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回歸老家,連續見各種親家。
最大的親家還沒有到位,那是最期待的。
而眼下來的,就是最不待見的,見完,一天心情會不好。
本來今早起來挺高興的。
因為老隋的哥哥今兒一大早帶著好些雞鴨鵝還有禮品趕車來了,進屋時,帽子上全是雪。
漢子實誠。
老隋的哥哥聽說宋家回來人了,想過來問問弟弟一家咋樣,打聽老娘和侄子們在黃龍過的如何。
而大丫婆家現在是什么情況呢。
老隋兩口子沒在家,早在倆月前,被宋福生安排去京城特產店盯著。
不能讓人家兩口子總分居,就打發兩口子一起去。
宋福生想讓老隋慢慢做會寧特產店的大掌柜,之前在京城當地雇的那位掌柜,總感覺用著不那么順心。
老隋兩口子去京城后,隋紹波目前子承父業,在黃龍收毛皮,給宋福生攏毛皮那一大攤的賬,很是能干。
就這樣,不是待一天兩天的事兒,隋家就在黃龍買個房,大丫和隋紹波是帶著祖母,還有老隋的小兒子一起過日子。
老隋的小兒子,被宋福生安排進黃龍學堂念書。
就等于是公婆不在家,大丫在照顧老人,照顧小叔子。
本來這回大丫也不想回奉天的,夫君忙,公婆不在家,家里就剩下糊涂的老婆婆還有年幼的小叔子,她總覺得不放心。
但大郎成親,不是小事兒,她夫君主動勸說,你快隨娘家人回去,咱家哪能一個都不去參加婚禮?隋紹波說,他會盯著漿洗婆子,讓那婆子最近連飯也做了,自己還會早回家,看顧祖母和弟弟。
老隋的哥哥先聽宋家人說完,知曉老母親過的挺好,笑呵呵對宋家人表示感謝的同時,給捎帶來一個消息。
說是昨日下午,天都有些擦黑了,家里來了一位姓關的。
就是這個消息,讓宋家人一大清早上很高興。
姓關的是誰呀?關家昌唄。
那位二丫的準夫婿,昨日上午特意來宋家拜訪了,說是臨回老家前,過來看看家里人,認認門,給阿爺他們當時喜的呀。
咱家沒想到啊,這面才相親完,小伙子就來看望。
更沒想到的是,聽老隋大哥那意思,再掐算掐算時辰,小伙子從宋家客氣離開后,還去老隋家了唄。
大丫是二丫的親姐姐,那不是一般的關系,關家昌應是覺得要去看望大姨姐,見見隋紹波這位連襟。
在宋家人看來,這小伙子是真上道,做事妥帖,難怪人家能靠自己就做上五品官,做人既踏實又會來事兒。
只是沒見到,就算關家昌再有內部消息吧,也是了解的不透徹,不知道大姨姐就在娘家住,昨日偷著就看到他了,連襟也在黃龍,人不在家。
關家昌和老隋的大哥客氣的說了一番話后,放下禮品,這才離開。
這不嘛,老隋大哥卸完雞鴨,抱酒壇子說,“這酒還有肉、糕點就是那位關公子拎去的,我給帶了來。”
當時老爺子滿面笑容說:“你拎它干啥,甭管是誰給的,就留家給娃吃唄。”
宋家人只要知曉關郎將特把女方這面當回事就很開心,家里啥也不缺。
大丫清早也圍著老隋的大哥轉,一口一句大伯,“大伯,我還沒去看你,本想今兒回家看您和大娘,沒想到您先來。”
“大伯,家里都挺好的吧?您別卸車了,怎么殺如此多雞鴨,村里給好些呢。”
只有大丫自己瞧見了,在她和夫君的大伯在院子里說話時,娘親站門口嫌棄地看了一眼。
從夫君的大伯來,娘就皮笑肉不笑,不怎么熱情。
大丫明白,不提胖丫,和小妹妹沒有可比性,只說二丫親事定下五品官女婿,娘往后會更看不上她夫君了,唉。
不過,這個插曲,只大丫還有老隋大哥能感覺出來點兒味,其他人并沒有注意到,自然也就不會被影響心情。
而眼下,周家明晃晃的來了,那真是想假裝不在家都不成。
這才是一伙真正影響心情的人。
宋家人有一個算一個,可沒忘記,在宋大伯初到黃龍時,喝完團圓酒就抱著宋福生哭:
“生子,大伯算是看出來了,咱家沒有你,啥也不是。
你前腳走,后腳翠蘭回門,周家那些王八犢子就打發你可憐的妹子帶個丫鬟回娘家。
