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桃粉色的衣裙沾著沙礫雜草,半干的頭發胡亂地緊貼臉頰,荔芽此刻很是狼狽,從未有過的狼狽。
卻還要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安排她的前任以及前任的現任出現在她面前。
天道屬實是愛捉弄人。
可她現在無暇顧及這些,奕修對簾青的出手,讓她憤怒。
“誰準你們擅自進入無憂閣!”
“背地里惡語中傷被我們當場抓住,惱羞成怒了?再者,幻月島上沒有哪個地方是我奕修不能去的!”奕修俯視著荔芽,簾青的話讓他同樣憤怒,只是在看到她帶著疲憊的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和恨意,他的憤怒,竟有了短暫的停滯。
見狀,嵐若走上前來,溫柔地安撫著,“荔芽仙子會疼的,奕修哥哥快將仙子放開,嵐若不在意別人的說法,怎樣說,嵐若都不在意。”
一聽這話,奕修眼中停滯的憤怒再次燃燒起來。
“嵐若你別管,像她這種人,你再怎么寬容大度,她都不會念你的好,只會覺得你軟弱可欺!”
像她這種人?
荔芽垂眸一笑,再抬起頭,眸中已是一片冷凝,她一根一根掰開奕修的手指,“退婚書,我會簽的,現在,請你們馬上滾。”
一聽荔芽答應簽退婚書,嵐若心下一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她抬眼看向奕修,然而并沒有在他眼中看到相同的喜悅。
掙脫奕修之后,荔芽連忙去查看簾青的傷勢,“怎么樣?簾青,能站起來嗎?”
簾青的下巴已經沾滿了鮮血,痛苦扭曲了她的五官,她虛弱地張了張嘴,卻是沒力氣發出一點聲音。
荔芽伸出右手,掌心光芒流轉,瞬間凝出一株淡金色的回靈草,不顧奕修的阻攔,毅然將其汁液喂進了簾青口中。
淡金色的光芒緩緩流遍簾青全身,周身痛感暫緩,她微弱的呼吸頓時添了幾分生氣。
“她不過一個侍女,還是從外面撿回來的,何必因為她浪費一株回靈草!”奕修冷哼一聲,對于荔芽‘濫用’回靈草的行為十分不滿。
“仙子……”
荔芽擦掉簾青眼角的淚水,止住她感激的話,“是我連累你。”
她看向奕修,“如果說幻月島沒有什么地方是少主您不能去的,那回靈草也沒有一株是我不能用的,也正是因為簾青是我從外面帶進來的,所以我才會用回靈草救她。因為今日之后,幻月島上的人,絕不可能再得到一株回靈草!”
奕修并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回靈草之事自有澧淵上仙與我父親商議,你做不了主,而你能做主的,也只有這個低賤的侍女,將她交給我,你們主仆詆毀嵐若的事,我不再追究。”
一旁的嵐若,眸光微閃。
“想帶走簾青,那先殺了我。”
荔芽擋在簾青身前,語氣輕緩但堅定。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傷你?”荔芽幾次三番的頂撞,徹底消磨了奕修的耐心,“聽說你因為退婚一事而失足落水,我與嵐若好心前來探望卻聽見你們主仆二人暗地詆毀,這是我撞見的,沒撞見的不知道還會有多少難聽的話,嵐若大度不與你們計較,但她救過我性命,我是絕對不會容忍她任你們主仆踐踏!”
隨話音落地的,還有一道強烈的光束。
光束落于荔芽身側時,驟然分散成數十道細小光柱,如同一個囚籠將荔芽主仆二人團團圍困其中。
“我在問最后一遍,荔芽,你可知錯?”連奕修自己都沒發覺,自己隱在袖中的五指已然緊握成拳。
將視線從他袖口移開,嵐若目露擔憂,“奕修哥哥,千萬別為了嵐若傷了荔芽仙子!”
“‘矯揉造作’四個字還真沒說錯。”荔芽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嘲諷,她透過光柱看向奕修,目光悠遠,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他們的曾經。“你問我可知錯,我原先不知,而今,是真的知錯了。”
荔芽聲音懇切,眸光認真,奕修心中的怒火終于平息了一些,他幾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眼見這事就要雷聲大雨點小的就此消解,嵐若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然而,還不待奕修說兩句給自己臺階下的場面話,便聽荔芽又接著說道,“我錯在識人不清,錯把魚目當珍珠;錯在固執地捧著一顆真心,任你踐踏;錯在不能如你一般拋掉過去,困在執念里痛不欲生。更錯的,是瞎了眼愛上你這樣的人。”
荔芽每多說一個字,奕修的呼吸便粗重一分,到最后,已然被氣到青筋暴起、雙目赤紅。
甚至連假意勸架的嵐若都推到了一邊,他掌心凝起一團仙力,徑直朝荔芽而去。
一聲破水而出的細微聲響驚動了暴怒中的奕修,他尚未看清來人,便見一道金色屏障將荔芽迅速籠罩其中,那團仙力觸及屏障的瞬間,頓時潰散。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落于荔芽身側,紅衣少女素手微揚,圍困荔芽的那道光束霎時四散。
女子負手而立,嘖嘖稱奇,“好一出jing彩絕倫的《背信棄義》,讓我編都編不出這么不要臉的劇情。”
“何人擅闖我幻月島!”奕修不知二人來路,但見其輕松便能化去他的光束,心知其修為必定遠在自己之上,他試探開口,“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這二人自然便是一直躲在河底,縱觀全程的曦禾與清時。
清時從懷中掏出一對玉牌,極快地在奕修眼前一晃,“我們出自東海鮫人一族,族規有言,未婚男女不得在外面摘下面具,還望仙君諒解。”
東海鮫人一族不論男女老少,容貌皆十分美麗,鮫人族誕生之初,便因容貌生出不少是非,后來為了避免此類麻煩,族人一致決定特立族規,未婚男女不許在外面摘下面具。
扶了扶臉上用七彩貝殼制成的面具,曦禾道,“我們是荔芽仙子的朋友,應邀前來拜訪,本來我們三人結伴在日月河中抓魚,怎么傳來傳去竟成了神思恍惚、失足落水?還是因為你的退婚書而恍惚落水?能跟你這種背信棄義、喜新厭舊的小人退婚,我要是荔芽仙子都開心壞了,恨不得每個湖都撲騰一遍,以示慶賀。”
只眼前這個紅衣少女,他便打不過,更別說她身后還站著一個看起來似乎更為厲害的人。被人明里暗里罵了一頓,奕修自然心中憤怒,但他多少還有點腦子,知道硬拼也拼不過對方,故而沒有出手。
但看著面前兩人,他心頭總是有一股怪異的熟悉感縈繞,似乎是在哪里見過……
“兩位鮫人族的朋友,不知何故闖入我幻月島?”
“他們是我的朋友。”荔芽道,“我帶他們進來的。”
“誰允許你私自帶外人進入幻月島!”
“我允許的。”一道渾厚輕緩的中年男聲自右側廊下響起。