呢?
午飯時間沒人說話,只有電視出著聲。一層掛了鎖,他們在二樓用餐,幾盒外賣而已,十來分鐘就吃完了,林予主動收拾,等洗完手出來現蕭澤已經回了臥室。
午后正熱,閣樓沒法待人,他關了電視在地板上坐著玩自己的地球儀,又忍不住想小花奶奶和她的兒子,但怎么都琢磨不明白。
林予往后面的沙上一靠,肩膀正好磕在盲文書的硬殼角上。他吃痛爬起來,抱著書又研究了一番。可是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實在是看不懂。
事情琢磨不透,書也不辨其意,林予覺得自己特失敗。
這時蕭澤在臥室里喊:“忽悠蛋,給我倒杯水。”
行吧,好歹他還會端茶倒水,林予端著水往臥室走,順便夾上了那本書。他想了想,以后蕭澤萬一再問他內容呢,不如坦白從寬,先自己招了。
“哥,你要睡覺嗎?”他見蕭澤靠著床頭看雜志,神情很慵懶。把水遞給對方,躊躇片刻在床邊坐下,抱著書說:“哥,其實我不會看盲文。”
蕭澤抬眼看著林予,靜靜喝水等著下文。
“我……我不是天生看不見,是后來才瞎的,看不見以后也沒學過盲文。”林予低下頭,蔫蔫的,“你別問我怎么瞎的好不好,我還不想說。”
其實是因為我還沒編好。
蕭澤始終盯著林予,不知道是在尋找破綻還是什么,林予自然感受得到那道目光,心中惴惴生怕露餡。
“那你想學么?”
蕭澤拍拍旁邊的位置:“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林予激動地提提短褲,手掌摩挲著被單爬上了床,他窩在蕭澤身邊,捧著書準備上課。蕭澤捉著他的食指,讓他用指腹在凸/點上撫摸、游走,隨后還在他的掌心點了幾下,并耐心地說明這些凸/點代表著什么。
林予被對方的氣息包圍著,他很久很久沒和人這樣近距離接觸過了,有些緊張,由于擔心出錯甚至還有些心悸。但絲絲縷縷的,還有種難以言明的興奮。
就好比許久不見太陽的人,猛地看見太陽會用手遮住眼睛,但忍不住從指縫中窺探陽光。
蕭澤沒有察覺林予的心思,他用最簡單易懂的方法教對方感知盲文字符,但偶爾也會說一言半語別的。
“以后無聊就自己看書,別再煩我。”
林予不確定蕭澤是真的煩他,還是嘴硬,他只聽前半句,問:“以后有多長?你不是要讓我麻利滾蛋么?”
蕭澤抬頭摸上他額頭的痂:“至少要讓你養好傷。”
林予好像確定了,這人是在嘴硬。
盲文符號就像普通人學的漢語拼音,小小的凸/點能排列組合成無數文字,林予伸著手,任蕭澤在自己的掌心敲字,有點癢,令他昏昏欲睡。
蕭澤肩上一沉,指尖落下最后一點,問:“我寫了什么?”
林予哼哼:“忽悠蛋。”
風小得吹不動窗簾,但床寬大得足夠盛下兩個人。蕭澤把書合上,大手托著林予的后頸將人安置在枕頭上。他也閉了眼,準備睡會兒午覺。
沒覺林予悄悄抬手,摳掉了額頭處的痂。
貓眼書店掛了一下午的休息牌子,老板和老板的小弟窩在床上直接睡到了日暮黃昏。傍晚時分正趕上下班高峰期,街上都是開不動的車,喇叭聲此起彼伏,睡多沉都得醒來。
蕭澤叼著煙坐在門口逗貓,偶爾看一眼徐徐降落的夕陽,林予頂著頭毛茸茸的亂,蹲在旁邊醒盹兒,不停打哈欠。
“睡一下午還困啊?”
“不知道,感覺跟醒不了似的。”林予覺得煙嗆,于是捂著鼻子呼吸。蕭澤見狀開始壞,猛吸一口然后全吹在了林予臉上。
林予胡亂地揮手:“你丫缺德!”
