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煞氣

第八十一章死亡的陰影

冰柜四周擺滿了芳香蠟燭,有的已經點燃過,留下一抹黑色的燭芯。透過結霜的冰柜拉門,可以看見一張女人的臉。女人好像安祥地睡著了,面頰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細密雪花。

何芷認得這張臉,這張臉多次出現在她的夢里,害她長夜難眠驚心恐懼。

“是伍彤州的母親……”

柯楊放下電話,和何芷走到陽臺,站在陽光里,渾身沾染到的冰寒才慢慢消散。

幾輛警車很快呼嘯著由遠而近,進行現場勘察以后將冰柜搬走了。

“沒想到伍彤州把原先的小陽臺裝修成了兒童房的假墻,我來過幾次都沒有發現。他的構思真是巧妙!可是他為什么把母親的遺體放在冰柜里呢?”

望著已經黑洞洞的墻壁,何芷若有所思。無意中踢到墻腳,竟然幫柯楊破解了十年前的失蹤迷案。

業主們聚集在小區門口議論紛紛。何婧案才審結,小區里又發現了失蹤多年的女尸,業主們擔心小區物業受到影響,有人建議讓兇案家屬請風水大師到小區來給驅邪除晦。

“那家人肯定有問題,十年前夫妻倆車禍死了,十年后女兒也死了,現在家里又藏著一具女尸,也太邪門了!”

“正常人家哪會遇到這么多的事啊。”

聽到大家的議論,何芷意識到她家老宅已經成了一座兇宅,這樣的房子怎么好給柯楊和他母親住。就算白送人家都不會要,怎么好抵消她欠柯楊的債呢。

何芷再沒心情去燈飾公司。回家的路上,想起在同學看到有人在說開發區的一個新樓盤最近在做年終大促。既然柯楊以后會在開發區警局工作,給他在開發區買房最合適。

樓盤的名字叫柳岸曉風,售樓部小姐指著沙盤解說得頭頭是道,然后問何芷是投資還是置業準備自住。何芷這才發現柯楊剛才接電話去外面還沒回來。

估計問柯楊的意見他也是要求選最小最便宜的一套,何芷決定替他作主,讓售樓小姐選一套最適合老少三代自住的房子。

只要客戶舍得花錢,售樓小姐馬上就能推出她們的內部保留樣板單位,朝向好樓層好室外景觀好,精裝修贈送全屋家電家俬。

等柯楊回來的時候,何芷已經讓售樓小姐似好了合同。柯楊不簽字,售樓小姐有些緊張,隨即笑著說夫妻倆簽誰的名字都一樣,何況還是全款,沒有貸款手續那么麻煩。

從售樓部出來,何芷把合同遞給柯楊。

柯楊哭笑不得。

“大小姐,你買房跟買菜似的。一套房子三百多萬,我就是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也還不清。”

“不用緊張,這套房子我也有一半產權,你到時候只要給我一百萬就好了。一百萬你應該能賺到吧?”

何芷不想柯楊有心理負擔。她知道柯楊賣掉的房子只有一百六十萬。

“爭取吧,不行我把一半產權還給你。我們一起住……”

柯楊說完發現何芷轉過臉,不讓他看到她聽到他的話的反應,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伍彤州的母親失蹤案可以了結了嗎?”

何芷轉過臉不想讓柯楊發現她臉紅心跳,她是多么希望柯楊會一直留在她身邊,可是她覺得柯楊并不是一個會喜歡她這樣寡淡清冷類型的男人,柯楊是熱烈的,樂觀的,有趣的……

岔開話題,心情就放松了許多。

“還要等法醫鑒定結果。”

說到案情,柯楊的神情馬上嚴肅起來。

“會不會是伍彤州殺死了他的母親,又害怕被人發現才藏到冰柜中?十年前伍彤州還不到十八歲。”

何芷想像著當時伍彤州的十八歲和她的十八歲,他們幾乎同時面臨著家庭的劇變,卻走了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

可能因為那時她還知道父親的丑事,而伍彤州卻開始著手報復她的家人……

“不太好猜測,肖楠已經趕去了警局。”

“她丈夫蘇醒了?”