大伯好后悔,當初就不該應那門親事。
可是現在說那些沒用了,已然生米煮成熟飯。
我和你大娘是作、不敢作,鬧大勁兒,你妹子還能不能過了?才成親哪。不吱聲忍下,卻要氣死我。
一想到我那女婿壓根兒沒登門,還讓你妹子成親第二日早上就拜先頭的那個,說是給立規矩,我就恨不得咬周家人。
這成親前,他們也沒說要立規矩啊,他們要是事先講明,我絕對不能讓你妹子嫁。咱就納悶了,不就莊戶人家過日子嘛,擺什么譜,怎么還要跪前頭。
他周家,趁你不在家,純是怎么膈應人怎么來。”
以上,宋大伯當時哭的那個樣,歷歷在目。
當時是,離這么遠,宋家人聽著憋屈又能如何。
可此時不一樣,咱家人回來了。
丫鬟進來報:“老夫人,老老太爺讓奴婢進來知會您一聲,周家人到了。”
幾位老太太坐在炕上。
其實外面說話,她們早就聽見了,鬧鬧吵吵的,卸這個拿那個,好似來了不少人。她們幾位老婆子是特意裝沒聽見。
“紅果兒,去告訴老老太爺還有大房老太爺一聲,就說我說的,男客我不管,女客來了,愿意進來,就讓她們進來說話吧,我就不下炕了。”
紅果兒是家里新添的丫鬟。
就是當初選拔,除了宋茯苓將來要帶走的丫鬟,剩下的那些姑娘。
馬老太給起名,全是果子名。紅果兒、黃杏、白桃……
這紅果兒是馬老太目前比較器重的,聞言對炕上的老太太們行了個禮,這才去回話。
而馬老太立馬探頭沖里屋喊人:“三兒媳啊?”
錢佩英她們出來了。
可見,里屋還有一伙人。
錢佩英在大嫂何氏這屋里正說婚禮當日準備些啥,給在奉天為大郎買的新房再布置些啥。
“娘。”
“你從后門走,她們沒資格見你,受你的客套。”
錢佩英最滿意婆婆這點,一般情況下,婆婆與別人打嘴架通常不帶著她,不給外人留下知府夫人沒涵養的話把。
再者說,她也是真沒啥大用,她婆婆一個能頂仨。
“好,娘,那我先走了。”錢佩英一點兒沒含糊的離開。
宋銀鳳立馬道:“娘,我也去三弟妹那里坐坐。”
完蛋貨,大閨女都是當姥姥的人了,現在還是以前那副樣子,聽見有可能會吵架就先撤。
大閨女一點兒也不隨她。
何氏:“娘,我們還沒商量完大郎……”
“去去去,你們都走。”還嫌棄你們礙事兒呢。
“你怎不走?”馬老太問朱氏。那幾個是很不愛摻和別家的事,老二媳婦是哪里有熱鬧去哪里。
朱氏說:“娘,讓我坐一邊聽聽。”
“你會聽個六,去看看雞湯好沒好。”
馬老太像轟蒼蠅似的,將閨女和兒媳們都給轟跑了。
當翠蘭婆母、翠蘭婆家那面的兩位伯母、三位嬸娘,還有翠蘭婆母的一位姐姐、兩位妹妹,以及翠蘭帶著丫鬟掀開門簾進來時,葛二妞作為真正的親家,沖閨女要下炕出去迎一迎的。
葛二妞邊示意進屋,邊說道:
“哎呦,沒想到你們都來了,這大冷天的,太不敢想了。翠蘭回門那日,不下雪不刮風的,咱都沒見到,不想今兒卻是見全乎了。”
葛二妞真不想這么客氣,全沖女兒才恨在心里,笑在臉上。
事實上,她真想脫口而出:
咋的?這是知曉我家出王妃了?也知道我侄子這輩子不可能只是小小知縣了?
當初,你們用那井底之蛙的心眼子,尋思我侄子回不來奉天呢吧。以為我侄兒離得遠,我們家在奉天就不行了是嗎?
這回讓你們看看。
翠蘭婆母裝作沒聽懂,壓根不接茬,一臉喜笑,一把拽住葛二妞的手:
“親家母,咱真是好些日子不見了。翠蘭從黃龍回來那陣,我就好一頓打聽你身體如何,眼下看你說話這嗓門就知曉,你身體挺好。”
“恩,是,挺好。
在黃龍府城,我總和她爹說,咱倆可別舍不得吃喝,又不差啥,對吧?
翠蘭太小,咱倆身體得好,要看著翠蘭過好日子,要不然能放心嗎。
來,進來,來都來了,你們幾位也別進外,我給你們介紹下我弟妹,四品太恭人,吃皇餉的,外面人見到都得下跪。”
翠蘭臉色通紅:“……”
干啥呀娘,一進門說話夾槍帶棒的,讓她婆婆臉面多難看。她夾在中間也為難。當誰傻聽不出來您說話難聽?