蕭澤不置可否,又吹了幾口,吹完問:“抽過么,想不想試試?”
“試試就試試。”林予微微傾斜扒住蕭澤的膝蓋,像伏在了蕭澤的腿上。他仰著頭,張開一點嘴巴,表示做好了準備。
蕭澤把燃到半截的煙從唇邊拿開,直接將煙嘴塞到了林予的口中:“吸一口就吐出來,別咽進去。。”
林予嘬了一口,緊閉著嘴把煙霧鎖在口腔之中。等煙拿開,他輕輕張嘴,白色的煙霧逸出來,散在了蕭澤的面前。
他意猶未盡:“哥,我還想抽。”
蕭澤推開他:“自己買去。”
一根煙的工夫太陽落了,一下午沒營業,晚上要遲點關門。兩個人還是待在吧臺后面,林予攤開盲文書學習,偶爾聽見客人進來便招呼兩聲。
蕭澤將近半個月沒回研究院,積攢了無數封催命的郵件,有上級來的,有黨支部書記來的,還有一堆同事隊友來的。幸虧他把工作號碼暫時停了,不然每天能煩死他。
可此時此刻看著那一長溜未讀郵件,他又有些心軟。
“哥,你干嗎去啊?”林予感到蕭澤起身要走,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蕭澤合上電腦,端了杯冰水,說:“我去樓上書房,你看著店。”
“噢,好吧。”林予不討價還價,等蕭澤上去后便獨自看店。大晚上沒什么客人,空調開著感覺純粹是浪費電,于是他關了,開著門通風。
等到十點多鐘,林予肚子餓了,上樓去廚房拿了個面包,經過書房的時候見蕭澤正伏案加班。很認真,很嚴肅,沒有逗他時的壞勁兒,也沒有攆他走時的兇蠻。
蕭澤打完了研究報告的第三節,抬頭見林予站在門口,揉揉眉心問道:“干什么?”
林予搖搖頭:“沒事兒,我下去啦。”
“沒什么人就閉店吧,會拉卷閘門么?”
“會,可是不就把我自己鎖外面了嗎?”
蕭澤笑了一點:“那你就在外面待著吧,夜里涼快。”
林予拿著面包下樓去了,他本來以為店里沒人,準備直接鎖門,卻未想到經過書架時瞥見有個客人正蹲著找書,估計是剛剛來的。
而且灰襯衫和長褲都有些眼熟。
那位客人也察覺到了他,扭臉遞來目光,沒有任何溫度。
我操!這不就是那晚的男人嗎?!到底是立冬還是立春?!林予已經剎那間精神抖擻,他瞪著對方,捏著面包:“大哥!你到底是春還是冬啊?不要耍我了好不好!”
對方疑惑地看著他,隨后又看了看周圍。
林予急切地走過去,走到對方身邊才停,他俯視著那個男人,又兇又狠地撕咬了一口面包:“立春大哥!就是你吧!你這小型我認識!”
男人捧著書愣住了,眼中滿是驚愕。
這什么反應,難道不是?林予回想了一下,小花奶奶說立春晚上就坐火車回老家了,立冬今晚出差回來,所以他認錯了?
“不是立春大哥?那……立冬大哥?”
男人站起身躲閃退后,一直退到了書架盡頭。林予恍然大悟,他表面是個瞎子啊,突然認人怪不得把對方嚇到了。
“大哥你別害怕,這事兒說來話長……”林予降低音量,生怕蕭澤聽見一星半點,“其實我看得見,是裝瞎來著,討生活不容易,您千萬別說出去。”
男人不為所動,表情也還是那么愕然。
林予不知如何是好了:“這樣吧,你拿的那本書不要錢了,送給你。”
他說完抱歉地低下頭,目光正好落在書架的最底層,那一格子書滿滿當當,書和書之間毫無縫隙。如果抽出了一本的話,應該會松散一點的。
林予狐疑地看向對方手中的書,《南京旅游攻略》。這是舊書店,每樣只有一本,這面書架是他今天和蕭澤剛整理的,他記得十分清楚。
林予緩緩垂眸,再次看向了最底下那層,《蘇州旅游攻略》和《北京旅游攻略》之間,夾著那本一模一樣的《南京旅游攻略》。
那一瞬間,他真的很想哭。
因為他真的想不通這些事兒,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個傻子。
林予抬起頭來,挺起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氣,他雙手握拳,像是要功,終于攢足了勁兒高聲尖叫:“哥——哥!你快來——鬧鬼啦!”