丈夫重病在床,當妻子的肯定守在床邊,何芷的第一反應是肖楠的丈夫好轉了。

“案情是命令,刑警沒有兒女情長。”

柯楊亮晶昌的目光望著何芷,漸漸關上剛剛開啟的那道粉紅色的心門,用力地挺了挺胸膛,以便驅趕渾身莫名壓來的悲情。他是刑警,終究和何芷是兩個平行線上生活的人,又何必去擾人心境,妄想追求成伴侶呢!

無聲的嘆息在喉嚨中滑過,腦海里突然想起“鏘,鏘,鏘”奇怪的聲音。柯楊可以確定他不是耳鳴,那聲音來自腦海深處,好像一面警鐘,鏘鏘有力地響著。

“刑警也是人,肖楠太拼了。不過我很佩服她,如果沒有像她這樣的人,我們也不可能有這樣安定的生活。”

何芷在說肖楠,心里同時想的是柯楊,因為有柯楊的守護,她才會睡得安心,才會不畏夜晚的恐懼,柯楊是她心中的英雄。

何芷并沒有發現柯楊神情的異樣,說完見購房合同被柯楊放在了車座上,怕下車時忘了拿,隨后拿過來放到擋風玻璃前。

“可惜是期房,還要幾個月才能交工。”

“幾個月交工還算快的,有些要等一兩年才能收樓。”

柯楊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柯老太太聽說何芷買了開發區的新房,馬上高興得合不攏嘴。

以前她覺得有房子住就夠了,這次回老家和別人聊起來,才知道在城里擁有的房子越多越好。

“買房子要比把錢存銀行保值。好,好,到時候可以出租。啥時候柯楊存夠了錢也買一套,到時候我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媽,那屋子就是給您買的。朝南的房間帶有獨立衛浴,窗外可以看到山景,小區里還有一個人工湖。”

“那敢情好。有山有水的房子風水好。”

聽柯老太太提到風水,何芷又想起了老宅那些鄰居們的議論。就算她不信邪,也該請一個風水大師過去看看讓鄰居們安心。

何芷和柯楊說起要請風水先生,柯楊笑了。

“是不是看黃半仙有經驗了,還想再抓幾個騙子?”

“如果真是騙子就抓唄,不然你做了警探也沒有那么多案子讓你破。”

何芷也笑了。

柯楊正要說話,腦海里突然又響起了“鏘,鏘,鏘”的聲音,望向窗外,好像窗外有隱隱約約的影子。

幻視,幻聽,是不是身體哪里出了毛病?

柯楊開始不確信醫院眼科醫生給他的診斷結果了。

這時老家縣城派出所打來電話,向琴和馬勇在看守法意外死亡了。

“什么時間發生的事,他們怎么死的?”

向琴和馬勇罪不致死,他們應該不會想不開自殺。

向琴是在下午三點左右死亡,馬勇是在我們打電話給你之前。從看守所的視頻監控可以看到,他們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而死,死者神情顯得恐怖,都經過奮力掙扎過。

“另外,兩個人在臨死前都喊了一個人的名字,柯楊……”

“不會吧!”

對方的話讓柯楊深感意外。就算向琴和馬勇恨他壞了他們的好事,可是黃半仙上吊自殺也不是他促成的,黃半仙的死終究會查到他們的身上,他們肯定脫不了罪。為什么臨死還想要拉他做墊被的呢!

“如果沒有監控錄像你們還不得以為是我殺了他們?邪門!”

“所以我們第一時間打給你,希望你能過來看看。一下死了兩名待審的犯人,我們的責任也大,已經上報市刑偵局,他們明天過來調查。”

柯楊突然意識到向琴和馬勇的死亡時間,和他腦海里警鐘聲響起的時間幾乎一致,難道這是一種巧合?

看來還得去一趟雞谷山啦。

柯楊擔心他離開,何芷身后的影子又該出現了,他想觀察一晚,如果能證明何芷安全,他才放心出門。

肖楠把神仙水的檢驗結果發給柯楊,看到神仙水的主要成分是黃麻葉,柯楊笑了。

黃麻葉是個好東西,但是也不能決定生兒生女吧。

“還好對身體無害,不然我姐喝了那么多,這都過去兩年了得全吸收了。”

柯楊哭笑不得。讓何芷看肖楠發來的信息,何芷指著檢驗報告上最后一行字,讓柯楊注意“不明成分”。

“難道鑒證科的先進儀器也檢驗不出來嗎?”