葛二妞也悄悄對翠蘭使了個眼色,瞪了下眼,意思是:
你少管,你給我裝聾作啞。
你嬸娘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娘我沒身份,被他們老周家當初不當回事,不當正經親家對待,你嬸娘卻能給你做主。
就算你嬸娘不行,還有你福生哥眼瞅著就要回來。
你三哥一到,看看誰還敢支棱毛。
而且今兒,要是不讓那老周家知曉知曉深淺,如果咱家眼下都是這樣的身份了,再稀里糊涂的和他們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就得讓老周家徹底當成是好脾氣的。
說好聽點,叫咱宋家人仁義。不好聽就是咱宋家人甭管多牛逼都是泥人,踩一下沒事兒。
讓葛二妞最來氣的就是,你看看,她才說幾句啊?就這,還抻著嘮呢,閨女就不樂意了。
閨女以前這樣,眼下還這樣,沒等咋地,閨女先攔著,讓別給她婆婆家人氣受。哎呦我天,能窩囊死個人。
這也就是自己生的吧,咱看她不爭氣,咱還要管她。
“噯?親家母,你那孫子呢,沒帶孫子來啊,你那孫兒不是走一步領一步?”
葛二妞說完忽然變臉,沒了之前假裝的熱情勁兒,聲音略低了些:“我說親家母,你不會是又將你那孫子,送到你以前那親家家里去了吧。總這么聯系,這是要干啥啊?”
“呵呵,不是,親家母,你誤會了,沒送那去,在我二妹家與幾個哥哥玩呢,我尋思咱家人多,這回來就沒帶她。”
翠蘭婆母的二妹妹急忙點頭,“是,在我那里呢。”
翠蘭婆母終于進了里屋門,只這么兩步道,簡直是一步一個坎,感受是想見四品太恭人太難了。
可是,見到太恭人會更難。
翠蘭被馬老太、連同炕上的王婆子她們,噓寒問暖一愣一愣的。
嬸娘從沒對她如此親切過。
馬老太從這些人進屋,就像沒瞧見旁人似的,咱要讓外人知道,咱特別拿翠蘭當回事。
示意翠蘭上前:“蘭啊,快讓嬸娘看看,又有好些日子不就,我瞧你瘦了,吃的不好?”
翠蘭像缺心眼似的,一點兒也沒配合:“不是,嬸娘,我是孕吐吐瘦的。”
馬老太:“……”銀鳳不隨她。眼前這個,更是不隨葛二妞。
就葛二妞,剛才她聽到人來了,只使了一個眼色,葛二妞就知道出去下馬威。
王婆子她們立馬關心起翠蘭是啥時候懷的?
就是回來后不久,現在也沒滿仨月,按理不能說,這不是回娘家啦?
翠蘭羞紅了臉。
王婆子她們還是很高興的,自打回來,家里這些女娃娃一個個開了懷,桃花生了小子,寶珠有了,這又加上個翠蘭,好哇。
而馬老太那面已經松開翠蘭的手,正看向炕下站的周家人,像是才瞧見似的:“坐。”
“那個,得行禮吧?”
馬老太呷口茶,喝完坐在炕上,用帕子沾下嘴,才放下茶杯抬眼笑道:“翠蘭是我親侄女,這實在親屬,行什么禮?快坐。”
景嬤嬤在外面,立即安排丫鬟們依次上茶。
景嬤嬤無意間聽到,馬老太在里面像閑聊天說道:
“……就像這行禮,要不說呢,什么事兒就怕一知半解。
瞧瞧,誤會了不是。
包括那規矩也是。
依我看,越是那真正的高門大戶,越是以主子自在為主。
要知道,那是人家的家呀。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就那沾點瓦罐底兒的水,它才亂晃。
有的那人家,你們是不知道,我隨三兒去了黃龍,聽說不少招笑的事兒。
讓立規矩,主子吃穿住行被丫鬟婆子盯著,噯?我就想問,誰是主子啊?
最糊涂的就是那些小門小戶,沒什么見識還臭講規矩的主母,主母給這些丫鬟婆子仗腰,讓盯著少夫人啊盯著這個那個,嘿呦,簡直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我每每聽到這些就搖頭,即使那些丟丑人家的主母是咱們這個歲數的,我也想罵上一句,怎就那么多老糊涂蛋。”
馬老太說完,示意:“瞧我,來,喝茶,嘗嘗,這是我那王爺孫女婿孝敬給我的云霧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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