男人震驚地看著他,愣了一兩秒后拔腿就跑,林予掉頭就追,剛跑到門口就被迎面而來的長美女撞了個大馬趴!
操!北方女的都能長到一米八了?
林予爬起來后已經看不見立冬或是立春了,他被無邊的不安束縛著,回去也不是,繼續找也不是。直到屋內腳步聲傳來,是蕭澤下了樓。
“哥!”林予直直地跑向蕭澤,差點又撞上蕭澤的胸口,“店里鬧鬼了!他拿著書,可是書還在書架上!你說他是不是活人!”
蕭澤懶得理他:“做噩夢了就洗把臉,別咋咋呼呼的。”
林予急得直蹦:“我沒做夢!我親眼!……聽見的。”
“傻逼。”蕭澤抬手呼了他腦袋一下,“沏杯茶去,要不上樓睡覺。”
啞巴吃黃連,瞎子遇見鬼,全他媽是有苦說不出。林予太委屈了,委屈得甚至思考起來現在承認自己裝瞎會有什么后果。
他咬咬牙,決定豁出去了,心一橫卻見蕭澤朝門口扔出了煙盒。
僵硬地轉過身,見撞倒他的“美女”接住煙盒拿了根煙抽,然后拉著行李箱走了進來,笑得百媚千嬌:“旅游累死人了啦,住店還得核對半天人家的身份。”
林予汗毛乍起,語氣雖然嗲得像二八少女,可這嗓音也太他媽渾厚了吧!
“美女”吐了個煙圈:“這弟弟是誰呀?”
蕭澤給他們倆介紹:“表弟,林予。朋友,蕭堯。”
林予遲疑道:“冒昧了,這位是哥哥還是姐姐?”
蕭澤說:“是哥,估計叫姐也成。”
“哼,去你的。”蕭堯走近,把齊肩長甩得風情萬種,他摸摸林予的臉,“你也可以叫我外面混的藝名——小妖嬈。”
林予嚇得腿軟,感覺這人下一秒就要吸他的陽氣。
蕭堯問:“對了,你剛才往外沖什么呢?”
林予又來了精神,這可是目擊證人!他認真回答:“有個客人拿書不給錢,他往外跑了,我剛才在追他,你看見他了嗎?”
蕭堯說:“除了你壓根兒沒人跑出來呀。”
林予飽嘗絕望的滋味,轉身往蕭澤身上拱:“哥,我害怕……”
蕭澤攬住他的腰,低頭在他耳邊說道:“店里原來只有一只貓,漸漸地增加到了六只,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不知道……”林予的心怦怦直跳。
“因為貓有九條命,六只就是五十四條命,正好鎮住不斷增加的盤在店里的幽魂。你今晚遇見的,只是其中一條。”
蕭澤幾乎貼住他的耳朵,聲音極輕:“下次別大喊大叫,記得乖乖問好。”
林予雙目睜圓,嗚呼一聲蹶了過去。
跑了趟村子里的土路,吉普車灰頭土臉的,下下雨正好,可以順便洗一洗。車廂內分外安靜,林予側身對著車窗,紋絲不動地看著外面的風景。
后排空空蕩蕩,不清楚立春在做什么。
蕭澤隨手擰開了音響,一道虛無縹緲的女聲從里面傳來,那感覺就像吸食尼古丁時的吞云吐霧。他瞥了眼匆匆而過的青山,覺得這場景格外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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