“有些成份確定無法鑒定,這個與科技先進沒有關系,可能是含量微少,又或者是目前沒有被收錄的動植物或者微生物之類的。不過應該影響不大,總之神仙水對人體無害,也不具備治疑難雜癥的功效。”

肖楠的聲音顯得很疲憊。柯楊不忍再繼續打擾她,正要掛電話,肖楠又說:

“林雪琪死亡原因已經查明了,她在濱江路跟蹤丈夫和其他女人在車里親熱,上前理論時失足掉進江里溺水死亡。”

“那么說林雪琪的丈夫親眼看著她溺水而死?”

“可以這么說。但是他無罪。”

肖楠說完掛上了電話。

柯楊抿著嘴唇皺緊眉頭,他為林雪琪的死感到悲哀感到不值得。

“那個女人太傻了。那種男人既然已經不愛她了,為什么還要去糾纏呢!”

何芷大概了解林雪琪的婚姻,也明白柯楊此刻的心情。對于一個曾經要走進婚姻里的女人,就算不在有絲毫感情,單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也會覺得林雪琪的死不值得。

“不說她了。”

柯楊從窗邊轉過身,突然看到坐在沙發上的人,馬上揉了揉眼睛。

何芷坐在沙發上奇怪地望著他,柯楊低了一下頭再望去,確定坐在沙發上的確實是何芷,然后大步走過去。

為什么剛才那一瞬間,他看到沙發上的人是林雪琪呢?

這天晚上不等母親催促和監督,柯楊和何芷雙雙上樓進屋關上臥室的門。

兩個人已經默契,各自沐浴各自睡在一邊。

“藍浩給我發信息,他明天要來接豆豆。”

“豆豆肯定不能給他。”

“嗯,我明天請一個律師。”

“肖楠說可以介紹一個專門打撫養權官司的律師,她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好。”

“你明天去雞谷山要多久?”

“如果順利晚上就可以回來了。你放心吧。”

只要不在外面過夜,就不擔心何芷有危險。

柯楊和何芷背靠背,中間隔著一道棉被墻,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誰也不想很快結束話題,都盼著天早點亮起來。

何芷在想如果以后柯楊不在她身邊了,她還能睡一個安穩覺吧。柯楊在擔心如果以后他離開了,何芷還會不會再夢魘呢!

側身太久,兩個人都覺得半邊身體快要僵硬了,情不自禁地同時轉過身面對面。

棉被墻很好地遮在兩個人的臉中間,說話倒也不覺得尷尬。

“那套房子四月底收樓,到時候你也該在警局上班了吧?”

“應該是區派出所,開發區規模暫時還不夠大。”

“派出所和警局有什么區別嗎?”

何芷的手指在白色棉被墻上彈了彈了,回想起小時候和妹妹一起玩游戲,躺被子里聞著太陽的味道,感覺好溫暖好安心。

“警局可以辦重大的刑事案,派出所只能接打架斗毆小案子,可能還會管夫妻吵架,鄰居糾紛之類的……”

柯楊盯著對面的墻壁,一絲睡意也沒有。

“還管夫妻打架呀!警察還能上門把夫妻抓走?”

“那倒不能,頂多和居委會大姐一起上門調解。當然,拒絕家庭暴力。”

“冷暴力也管嗎?”

柯楊還沒有理解何芷所說的冷暴力。

“夫妻不怕吵架,就怕心冷了連架也不吵了。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呆在一個房子里,卻互不關心,甚至連彼此都不愿多看一眼。”

“你還挺有體會!是誰跟你說過嗎?冷暴力派出所想管也管不了。出警要有人報警才行,冷暴力很難界定是誰的錯吧。不過可以肯定,你這么說一定是男人對女人冷暴力。那樣的男人也可以不要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一說一,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然后對女人擺出一副漠視的臉,想想都覺得可惡。”

柯楊說著,發現面前的白色棉被墻慢慢向下塌去。他以為棉被站立久了滑開了,伸手去拉一下。

棉被那面的手抓住了柯楊的手。手指冷冰,好像從冰水里泡過的一樣。

“你的手怎么這么冷。”

柯楊拉過那只手,棉被徹底塌平在床上,露出了對面的那張臉。

林雪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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